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那却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强龙。
程灵这一手轻功,首先就惊到了众人的眼球,台上台下的人都忍不住在心头暗赞一声:好俊的少年!好俊的身手!
这不是说大家见识浅,动不动就惊叹,而是像程灵这样的轻功,本来确实就少见。
高手不是大白菜,程灵接触到的高手多,那只是因为她本身就到了这个层次。
实际上,真正的高手是稀有的,是常人所难以得见的。
戴氏姐弟的眼睛都齐齐发亮了,戴家姐姐在一时的静默之后,立刻又确定般问了一句:“四百五十两,郎君当真要买?如是要买,咱们即刻交银。”
程灵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两位请。”
官差上来了,还有负责登记过契的文书典吏,这些人都是常驻在称量台下的。
如今又办成了一桩买卖,那打着哈欠的典吏就睁着惺忪的睡眼看程灵。
下方人群中,各种声音逐渐响起。
有人叹息:“我只多犹豫了一刻,倒叫人抢了先。”
有人不忿:“哼!某原先出的是五百两来着,结果却被人四百五十两买了去!”
不忿的这个正是原先叫价五百两的黄姓商人,洪广义着意记住了他的模样,还跟身边的姚五打听了他的名字来历。
姚五说:“这位,近来在咱们街巷间也有些名号,听闻人称黄三爷,从青州跑船过来,带了一帮兄弟,主要就做布料买卖。”
倒是有意思,这是假青州遇上真青州了!
这位姚五也是个妙人,没枉费洪广义在那么多人中特意选中他,他这肚子里也真是有些东西。
洪广义就越发跟姚五攀谈起来,还跟姚五约好说,晚上要请他去庸州港最好的酒肆里头喝酒去。
姚五有着典型的市井场面人特征,好事、好酒、好面子。
洪广义这么讲究,姚五岂有不应之理?当下拍着洪广义的肩膀哈哈大笑,酒还没喝上,人就已经先有三分醉意了。
台下有些人见戴记染坊的买卖已成定局,索性就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偶有几个不甘心的,见程灵那边实实在在地跟官府交接完了,到底也只能摇头离开。
最后离开的,就是黄三爷。
程灵拿到了戴记染坊的一应契书,又取出自己的户籍,通过官府典吏,跟戴家姐弟过了户。
她付出了金珠四十五两,这基本上就是她手头最后的现钱了。
大头的银子她早先在囤积物资的时候就基本上已经花完,如今手上只余三十多两的散碎银,三两多的金珠,还有一些铜钱。
不过大齐通宝在魏国并不通用,那些散碎铜钱现如今也只能收藏。
倒是先前采集七海帮的左元峰,还得了一斛东海珍珠。这一斛珍珠如果能以安全的方式卖出去,程灵应该就又能得到大笔银钱。
程灵倒是不急,她心里有着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底气,并不急于去卖珍珠换钱。
戴家姐弟得了金珠后,两个人的表情是既欢喜又惶恐的。
当姐姐的将金珠一分为二,自己揣了一荷包在怀里,又叫弟弟揣了一荷包在怀里,然后姐弟俩就一声不吭地,低着头,匆匆走了。
他们自以为低头就算是隐蔽,殊不知小儿抱金,只要他们当众将戴记染坊卖了,就必定会有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地盯住他们。
哪怕是那些看似已经远离称量台的人,实际上谁又知道他们是真远离了,还是假远离呢?
程灵下得台来,向杨林和吴耘示意。
吴耘还有些呆,杨林却是立刻明白道:“师傅,弟子立刻跟上去,一定保护好这姐弟俩。”
程灵道:“不论如何,你们的自身安全是最紧要的,必要时可以大声叫嚷,我瞧这庸州城治安不差。”
小儿抱金,到底能安全到家吗?
到家以后,他们又能安稳度日吗?
这个程灵也不知道,但尽一份力,结一份善缘罢。
洪广义向程灵告假,说要请姚五吃酒,程灵就拿了五两银子给洪广义,并也对姚五拱拱手。
姚五受宠若惊,被洪广义搭着肩膀走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些飘。
“洪兄,你那主家,当真是极有风度的好少年!”
洪广义说:“那是!我家郎君又何止是有风度?他胸怀仁义,大智大勇,文能摘那天上的魁斗星,武能捉那深海的恶蛟龙……”
程灵:……
罢了罢了,还是当没听到吧。不然这种程度的吹捧,就算是她脸皮厚,那也遭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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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程灵怀揣了戴氏染坊的契书,新得了结结实实的一份产业,身边的人却是一个个的,又都给撒出去了。
程灵一个人汇入了人群中,眼看着天色向晚,街市两边,各色灯火被次第点燃。
从来目标坚定的她,在此时此刻,望见这古韵长街,万家灯火,却莫名竟生出了些许茫然。
热闹是这个世界的,而总有那么一刻,孤独只属于她。
程灵默默观察着这个世界,享受这份孤独。
不知不觉间,她顺着最繁华的街市走过。
酒肆有美姬在揽客,街头有艺人在杂耍,吆喝着胭脂水粉的货郎从这条街走到另一条街,各种吃食的香气从四面八方腾腾冒出……
但一些阴暗的角落里,也有乞丐在蜷缩。
卖馄饨的老夫妻头发花白了,一名地痞踢翻了一个卖头花的小摊,抢了几文钱,又在摊贩的愤怒叱骂声中,被巡逻的武侯盯住了追捕。
这就是人间烟火,也是人间真实。
有个小孩儿从程灵身边跑过,撞了她一下。
小孩儿滑溜得像泥鳅,却被程灵捉住了他那双往她挎包里伸的手。
程灵逮住了这个小偷,倒不发作,只是一手捏紧他扭动的一双手腕,另一手在这孩子的腰间摸过。
好得很,小孩儿腰间别了三文钱,程灵给摸走了一文。
小孩儿:……
这个满脸脏兮兮的孩子就直瞪着程灵,眼神从呆滞到转变为不可置信,片刻后,愤怒上来,这孩子张口就要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