等到酒德麻衣几乎把那一小包纱布用完的时候，杨闻念的胳膊也终于被包成了个粽子。
“酒店有提供新衣服，虽然看起来像路边纪念品店里的旅游商品，你要不要换一下？”苏恩曦指着旁边桌子上叠放整齐的衣物，“另外你这只胳膊到底发生什么了，居然伤的这么重？”
杨闻念扭了扭没有袖子裸露出来的左臂，感觉到稍微止血的皮肤快要裂开才停下来动作，“酒德麻衣应该和你说过了吧？我和大地与山之王掰了掰手腕。”
“你用的左手？”酒德麻衣回想起了在那场赌约里杨闻念要求由自己指定用哪只手来比试，但当时酒德麻衣在想其他的事情，想海登的谎言和龙王那毫不留情的龙血污染，也想杨闻念输了她要怎么做，没有注意到杨闻念选择用哪只手来挑战龙王。
尽管当时杨闻念和他说自己绝对不会输，但酒德麻衣其实根本不相信，她觉得这场赌约她和杨闻念必输无疑。
但是她没想到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就在龙王已经自信到出声嘲讽的时候，杨闻念竟然悄无声息地把局势翻了过来。
大概连龙王都没有想到，所以她才会那么惊讶，也那么生气。
“嗯。”杨闻念点点头，“我用的左手。龙王往我的胳膊里输送了一点力，所以我的袖子爆开了，刚刚的伤口也是，留下来的后遗症。”
看了两眼从肩膀整齐断裂的袖子和缠满纱布的胳膊，酒德麻衣和苏恩曦都接受了这个说辞。
只有杨闻念知道袖子确实是被龙王弄坏的，但胳膊不是。胳膊是因为过度激活了圣骸的力量，于是等到圣骸重归平静，自己的胳膊重新变回普通人的胳膊时候没法承受那股残存的淡淡的神的力量而变得血肉模糊的。
即使只是千万年后的一睁眼的苏醒，那股力量也不是人类的身躯可以随随便便承载的。
“你是怎么赢下龙王的？”苏恩曦紧盯着他问，“不可能有人类能够在掰手腕这样一个比拼力量的赛事中赢下龙王，还是专精于力的大地与山之王。”
“她觉得往我的胳膊里送进来一份力便能摧毁我的胳膊，所以她大意了。”杨闻念思考了一瞬便决定编一个尽可能完善的谎言，“我用了一些手段强化了身体，那股暗劲没能使我失去战斗力，趁她一愣神的功夫我就反败为胜了。”
“她和你们都一样，都觉得人类不可能掰手腕掰赢龙王，所以她根本没用多大的力气，我强化后的身体一瞬间的爆发力就那么赢下来了。”
他平静地说，“掰手腕的规则是谁的手最先被按到桌子算输，就算我只能把她的手压在桌子上一秒钟也是她输了。”
“那之后她虽然很生气，但是愿赌服输还是按照最初的约定走了。”
苏恩曦一皱眉，“龙王居然信守约定？她真的愿赌服输？”
“她说她不会出老千，那就不会出老千。”杨闻念肯定地说，“她当然不服输，但是规则是她提出来的，她自然会遵守。”
“龙王不会违背自己提出来的规则吗？”苏恩曦拄着下巴陷入思考，“他们是这么死板的生物吗？”
杨闻念解释说，“不是死板，只是龙这种生物对‘契约’或者说‘约定’这种东西看得很重。因为龙族世界的秩序就是靠‘约定’建立起来的，他们‘约定’的秩序在上个纪元维持了上万年，所以龙族是个重视约定的种族。”
“那岂不是说我们和他们订立个约定大家就可以和平共处了？”苏恩曦觉得很荒唐。
“当然不会。因为龙族同时也是个崇尚力量的种族，他们看不起弱小的人类，根本就不会和人类订立约定。”杨闻念看了酒德麻衣一眼，“而这尊龙王之所以会和我还有酒德麻衣约定这场赌局，是因为她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输。她觉得无论怎么样都只是走个过场，所以才会浪费时间和我们玩。大概她苏醒后在人类世界里的日子很无聊吧。”
“就像是猎人和猎物在玩游戏？猎人以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所以不急不慢地和猎物在丛林里绕弯，直到猎物筋疲力尽再也走不动了，猎人才会抓住它并宣告游戏结束？”酒德麻衣冷笑一声，也不知道在笑谁，笑龙王的恶趣味还是笑自己被当成可以戏耍的猎物。
“这样吗……好像还挺合理的……”不像酒德麻衣那样直接相信了杨闻念的话，苏恩曦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话说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这里的很多东西别说可靠的的资料了，就连那些仅靠蛛丝马迹猜测出来的真伪存疑的信息里也没有记载。我们对于龙族文明的研究仅限于白王的反叛、以及尼德霍格和四大君王最后的战争，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龙族文明是怎么建立起来并维持下去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总有知道的办法。”杨闻念淡淡地扫了苏恩曦一眼，低下头去，不再作声。
他看到过很多来自遥远过去的片段，他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历史。
龙族世界的秩序确实是依靠约定建立的，他们是太过强大的生物，除了彼此互相认可的约定之外，其他东西都无法束缚他们。破坏了约定的家伙，会被其他龙类视为敌人。
制度与律法都束缚不了龙类，能束缚龙类的只会是另一个更强大的龙类，所以龙类们共同认可的约定便变成了另一种秩序。
而那个遥远伟大的文明之所以会被终结，是因为有一个家伙违背了那些构成龙族秩序的约定。
那个家伙叫做——尼德霍格。
神明的死亡都是因为背叛。但杨闻念比埋骨地的其他人知道的都多，他知道龙族背叛黑王的原因恰恰是黑王背叛了龙族，也许正因如此，诺顿才会自称为‘弃族’。
杨闻念一直很疑惑，明明它是黑色的皇帝，它统御着龙族和那个遥远宏伟的文明，它是大半约定的源头，它为什么要违背那些由它亲自订立的约定呢？
但杨闻念想不明白，而且他看到的碎片般的记忆里有关尼格霍格的东西很少，仿佛那个神明般的家伙是个禁忌，圣骸所代表的那尊神也无法随意窥视它的生命。
见杨闻念并没有打算报出自己的秘密，一心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苏恩曦只好换个问题追问，“你说你用一些手段强化了身体？什么手段？”
杨闻念心里翻了翻，发现好像确实没什么东西能拿出来说的。圣骸是不可能暴露的，就算他和苏恩曦酒德麻衣同过生共过死也不可以，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他从那些记忆里看到的往事并没有全部告诉埋骨地的人，也自然不会在这里把圣骸告诉她们。
难道又要编个谎话了吗？杨闻念有些头疼，他不喜欢说谎，像刚刚那样编一段谎言已经几乎把他的脑细胞耗干净了。
“是‘暴血’吗？”
杨闻念一愣，抬起头，看到了酒德麻衣正用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他忽然有一种解脱感，就像是在沙漠里口干舌燥的时候遇到了一抹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