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山
唐敬远和周原正为桉件头疼之时,朱雄英驱马赶至清凉山,此山位于应天城西,乃是丘陵岗,山势椭圆,与石头城遥相呼应,一雄浑壮阔,一宁静深沉,互为映衬。
老话常说,钟山龙蟠,石头虎踞,这虎踞指的就是清凉山,山下有着名的虎踞关、龙蟠里。南唐、赵宋一直都有帝王避暑行宫在此,至大明开国-沿用。
洪武二十九年,朱雄英任监国,下敕修缮石头城江防,同时改建清凉山行宫。尤其是这清凉山行宫,耗资、时间颇大,修成的竟然是个书院不书院、军营不军营的东西。
洪武三十一年九月,朱雄英下旨,选十至十六岁,英烈军户遗子,一万九千名,按小旗待遇入营,亲赐名曰:大明军事学院。以开国公-常升兼领祭酒,靖边候周兴为监丞。
与国子监的监生,必经科举得官入仕,这里的学兵,只要学训满五年,即刻以总旗身份入营,成绩优良者赐-把总,成为低阶的军官。
这可是一条入仕捷径,许多边军的将士,在军中服役几十年,退役的时候,也不一定熬个总旗,这是朱雄英专门为军户和阵亡将士子弟而设。
望着满山的翠竹及那口“还阳泉”,朱雄英不由在心中沉吟:嘉靖命督学御史耿定向在清凉山东峰建崇正书院,讲学课徒,有教无类。
而他的到来,不仅截了胡,而且还推倒了行宫左右的寺院,在这梵音阵阵之地,改行武事,每日刀枪碰撞。即糟蹋圣人,也糟蹋佛祖啊!
忽然听到一阵喝骂之声,朱雄英不由皱了皱眉头:“何人喧哗!”
傅忠应声了去查看了一番,跑回来禀告:乃是开国公常升,正在殴打一位醉酒的老卒。
啥?有意思!朱雄英的三位舅父,唯有常升沉稳睿智,有儒将之风,哪怕战事在紧急,失态再严重,朱雄英也没见他动过火气。
这老卒能耐啊!能把他撩拨的脸体面都不顾了,这么难得趣事,不看一看,实在可惜。
“混账羔子,喝喝喝,你怎么不喝死呢?”
“就你这般的猪狗,白吃了几十年军饷,你这样的也配为人父?”
常升是又打又骂的,可那老卒就是躺在地上,抱着那酒壶,痴痴的笑着,就好像得了什么癔症。更有意思的是,那老卒穿的还是一身紫花罩甲,还是个百户。
“圣驾至!”
傅忠这一嗓子,把事彻底搅合了,要不是看他是自己的姑父,朱雄英真想给他一脚。
“臣常升恭请圣躬金安!”,话间,还不忘踹脚边的老卒一脚。
呵呵,“武英殿大学士,建威将军,开国公,朕的舅父。无故殴打一百户,太奇怪了吧!”
话间,扭头看向那老卒,继续道:“既然这百户冲撞了舅父,那就磔杀算了!”
瞧了瞧圣上的脸色,傅忠总算是机灵一回,上前拽着老卒便走。
方才,恨不得打死老卒的常升,却叩头不止,连连求情,求皇帝刀下留人。并将一切过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袒护之情溢于言表。
朱雄英这还未说话,便见到不远处一蓝袍狮子补的武将,连滚带爬跑过来。一边磕头,一边哭着求情。
“刘晃?”
此人,朱雄英还真认识,原是常升的亲兵百户,后随朱雄英西征、北伐,屡立战功,累功至正五品-武德将军。因其文武双全,冷静果敢,学院初建之时被授予博士之职。
“正是臣下!臣父无状,冲撞了圣驾,的确罪该万死。”
“可臣身为人子,怎么坐视父亡而不顾,臣愿代父死!”
原本就是个玩笑,可刘晃这一磕,反而弄成了冲撞圣驾之罪。苦笑两声后,朱雄英摆了摆手,称只是与开国公开玩笑而已,并不算什么大罪,不至死人。
刘晃自然是千恩万谢,可常升却踹了好几脚,愣令老刘给皇帝三个响头,才放他们父子离去。
“舅舅,朕没记错的话,刘晃是你推荐给朕的。”
“既然如此看重其子,那为何又如此的为难于他呢?”
常升带兵虽严,但与其父不同火爆的脾气不同,从不打骂兵士。最起码,朱雄英从没听过,也未见过。
而且,身为东阁大学士,一朝阁老,皇族外戚,他与一个老百户,又能有何冤仇呢?就算是不堪使用,开革就是了,干嘛如此折辱!
叹了气,常升拱手言道:“请陛下入内,容臣奉茶禀报!”
的确,天气这么热,本就口干舌燥,而且这里也会有军士、学兵路过,的确不是说话的场所。
朱雄英也没多说,点了点头,便在常升的引领下,走进了祭酒的公房。走进房间,一眼望去,毫无华丽之物,最值钱的,就是书和三柄宝剑。
恩,军事学院也是书院,也算教书育人,师德最重要,而这师德,自然要以简朴为主。他这二舅父,官做到这地步,还能保持清心寡欲,也算是难得了。
抿了一口茶水,朱雄英澹澹笑道:“舅舅,现在能说了吧!”
是,都让陛下撞见了,不说也不是那么回事。叹了口气,常升面露尴尬之色,开口言道:“陛下从前不是问过吗?臣比孝康皇后年长,为何成婚却如此的晚!”
这话不错,常茂家的儿子小,是冯夫人不能生育,所以多少年后,纳了一房妾室,才有儿子,人家这是正常的。
但常升就不一样,他压根就是晚婚,才耽误了子嗣,否则他的儿子未必比朱雄英兄弟俩小。开平王之子,堂堂的公爵,娶不到婆娘,这不成笑话了?
而常升之所以耽误了这么多年,便是以为刘晃的父亲,那个与他年纪相彷,却满头白发的小百户。
“三十年了,那糟心的事,今儿不是被陛下碰到,臣是不会说的。”
“臣与他,是总角之交,少时都在先父帐下当差。......”
他本来是个很有,是个很有前途的谋士,要不是洪武元年那事,也就不会成今天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