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水下。
“换我的潜水服。”诺诺轻声说，“不要怕，我们都能活着出去的。”
路明非疯狂地摇头。
这里是180米深的水下，潜水服和氧气瓶是他们活下来唯一的依仗。青铜城里叶胜的潜水服上没有氧气瓶，路明非已经猜到了他把自己的氧气给了亚纪，所以亚纪才能在氧气不足的情况下游上去。
那一刻叶胜一定很帅。
“听我的！我受过的训练比你长，闭气比你更久！”诺诺敲了敲路明非的面罩，“而且你是我的小弟，哪有抛弃小弟自己一个人逃命的！这是收人做小弟的代价！”
诺诺从来不讲道理，她不等路明非同意就拉开了自己潜水服的拉链，像是一条美人鱼一样从里面游了出来，只穿着一套红色的比基尼泳衣，一头暗红色的长发在水中散开。
原本一阵头晕的路明非忽然精神起来，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让人兽血沸腾的场面。
他不再反抗，乖乖地任由诺诺打开他的潜水服，再把他塞进那套完好无损的潜水服里。诺诺为他拉上拉链，关闭密封阀，接通氧气。
高压气体迅速挤走了潜水服中的水，路明非重新觉得自己能呼吸了。
诺诺没法说话，她指了指上方，而后拉着路明非的手往上游去，青铜城离他们愈来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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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尼亚赫号停在最开始路明非和诺诺下水的位置，帕西诺和兰斯洛特接手了指挥工作。
楚子航晕了过去，苏茜正在给他缠纱布，一圈一圈地缠。
最后一刻他挡在了凯撒面前，诺顿那叠加在一起的不知道多少个言灵一起爆发，在一百米开外的距离上都炽热得仿佛太阳。
他有君焰可以隔绝高温，至少不会死。凯撒如果被直接命中的话，连火化都省了。
船头整个不见了。这里是整艘船结构最硬的部分，几百年前的海盗船喜欢在船头装上撞角，嗖地撞过去敌人就是船毁人亡。
诺顿的言灵并没有直接命中，但摩尼亚赫号的船头整个融化了，钢水滴在江面，滋啦滋啦地响。
船后方的江面上有一个漩涡，诺顿的言灵直接命中了那里，在这里蒸发掉了几万、几十万吨的水，好在摩尼亚赫号及时抛锚。没有被卷进去。
整艘船都在着火，船头被诺顿的言灵擦过，船尾被参孙的身躯划过，大火从两个方向往中间蔓延，火光冲天。
凯撒坐在甲板上，捂着自己的耳朵，手心里一片鲜血。
鱼雷从他脚下射出，那一瞬间如直面云层中的雷霆，镰鼬收集来的巨大音波让耳膜破裂，他的世界如今一片沉寂。
船舱内很热闹，学生们在忙着扑火和修补漏水的船壳，还有救治伤员，同时分享胜利的喜悦，但是凯撒听不见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过来，凯撒看到了她的影子，回过头，是零，他问，“潜水钟放下去了吗？”但是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猛然想起来自己也听不到别人的声音了。
零对着凯撒熟练地比着手语，“放下去了。你应该在鱼雷发射前关闭言灵的。”
凯撒一愣，也开始比手语，“我要确保最后一秒也没有出现数据错误。”
“你们都会手语吗？”和零并肩走出来的杨闻念无声地加入了这场对话。
“你也会？”凯撒更惊讶了。
“会。”杨闻念坐在两人边上，“曾经一个人待在一个地方很长很长时间，为了不被逼成神经病，那段时间我自学了很多东西，哲学、心理学、人类史等等很多，包括手语。”
“你呢？凯撒你有镰鼬，听力那么好，为什么要学手语？”
“用来和我妈妈说话。”凯撒回答，“我妈妈遗传给了我镰鼬，但自己失去了听觉，我从小用手语和她交流。零，你呢？你为什么学手语？”
“以前有段时间，没有人和我说话，于是渐渐地不会说话了。我就学了手语，和自己说话。”
凯撒愣住，“和自己说话？”
“照镜子。”零面无表情。
对着镜子比着手势和自己说话？是个很诡异的场景，但是如果那个人是零的话，似乎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凯撒微微笑，他的目光扫过杨闻念和零，“看来我是最幸运的。你们都是为了忍受孤独，只有我是为了享受亲情。”
摇摇头，杨闻念扶着甲板站了起来，“休息好了，我要出发了。”
“你干什么去？”凯撒问。
“下水搜救。”杨闻念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们和水下那两个人的联系断了，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潜水钟只能垂直放下，你觉得这么大的一条江里他们遇到潜水钟的概率有多大？”
凯撒呼吸一紧，大海捞针，这是名副其实的大海捞针。
“可是维持了那么久的言灵领域，你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我去吧。”零拍了拍杨闻念。
杨闻念没有说话，指了指零的小腹，那里有一圈简单粗暴的绷带，纱布已经被染红。
风暴鱼雷射出后，主控台上的一块屏幕玻璃裂开射了过来，本来它应该命中杨闻念，但是零抱住了力竭瘫倒的他，于是伤口出现在了零身上。
“我已经休息好了。”杨闻念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凯撒仰头，看到杨闻念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一丝丝的金光从他眼底乍放，直至渲染满整双瞳孔。
这是凯撒第一次看到杨闻念的黄金瞳，凯撒本以为所有的黄金瞳都像是龙的眼睛一样透着威严孤傲，打开黄金瞳会让一个人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楚子航，黄金瞳让他在三好学生和杀胚之间切换。
但是今天凯撒发现自己错了，杨闻念的气质没有任何改变，一如既往地温和沉静，仿佛他身体里的那一半龙血，从未真正征服过身为人的另一半灵魂。
原本的疲惫在黄金瞳点燃的瞬间被扫空，他冲两人微笑，比了个大拇指，然后跳进了水里。
“喂！你没换潜水服！”凯撒急的张口说话，伸出手想要扑过去。
零拉住了他，纤细的手指摆动，“相信他，他是深潜的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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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是大海捞针，但是路明非真的就在上游的过程中发现了潜水钟。
他觉得是路鸣泽给的那个秘籍起作用了，‘Black Sheep Wall’，他开了挂，所以哪怕只是随便找了个方向往上游都能撞见大海里的一根针。
诺诺也看到了，她抓过呼吸器深深地吸了一口氧气，而后便拉着路明非往潜水钟急速游过去。他们往上游了八十米，现在是水下一百米的深处，气体栓塞已经作用在了诺诺身上，如果没有这个潜水钟她可能没办法继续走完这剩下的一百米。
潜水钟的门开着，帕西诺贴心地预测到了他们可能没有力气打开舱门。
诺诺抬起脚踢在了路明非身上，把他踢进了里面，她一路上都很照顾路明非，好像自己真的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姐头，可她脑海中回荡着疼痛与昏厥，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路明非转过身朝诺诺招手，叫她也进来，但是还没等开口说话，路明非就愣住了。
诺诺脸上的表情仿佛油画一般凝固，他们中间隔着二十厘米厚的玻璃，路明非透过玻璃能看清诺诺的脸，也能看清那烟雾一样腾起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