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高悬,说说容易,身体力行却难!郑士利能律法、人情兼顾,务实求真,算是官品俱佳。不骄不躁,宠辱不惊,看来江浦服的苦役,把他锻造的不错。
刑官嘛!就是要执法,可执法是要度的,这个度不是尺度,而是温度。要让老百姓活的有尊严,切实感受到律法的温度,感受到身为明人的幸福感。
“不要以为,孤身为武将,便只注重军队。”
“孤少时拜在韩公门下,学的也都是经世致用之学。”
郑士利与太孙不熟,可却拜读过殿下亲定的振兴关中的册子。这几年的关中,正按照太孙之策,推行“抚民以静”的政略。修路开渠、鼓励农桑工商,郑士元当然不会认为,他面前的这位只懂得打仗杀人。
“是,殿下才学,微臣拜读过。臣知道,殿下为什么来,臣这就让人把卷宗调出来。”
将卷宗呈上去后,郑士利将欧阳伦、周保案的来龙去脉,详细介绍了一遍。其实,从案发到现在,都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驸马没有牵涉其中。
周保是驸马贴身伴读,自小就跟在欧阳伦身边,主仆之间亲厚异常。不管在公主府,还是在外面,很多时候周保都可以替驸马一言而决。
所以,他贩卖茶盐之事,不管是手下的人,还是两陕的地方官吏,都以为是驸马主导。
再加上,欧阳询此次负责关中与临近布司之间的茶盐调度,这份差事做掩护,枉法的勾当才藏了这么久。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收缴的茶盐引,不仅有户部的官印,更有欧阳伦的私印。这可是十足的铁证,只要周保一如既然的咬死,是驸马给他的,欧阳伦就没跑。
说到周保,那小子可不是一般的狡猾,甭管怎么审、怎么问,他是抵死不承认私盗朝廷文书,走私茶盐。
因为他清楚,欧阳伦是安庆公主的驸马,拽住欧阳伦的大腿,就牵扯到了先皇后的女儿。太子,甚至太孙,都不得不有所忌惮。
更可笑的是,欧阳伦自己都不知道,私印和文书,是什么时候被盗的,更不清楚周保所为,只当他忙前忙后都是为了朝廷的差事。
哦,敲了敲卷宗,朱雄英淡淡道:“你相信欧阳伦是无辜的?”
郑元利微微一笑,随即拱手回话:“臣是刑官,断案看证据,不信猜测。”
这话大有隐喻,自三皇五帝至今,哪块黄土没埋过人,冤死的鬼多了,谁在乎多不多欧阳伦一个。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文宪公还是太子的老师呢,还不是因为与胡惟庸有些来玩书信,而被流放,最后克死夔州。那可是个诚如美玉的君子,一辈子身体力行圣人之道,从不得罪人!
话说回来,与宋濂一样,如果欧阳论没有能力辨别,那依照《大明律》,他便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依照皇上、太孙对贪官污吏一贯的处置,即便是皇亲,也断没有宽纵的理由。
连续多日的行军,让朱雄英有些疲惫,又听到欧阳伦放了这么愚蠢的错误,让人摆了一道,朱雄英有些头疼,不由双手揉着额头。
老于世故的郑元利,也不在言语,倒了一杯清水,摆在案上,然后又退了下去,垂首侍立在下。
“用刑了吗?”
“回殿下,太孙妃有口谕,欧阳伦是皇亲,不可擅动刑罚。当然,朝廷也是有这方面的典制。”
至于周保,提刑按察司自然不会客气,大小刑罚十余套尽皆用过。甚至连最重的钢鞭之行都用了,可他就是不改其口。
“殿下身兼锦衣卫指挥使,对刑罚之事,应不陌生。”
“您知道的,钢鞭入脊,犹如美人轻拢慢捻抹复桃,令人痛不欲生。”
反正能用的刑都用了,人都折磨不成样子,再弄下去,就是要人命了。如果周保真的死了,那也没人能证明欧阳伦是否真的清白。
恩,“太孙妃一向识大体,她的话自然是对的。把欧阳伦提上来,孤要亲自问问。”
应了一声喏,郑元利命差役去提欧阳伦。这人一上堂,还真是吓了一跳,昔日风度翩翩的欧阳驸马,现在去邋里邋遢的,一边边幅都没有。
可精神倒是不错,中气十足的向朱雄英告状,铁铉、郑士元不分青红皂白,就羁押当朝驸马,乱用太孙所赐便宜行事之权。
查来查去,一无所获,就由着恶奴攀咬,这样的无用之官,白食朝廷的俸禄,欧阳伦一定要参他们俩!
呵呵,“对,你参他们俩参的对!”,话间,朱雄英便吩咐下面的差役,准备皮鞭和凉水,先伺候驸马爷三十鞭。
啥?抽我,为什么啊?
欧阳询这头还没想明白,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感,立马就把他拽回了现实。他是一介书生,成为驸马后,又一直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
可差役手里的鞭子,却一点没留手,每一下就抽在实处,抽的欧阳伦,不仅面目扭曲,还极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殿下,殿下,您这是为什么啊,臣可是您嫡亲的姑父啊!”
“哎呀,疼啊!殿下,您就是要揍臣,总得给臣个理由吧!”
要理由?他要打人,需要理由吗?
可看在安庆公主的面上,朱雄英还是愿意告诉他,揍他就是因为他的愚蠢。好人坏人都分不清,让奴才给骑在头上了,不丢人吗?
如果铁铉、郑士元,真是他口中的那么无能,结案的本章,早就呈送京师了,欧阳伦还能活在现在?
“住手!住手!”
巧,巧极了!欧阳伦这鞭子还没受完,便被来送衣食的安庆公主撞见了。见堂上坐着是自家的侄子,遮着袖子就哭了起来。
嘴里还嘟囔着,要是太孙把驸马打死了,那她也不活了,夫妻俩所幸就死在这提刑按察司大堂。
威胁孤?不知道孤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胁迫吗?
抖了下袖子,朱雄英冷冷地说一句:“要死?行啊,给她把刀,孤看看她怎么死!”
安庆公主当然是一时戏言,无非不想其夫受刑而已。见侄子动了火气,咽了口水,低眉顺眼的不说了,就是红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