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朱允熥的好消息,稍稍能消减朱樉之死,给朱雄英带来的烦闷。可朱樉这事还没查清楚,麻烦又来,有几个刚入仕的小御史毫不避讳的弹劾朱家的藩王。
而朱雄英对这些弹劾的本章,竟然是充耳不闻,全部留中了,一点响动都没有。自持兼着南宫差事的黄子澄、齐泰,趁着单独觐见之机,还拐弯抹角的旁敲侧击。
齐泰还好一直注意着人臣的尺度,悉心进谏。可黄子澄就未免有些过分了,满口都是什么先太子在时,如何如何;朝廷的典制如何如何。
总而言之,朱雄英扣着那些本章,留中不发,是会引起朝野非议的,这是不对,不对就得改!
朱雄英冷眼打量二人,心中还吐槽了一句:要是坐在这里是朱允炆,你俩还会这么说?
人家进言,是人臣的本分,朱雄英虽然讨厌他们,但不会因为个人好恶,就堵塞言路。既然,你们非得知道原因,那咱们就掰扯、掰扯。
掰扯完了,孤再跟你们算账!哼!
御史庞泰弹劾周王六宗罪:其一,射死本府仪卫司校尉。其二,公器私用,差护卫头目军士乘坐驿船、驿马买货。
其三,夺士人之妻,娶生员颜钝己定婚女子。
其四,破坏法度,将安置囚人到府使唤。
其五,擅离封地,洪武一十三年不闻命,擅率妃嫔人等弃其本国来居凤阳。由是召至,谪迁云南。
其六:谪迁云南及至召回,问以云南并经过州郡城池广狭、山川地理险易、民情风俗皆干无所知。
“孤承认,这些事的确是查有实证的!可有一点,孤不明白!”
周王犯的这些事,每一件都是经过法司裁定,皇帝审核的,而且家法、国法,他是一样没落都受了。
已经处结的事,为什么还要拿出来!是觉得孤这个皇太孙好哄骗,还是弹劾的人想借此邀宠,贪图非分安容!
于国法讲,陛下效彷孝公之法,将其流放,并不存在偏思枉法;于私而言,周王是天家的人,是朱雄英的叔父,对于一个浪子回头的叔父,他为什么要抓住过去的事不放?
还有,弹劾岷王擅兴边衅,岷王率部驻扎在边境,有敌国散骑打谷草,祸害大明百姓,他就干看着?
蜀王在峨眉山建清音阁接王亭,参拜诸佛寺,弹劾他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是,没少花钱,花一文公帑了吗?孤能管得着,人家花自己的钱?还是说他是蓝玉的女婿,不配信佛?
“你们在朝上时,总是说孤,御下过严,手段狠辣!怎么,让孤收拾自己的叔叔们,你们倒是不遗余力啊!”
“怎么,非得让孤跟秦二世一般,把自己的亲族都杀光了,然后国破家亡,宗庙倾覆,你们就满意了?”
太孙这诛心之言一出,齐泰、黄子澄面色惶恐,拜俯于地,一边叩头,一边解释。他们二人都是遵循东宫问政的旧例,绝没有离间天家之意,更不敢学赵贼那般祸国。
呵呵,要不知道他派锦衣卫调查过那几个上本章的御史,知道他们与齐、黄二人并没有私交。他一定会认为,这俩货包藏祸心,挑拨其与诸王父母,怂恿他削藩,逼反诸王,给朱允炆创造条件。
“黄卿,你说诸王起居奢华,这话你说的不心虚吗?”
指了指南边茶几上的竹片席子。上个月,黄子澄在府中纳妾,宴请诸同僚,仅他府中的椅子上白玉垫,就摆了二十张之多。
是,南京酷热,烈日炎炎,玉珠席子总比竹片的,更能消暑!赴宴的同僚们,每每都羡慕,黄子澄财大气粗,在先太子手里不知道领了多少赏。
连垫椅子的席子,都是用白玉珠穿的,那黄子澄自己的起居用度,又该是什么样呢?
“你是进士出身,精通礼制,你说孤是不是可以问个僭越之罪?”
“知道孤为什么不问吗?那是因为你黄卿,于国多有良言,生活上享受一点,孤也睁一眼、闭一只眼!”
“现在,你让孤因为这些风言风语,就申饬、处罚诸王,是不是有点过了!”
所谓,唯无暇者可戮人,唯自净者可净人。总得自己干净,再说别人吧,这个道理,熟读经典的黄子澄不会不明白?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呢,就来说别人,说的出吗?
书生误国,此言不谬!从前,朱雄英一直觉得说他们是“建文三傻”,就是因为他们在削藩的事宜上,处置不当,以至于朱允炆失了天下。
可现在一看,他们不是傻,也不是坏,而是愚,文人的愚已经渗透到他们骨子里了。这种官用在行政上,早晚会害了大明。
“去把太常寺、南宫的差事交待了,去翰林院看书去吧!”,话毕,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朱雄英摆了摆手,直接让黄子澄退下。
随后,又看齐泰。兵部是朝廷最重要的部门,像齐泰这样,一天兵都没带过,一场仗都没打过的侍郎,干起来也吃劲。
既然他这么喜欢进言,那就去当个言官好了。凌汉告老,右都御史出缺儿,便由齐泰补上,任试右都御史。
齐泰当然明白,这右都御史前面,加了个试,便是个警告。要是齐泰下次,再这么含沙射影的进谏,那他这官儿,也就当到头了。
老实说,此时的齐泰有些后悔了!他的耳根子,要是能再硬一点,也不会听黄子澄话,来武德殿抖这个机灵。
太孙可不是荆王,他是个有大主意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几个参奏不实的本章,就与自己的叔叔翻脸呢!
黄子澄那想靠着嘴、笔,就想获取太孙的信任,以图将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人家记性好着呢,根本不吃这套。
且在太孙眼中,他们这些吕本门人,都是些捣他的乱,拆他的台,拿他不吃劲儿的人。南宫这么大个锅,怎么能容下两把勺子呢!
没办法了,除了磕头、谢恩,齐泰没有任何选择。
而在其告退之后,朱雄英不由讥笑了一声,像他们这样的腐儒,官当的再大也没用。国难当头之时,他们除了坐视,还能有什么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