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间,北方那乘马已奔到了林外,一人纵马入林,翻身下鞍。他迅速的除去华丽外衣,露出里面鸠衣百结的丐帮装束。
然后走到大信分舵舵主面前说道:“紧急军情。”说完将一个小包递了过去,接着就不停喘息,而他骑来的那匹马也是悲嘶一声滚倒在地,竟是脱力而死。
大信分舵主将小包转交给乔峰,说道:“西夏紧急军情。信使是跟随易大彪兄弟前赴西夏的。”
乔峰接过包裹,打了开来,见里面裹着一枚蜡丸。他捏碎蜡丸,取出一个纸团,正要展开来看,忽听得马蹄声紧,东首那乘马已奔入林来。马头刚在林中出现,马背上的乘客已飞身而下,喝道:“乔峰,蜡丸传书,这是军情大事,你不能看。”
只见这人白须飘动,穿着一身补钉累累的鸠衣,是个年纪极高的老丐。执法长老和传功长老都拱手问道:“徐长老,你怎么来了?”
这徐长老在丐帮辈分极高,今年已经八十七岁,就是前任帮主汪剑通见了也要喊一声师伯,不过他早已不管帮中事务,不知怎么来了这里。
乔峰也是握住手中纸团,然后恭敬地说道:“徐长老安好?”然后就摊开手掌,要将纸团递给徐长老。
这可不是一个好决定,徐长老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乔峰将这纸团交给对方,实则将自己唯一的主动权让了出去。
于是谢英说道:“这是军情大事,轻慢不得。无论是谁,还是先看看里面的内容再说,这大庭广众之下难道还能有什么意外不成?”
听谢英这么一说,乔峰觉得说的很对,于是将手掌一握将手收了回来。他正要重新打开纸团,不想徐长老却叫道:“不行,你不能看!”
接着他对着在场的丐帮弟子说道:“马大元马兄弟的遗霜马夫人即将到来,向诸位有所陈说,大伙儿待她片刻如何?左右不过一会儿,应该误不了什么事。帮主不会等不及吧?还是心虚不敢等马夫人过来。”
乔峰向来是光明磊落,自然不能受他人言语侮辱,而且他自问行的端做的正,不怕别人诋毁。于是就说:“那就等上一会儿,看看马夫人有什么话要说。”
眼看着乔峰手拿纸团却不曾打开,谢英只能摇摇头。而徐长老也是看到了眼前这个小和尚,于是就问:“这小师和尚是什么人?”
“这位是少林寺的慧英师傅,正好在这里看看。”旁边的白世镜解释了一下。
“原来是少林寺的小师傅。”徐长老听到是少林寺来的,语气也客气了不少。
突然,又有两匹马跑了过来,众人知以为其中一个会是马大元的遗霜,可没想到竟是一个老翁和一个老妪,接着又有一人骑着驴而来。
这三人分别是太行山冲霄洞谭公谭婆,还有谭婆师兄赵钱孙。接着又是单氏五雄和铁面判官单正。等这些人到齐了,马夫人才由两人抬着轿子赶了过来。
只见一个全身缟素的少妇下了软轿,先是对着乔峰盈盈一拜,轻声说道:“未亡人马门温氏拜见帮主。”
乔峰还了一礼,“嫂嫂,有礼了。”
徐长老就说道:“马夫人就将之前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是。”马夫人答应一声,然后就娓娓道来。原来马大元死后,马夫人在收拾遗物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封遗书。
遗书上写着如果他是死于非命,那就将这封信交给丐帮长老。马夫人知道事情重要,可是当时丐帮的人都来了江南找慕容复,所以她就找上了退隐多年的徐长老。
徐长老就拆开了信,并且从中知道了一个大秘密。他又去询问了谭公谭婆,了解了其中原委,然后拜托谭婆写信给当时的目击者,让他前来江南。
这目击者当然就是赵钱孙,徐长老说道:“就请赵先生说一说三十年前的雁门关前,乱石谷前之事吧!”
没想到赵钱孙一听到雁门关和乱石谷,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直接就往杏子林跑去。
没想到他刚走出几步却停了下了,并且说道:“怎么他们也把你这和尚喊来了?”
