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赵勉,进士出身,是东宫的嫡系,入仕以来,一直在户部、刑部当差。振农桑、兴水利,治狱明察等方面成绩斐然,属于那种精明强干的能吏。
任何事交到他手上,保准办的漂漂亮亮的。可于琥这案子,赵勉办的,怎么说呢,鸡肋,说没办,办了;说办了,跟没办也没什么区别。
蒋瓛拿着太孙手谕去的时候,这家伙跟送瘟神一般,把于琥一案的卷宗、人犯统统交了出来。好像这个于琥,比锦衣卫更可怕。
不应该啊!赵勉也算是经风历雨的老吏了,也参与空印案等大案,就算于琥的事涉及胡惟庸,有太子在其身后撑着,他也不用怕成这样?
可当蒋瓛将卷宗及疑虑一并呈报后,朱雄英却不得不佩服父王看人之准。就凭着这份心机,仁心,赵勉可以当宰相。
为什么如此说呢?于琥就是线头,要是拿于显、于琥勋贵的头衔作文章,随随便便就可拉一大批功臣下水,案子做起来,不比胡惟庸案少。
尤其是过去与胡惟庸走的比较近的,冯胜、蓝玉、傅友德等,都有可能被牵连进去。赵勉就是不想闹大,所以才磨磨蹭蹭的。
至于,立不立功,会不会被陛下、太子苛责等个人荣辱,在他那也就不算事了。这样的君子,这样的坦荡胸怀,不是蒋瓛这种一门心思钻营的人能知晓的。
锦衣卫指挥使司
朱雄英来的时候,于琥正在大口朵颐,这家伙也不愧是当过宁夏指挥,军中好汉,人都倒霉成这样了,胃口依然这么好。
“大胆于琥,见了皇太孙殿下,还不叩头,你是找死吗?”
蒋瓛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自从锦衣卫成立以来,还从没有人敢如此的放肆。大明有卫三百二十九,像他这样的指挥使有几百个,狂什么狂,玄武湖的王八,都比他这号人物多吧!
“吵吵吵,你吵什么啊!”
“进了锦衣卫,十死无生,老子又不傻!”
“我们家父子两代,给朱家当了几十年的鹰犬,临死还得跪?”
于琥还觉得委屈呢!朝廷就因为一份检举信,在即将北伐之际,撸了他的兵权,还把他押到应天。更可恨的是,还连累了他的妹妹、妹夫,都因此自焚而亡。
与胡惟庸有来往怎么了?人家是宰相,执淮西勋贵的牛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活着时,别说淮西勋贵,就是天下诸官,谁不都得巴结着,谁人背后不敬胡?
朝廷翻脸了,胡案一杀就好几万,流放边地,与披甲人为奴的,牵连无算。这些年来,凡是被检举与胡案有关的,没一个好下场的。
就说华中,洪武七年为岐阳王李文忠侍疾,李文忠过世,竟然被罪以涉嫌谋杀李文忠,遭贬坐死。今年初,被追论为胡惟庸党。
所以,从被关进刑部大牢那一刻,于琥就有了心里准备,大不了就是一死。可咱爷们,人倒了、架子不倒,不能让人背后戳于家都是软骨头。
他妹妹不愧是于家的女儿,刚烈啊,与潭王同焚而亡,给他这个当兄长,当了榜样。
“太孙,某是个粗人,但也听先父讲过,君子绝交,不以恶言相加。”
“要杀就杀,痛快点,别跟个娘们一般,磨磨唧唧的。”
呦呵,还碰了个愣头青,抬手制止了蒋瓛、宋忠,朱雄英面色一冷。撩起下摆,坐了下来,就这么打量着于琥。
这倒不是欣赏于琥的硬气,而朱雄英想不明,像他这种没什么心眼的莽汉子,口无遮拦,当年是怎么躲过胡案筛差的。
“耍青皮,摆功劳,你这不是看不起锦衣卫,你是没瞧得起孤啊!”
“打过仗,很新鲜么?是孤没打过,还是宋忠他们没上过战场。”
于琥这话,要是跟朱标说,倒是说得通,太子爷没带过兵,不知道军中的丘八们,都是什么德行。
封绩的举证都是空穴来风吗?说他欲引军投效北元有些牵强。可养寇自重的嫌疑,还是有的吧!张思道部等元人在他宁夏卫的地盘,盘踞不是一年两年,于琥就什么都不知道?
“要不是孤亲自率军,擒下张思道,你的脑袋上,就会多一条投敌叛国!”
“跟孤这穷摆谱,你先问问自己,你心里就没有一丁点养寇自重的小心思?”
张思道及所部官兵,是朱雄英的俘虏,在献俘之前,还命常森、宋忠拷问过,就是怕有边军为内应,与元人暗通款曲,养寇自重。
所幸,是他多虑了,审讯的结果并没有涉及到于琥及宁夏卫等边军。没有这份供状摆在御前,就凭“纵容张部等在贺兰山为祸”,这一条就够把他们都砍了。
自知理亏的于琥,脖子也不梗了,脚也不跳了。只是怏怏喃道:“那又怎么样,进了锦衣卫,还能活着出去不成?”
朱雄英反问了一句:“怎么就不能呢?”
心底无私天地宽,要是没做亏心事,就不怕夜半有鬼来敲门。锦衣卫,是酷吏衙门没错,也有烂刑取供的恶例,可那是毛骧署理期间的旧事。
现在锦衣卫作主的是他,过去的一篇自然要翻过去,一切依照《大明律》办,犯到哪一条,治哪一条。真要是无罪,朱雄英给他恢复名誉,保其官复原职。
“可你也别拿孤当棒槌,必须有一说一,怎么判断那是孤的事。”
朱雄英之所以如此的有耐心,便是因为,他搞不明白胡党之事,扯上于琥也就是了,为什么扯上潭王呢?这跟潭王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更奇怪的是,他总觉得,这里面藏着事,而且矛头就是冲潭王去的,就是要至朱梓于死地。
“是,罪臣,罪臣说。”
于琥这话匣子敢要打开,便有一位神色慌张的百户跑了进来。派去拘押到长沙传旨的内侍,在回程的路上被人截杀。
一十八名锦衣卫,连同被拘押的两名内侍悉数被杀。尸体被巡街的军士发现,报到了指挥司衙门。
“哦,夜半来了鬼,这是一句话都不让问啊!”
话间,朱雄英扭头看向于琥,沉声道:“于将军,你信不信,现在放你出去,你肯定看不到明天的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