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之前,朱雄英认为万斛堆的寺庙,一定是藏传佛教的风格。毕竟蒙古的历代皇帝,皆崇信藏传佛教,哈剌章是前元的孤臣孽子,习惯相同也不奇怪。
而且,蒙古帝国统治中原近百年,北方又是他们的大本营,沙山这种边地藏传风格的寺庙,随处可见。
但这座寺庙,却是实实在在的中原风格。
而随同的刘璟,却以为很是正常,哈剌章是元顺帝时丞相脱脱之长子,蒙古贵族出身,正牌“跟脚”的家族。
少时受教于汉人学者郑深,郑深赞其教以书诗,得师道甚,是正儿八经读着四书五经的蒙古贵族。
在山门前踱了几步,刘璟有些担心的说:“殿下,臣还是觉得,能不动手,尽量还是不动手的好。”
刘璟是有自己理由的,传国玉玺,那是我华夏瑰宝,皇权的象征。皇帝驱除鞑虏,恢复汉人衣冠,得国之正,不下于汉高祖。
如果能说服哈剌章,哪怕像燕王逼降乃儿不花一样。让他以北元重臣的身份到应天献玺,那政治上的意义就非同寻常了。
此举,无疑是向天下证明,大明乃天命所归。在民间,在仕林,甚至在将来的历史上,都将对朱明皇朝,有着积极的意义。
光明正大,造足声势弄回应天,不比虞王让人假扮马匪行劫夺宝,更高明吗?刘璟相信,做到这一点并不难,而且绝对盖过燕王。
他就想不明白了,虞王那么想赢过燕王,为什么会用这种粗暴,且不入流的方式。
呵呵,掸袖子的朱雄英微微一笑:“仲璟,你这个人啊,有公心,守道德,绝对称得上正人君子。”
“可你跟尊父青田先生一样,你们爱的不是朱家,而是汉人的衣冠正统。”
是,刘璟说的这一点,朱雄英早就想到了,而且要想盖过他四叔,这也是唯一的方法。声势越大,知道的人越多,对大明、对皇帝、甚至对他自己都有好处。
可刘璟过分小看哈剌章了,他可比张思道那武夫难对付多了。且对黄金家族的赤胆忠心,远远不是前元等归降的汉人能比的。
对于这种食古不化,顽固分子,哪怕把他扔到锦衣卫的诏狱里,也休想让其心甘情愿的归降大明。
听听,听听寺庙里的打斗声有多激烈,从这声音就知道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说的就是哈剌章这种老东西。
让常森、宋忠假扮马匪,实在是无奈之举,他对大明的仇恨,甚过一切。想掰开他的嘴,就必须摒弃官军的身份。
“还不明白?”
拍了拍刘璟的肩膀,朱雄英认真道:“其实,在他眼里啊,咱们才是贼!”
贼?谁是贼?这话说谁呢?
难道汉人恢复祖宗留下的江山,保护千年传承下来的道统,怎么就成了贼。
他们元人才是贼,奴役中原百年,毁农田、克重税,还有那冷人不耻的初夜权,......,种种迫民之政,不胜枚举。如此野蛮的民族,如何配的上这锦绣的山河!
“殿,殿下?”
等刘璟反应过来时,抬头瞧见朱雄英与沐影进了山门。呸呸,狠狠吐了两口,甩了一下袍子,刘璟也赶紧跟了上去。
刚到大雄宝殿前,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地的尸体。其次,便是剩下的七八个武僧,拼死守在殿前,与常森等人缠斗。
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人胃里翻江倒海的。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刘璟就捂着嘴跑到角落,呕呕的吐了起来。
善解人意的沐影喝斥道:“不要笑,刘先生是斯文人,跟咱们还是不一样的。”
她这话音刚落,大雄宝殿的八扇大门顿开,几十位光头和尚手持利刃,挺身而立。
为首是一位满脸横肉的汉子,赤裸上身,双手各持一柄战斧,相互碰撞,做咆哮的状。
还瓮声瓮气的吼道:“那来的毛贼,竟然到佛爷的地盘闹事,活的不耐烦了!”
这汉子也是可爱,还毛贼毛贼的,毛贼咋的了,职业歧视吗?
被气乐的常森,怒而骂道:“你脑袋被驴踢了?还问干啥,抢你呗。磨磨唧唧的,不如好老娘们!”
他这话倒是有意思,抢富户、抢官员、抢商人的都常见。可抢和尚的,倒是闻所未闻,这也难怪横肉和尚,被怼的一愣。
可言语中的侮辱之意,却明白的很,以横肉和尚为首的诸人,怒啸一声,举着兵器便冲向了常森。而见朱雄英点头,沐影高喝一声:封门,随即也抽出了腰间宝刀,带人加入了战团。
随着缠斗进入白热化,大雄宝殿中也有一白须老僧走了出来,报了一声佛号。很快便从纷杂的修罗场中,便在观战的人群中,寻到了拄剑观战的朱雄英。
高声说:“和尚化斋,山匪打劫,各有各的本职,物之自然。”
“既然,施主瞧上了本寺,看上什么,随意拿便好了,何必在佛祖面前,造下这等杀孽呢!”
朱雄英却笑而不语,强盗嘛,从来都是即杀人,还越货的。既然今日当了强盗,咱就得守该守的规矩。
汉文帝那话是怎么说来着:闻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者,奚可甚哀。
天生万物,死是自然的,不死是悖论。即便他们不是元人,到了该杀的份,朱雄英也绝不会留手。
夜里的路走多了,遇到鬼是难免的事。在宫里过了那么多年,朱雄英见过太多“蚂蚁翻山”的事,所以他没必要跟哈剌章浪费那精神头。
这不,哈剌章的喽喽们,还是没能干得过朱雄英的卫队。大雄宝殿前的战斗,以沐影一刀封了横肉和尚的喉咙而结束。
别说常森、宋忠等人叫好,朱雄英都不得不承认,沐丫头这一刀,太飒,绝对惊艳到,让须眉男儿汗颜。
她这一刀斩断的,不仅是横肉汉子的性命,更是哈剌章最后的希望。看看他那脸就知道,异常精彩,就跟寡妇死了儿子一样。
或者说,死的这个,真是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