而顺着他方向看去,只见方面大耳,形貌威严,身穿灰布衲袍的老僧走了过来。
徐长老迎上去说道:“天台山的智光大师到了,三十余年不见,大师清减了。”
“阿弥陀佛,徐长老好久不见。既然赵先生不愿意讲,那就让我来说一说好了。”然后他就将当年雁门关之事说了出来。
而听到这些,乔峰依然心乱如麻,大声说道:“你在胡说,我乃是汉人,三槐公是我亲爹,我不是契丹人。”说完就向他抓去。
“不可。”谢英眼疾手快,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乔师兄,冷静点。”
乔峰虽然气血上涌,力气突增,可谢英还是牢牢地按住了他的胳膊,任凭他怎么样发力手臂都是纹丝不动。
刚刚乔峰这一抓可是用上了全力,智光自知也是躲不开,多亏了眼前这个小和尚按住了乔峰,智光大师心中生出几分好感,于是问道:“这位小师傅是?”
“他是少林寺的慧英。”一旁的丐帮长老回答道。
智光大师和赵钱孙听到此话不由得脸色一变。“少林寺的,难道…”
乔峰此时已经放松下来,可还是说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就算你们想要乔某的帮主之位,我也就给你们了。何必编造这样的谎话污蔑我?”
“可笑,可笑,汉人未必高人一等,契丹人也未必低人一等,不过要是契丹人非要冒充汉人,连亲生父母都不肯认,还算什么英雄好汉?”原来是一旁的赵钱孙冷笑着说道。
“你也说我是契丹人吗?”乔峰问道。
“不错,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年,可我还是历历在目。那个契丹人和你简直一模一样。”
“后来呢?”乔峰继续问道,却是将目光转向智光。
后来自然是乔峰被玄苦收为弟子,传授武功,后来又拜汪剑通为师进入丐帮。被培养为一代豪杰,丐帮帮主。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安排好的吗?”乔峰苦笑着说道。
徐长老道:“多谢智光大师回述旧事,使大伙有如身历其境。这一封信……”
他扬了扬手中那信,接着道:“是那位带头大哥写给汪帮主的,书中极力劝阻汪帮主,不可将帮主大位传于乔帮主。乔帮主,你不妨自己过一过目。”说着便将书信递将过去。
智光大师却是说道:“先让我瞧瞧,是不是原信。”然后将信接在手里,看了一下,然后说道:“没错,是带头大哥的信。”
又交到乔峰手中,不过却留了一截,然后悄悄直接吐进肚中。
信中所写:“剑髯吾兄:数夕长谈,吾兄传位之意始终不改。然余连日详思,仍期期以为不可。乔君才艺超卓,立功甚伟,为人肝胆血性,不仅为贵帮中矫矫不群之人物,即遍视神州武林同道,亦鲜有能及。以此才具而继承吾兄之位,他日丐帮声威愈张,自意料中事耳。
然当日雁门关外血战,惊心动魄之状,余无日不萦于怀。此子非我族类,其父其母,死于我二人之手。他日此子不知其出身来历则已,否则不但丐帮将灭于其手,中原武林亦将遭逢莫大浩劫。当世才略武功能及此子者,实寥寥也。贵帮帮内大事,原非外人所能置喙,唯尔我交情非同寻常,此事复牵连过巨,祈三思之。”而等乔峰看完信后,却发现信尾的署名不见了。
乔峰指着智光问道:“你,你做了什么?带头大哥是谁?”众人连忙看过去,只见原本完整的信现在却少了一截。
“阿弥陀佛,你已经知道了身世,下一步自然要报仇。汪帮主已死,自然是了了,可是带头大哥还健在,却是不能让你知道,所有罪责只由贫僧一人承担。”
乔峰看他慈眉善目,甘愿受罪,心中也生起一丝尊敬,于是说道:“只靠一封不知是谁写的信,未免不够辨别真伪吧!”
徐长老就又拿出一封信件,说道:“这是汪帮主手书,他的字迹你该认得。”
乔峰接过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字谕丐帮马副帮主、传功长老、执法长老、暨诸长老:乔峰若有亲辽叛汉、助契丹而压大宋之举者,全帮即行合力击杀,不得有误。下毒行刺,均无不可,下手者有功无罪。汪剑通亲笔。”
下面注的日子是“大宋元丰六年五月初七日”。乔峰记得分明,那正是自己接任丐帮帮主之日。
“原来师父也这样不信我,不然怎会留下这封信。”乔峰心中想到,然后忍不住就落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