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低床做起来并不顺利,大抵是因为不知具体尺寸的缘故,总觉不够稳当。
景延景越到底不是专行做木匠的,这会儿已经吵了好几轮。
眼见他们又起了争执,中年匠人试探着提议:“我这里有几位老师傅,擅长打造床榻,不若请他们来看看,一起商量商量?”
景延景越一口应下:“好。”
“有劳了。”
中年匠人忙不迭将人请来。
一听有新款床榻,三位老师傅几乎立马扔了手里的活儿就赶了过来,结果看了图纸之后,皆露出一脸欲言又止的神色。
若非当着景延景越的面,怕是得要嫌弃几句了。
中年匠人见了,忙道:“这高低床虽说看着一般,但也是有大用处的。若是能制成,远的就不说了,便是我们自己,将来出去干活儿也不必再睡地上不是?”
如此说来倒也有理。
这种床确实适合多人混居,还免去挤攘。
“但这上铺看着也太高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怕是爬不上去啊。
“这么高的床铺,便是真躺上去了,能睡安稳?”
“所以要做稳当些,若有些许晃悠,怕是都睡不安稳。”
“就靠着这么四根柱子两块床板儿,想要多稳当?”
“谁家的床不是四根柱子一块床板儿?”
得,那两人还没吵嚷个明白呢,这三人又开始了,中年匠人不由扶额。
另一边,宋鸣山带来的那几十号人也凑在一起嘀咕。
“那少夫人说的高低床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此言一出,众人皆看向宋鸣山。
宋鸣山意味深长道:“那床看着倒确实是不错,比我们搭帐篷睡通铺要好得多,就是需要些胆量才能睡。”
“这话说得,谁还能缺了那点儿胆量?”
“就是!只要睡得舒坦就行!”
“……”
王三麻眼睛转了转,没急着开口,等大家都说完了,才问道:“宋大哥,那高低床是何模样?怎么睡个觉还需要胆量?”
宋鸣山随手在地上画了几笔:“喏,这就是那高低床了,一人一个床铺,不用挤。”
大家看过之后,静了一瞬。
这种床还真是见过未见、闻所未闻呐!
宋鸣山慢悠悠道:“刚刚说不缺胆量的我可都记着了,回头那上铺就归你们了。”
“……”
大哥不愧是大哥,果然一如既往地黑心!
王三麻低头,无声地笑了笑,却被身旁人瞧见了去,拿手肘拐了他一下。
“你有话怎么不早点问?你但凡问早点儿,我们也不至于钻进套里。”
“这不是没你们反应快吗!”
“得了吧,你啊,就是蔫儿坏!亏我刚刚还替你捏了把汗。”
王二麻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笑道:“多谢了。”
邓天择听了,道:“有大公子在呢,有什么好担心的?”
“娶了媳妇儿,那可就不一样了!”
“再不一样那也是大公子!”
“你莫不是忘了,咱们这趟带过来的牲畜家禽,都是大公子点名要的,以往的大公子,可不会过问这些俗物。”
戚蓬冷不丁儿接了一句:“我还听说,大公子带少夫人看耿达风他们剽猪呢!”
“剽猪是啥?杀猪吗?”
戚蓬比了个手势:“给猪去势。”
“……”
“???”
“!!!”
良久,王三麻轻咳一声:“说来,少夫人真是宅心仁厚,见我们搭帐篷,担心我们湿寒入体。”
“可不是,还特意想出这高低床,让我们能睡个安稳觉。”
虽然这床看着有些不大稳当,但到底是份心意。
“慎言!大公子少夫人岂是我们能置喙的?”
宋鸣山拍拍手站起身:“吃饱了就赶紧的干活儿!”
众人仰头看着他:“不是不用搭帐篷了么?干什么活儿?”
“不用搭帐篷,还不用收拾房间么?你们今晚打算睡哪儿?”
“那两小子不是说今儿就能把床做好?”
宋鸣山笑了:“然后我们三十五人挤在那一张高低床上?”
众人:“……”
片刻后,大家一哄而散。
宋鸣山幽幽叹了口气,大公子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非要让他挑这帮子心思单纯的来啊!沉稳年长成了家的是哪里不好吗?
……
“你考虑得如何了?”
谢子言道:“婚姻大事,爹娘做主便是。”
谢岱看着他,哼笑了一声:“倒是难得见你乖顺一回。”
这话谢子言可不爱听了:“比起大哥,我可听话多了!”
“你大哥不用我操心,就连媳妇儿都是自个儿找的。”
谢子言:“……”
行吧,这口气我服了!
“你性子过于跳脱,温婉娴淑的姑娘怕也不适合你。你娘挑了许久,觉得穆家诗婉与你倒也相配,正好他们也有这份心思,便两厢撮合一番。”
原来你们还真替我挑过媳妇儿啊!
“不然呢?让你也自己去捡一个?”
谢子言:“……”
爹,您再这么怼我,我可就不听您说了!
谢岱慢悠悠抿了口茶:“你大哥当年的亲事,一直是你娘的心病,如今到你头上,她自然是慎之又慎,否则,你的亲事拖不到现在。”
谢子言不由道:“那事儿,大哥其实也没怪娘吧。”
谢岱不置可否,只道:“穆家姑娘你也见过,若你觉得可行,这婚事就暂且定下。”
“我还是有一事不明。”
“问。”
谢子言道:“以穆家在京城的名望,怎会甘愿将爱女下嫁?”
“嫁给你是下嫁,嫁进谢家可未必。”
谢岱顿了顿,才道:“况且,不论模样人品才华,你皆不输与人,不必妄自菲薄。”
谢子言难得得亲爹一句夸奖,虽说还是在贬了一番之后,但也够了。
“这般说来,我这门亲事,也同大哥那般?”
谢岱屈指敲了敲桌面:“你要想同你大哥那般,那就自个儿去找!”
谢子言也知道自己想多了,跟他定亲的可是穆家的嫡女,这门亲事又怎会毫无其他考量呢?
身为谢家的嫡子,有些责任,是与生俱来的,无可避免。即便他们如今暂时避世而居,但也并非就真的门第落魄了。
想通其中关节,谢子言躬身道:“您和娘做主便是。”
谢岱抬眼看向他。
谢子言心下微动:“怎么?”
“婚事暂且定下,但媳妇儿得娶进门了才算。”
谢子言顿了顿,正色道:“我明白。”
谢岱颔首:“去吧。”
谢子言行了礼,退了出去。
谢岱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