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月此番返回天月门,有一件十分快心之事:与失散多年的胞弟纪衡(如今已改名沈衡)重逢。
当初周星辰凭一己之力逼停了南州大战,立即托人寻找纪明月之弟。他在南州的威名是硬生生杀出来的,姜人、星月人、元人、南州人哪方敢不给他面子,要寻个把人还不容易?很快便将沈衡(纪衡)找到了。
他转托周同所、顾欣然二人,将沈衡及其入赘的沈家一大家子人都安排在明月门里。
明月门是一个小门派,也曾经辉煌过,但如今早已衰败了,对沈衡十分看重,将他与顾欣然并列,视沈、顾二人为中兴门派的希望。其实沈衡的年纪老大不小了,修炼天赋也未见很出色,但架不住他与周星辰有牵扯啊,只此一点,便能给门派带来数不尽的好处。
这两年明月门果然安稳了许多,再无人敢欺上门来了,天月门的晋俞、林思静时常问起,周同所又隔三差五地亲自过来探看,南州四家的司凤阁、晏元道也不时照拂,谁敢再打他家的主意?
明月门由此在南州立住了脚,渐渐有了点复兴的气象。
纪明月一到南州,便有人将消息报给了她,因此纪家姐弟得以重聚。
这对姐弟自幼便失散了,要说有多深的感情倒也未必,但骨肉亲情自然还在,他们的父母又是被人害死,至今还不知仇家为谁,姐弟相见可谓悲喜交加。
纪明月修为高深,驻颜有术,看上去仍是二十来岁的好女儿模样,青春洋溢,容颜秀丽。作为兄弟的纪衡(沈衡)却是一副穷困潦倒的中年之像,双鬓斑白,佝偻着腰,看去不像是纪明月之弟,倒像是她的叔叔辈。
纪明月因此颇为怜惜这个弟弟,悉心指点他修行,半月间便把他的修为由炼气九层提升到了炼气十二层。她是中期金丹修为,指点一个小修士乃是小事,毫不费力。
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姐弟二人便大吵了一场。起因是:纪明月对弟弟改姓极其不满,一见面便命他改回“纪衡”之名。
沈衡虽然十分敬爱自己唯一的胞姐,却不愿忘却初衷。平心而论,他其实不记得生身父母的模样了,毕竟他们被人谋害太早,那时他才几岁。
相反,打从记事起他便是在沈家长大的,养父母待他疼爱有加,更将长女与家业都托付与了他。养父母去世后,沈衡时常感念他们的恩情,大有“子欲养而亲不待”之叹。
这些年里,沈家连遭大难,困苦不堪,一家子二十多口相濡以沫,苦苦煎熬,都指望着沈衡带领他们走出困境,恢复家业。他的命运早已与沈家融为一体了。
沈衡坚持不肯改回“纪”姓,纪明月一怒之下便离开了南州,想起师弟周星辰是去了兖州,数月之前,南州这边还闹哄哄地组建了南州卫、天月卫,奔赴兖州为周星辰助阵。她于是也往兖州而来。
沿途打听得元军连战连捷,如今正在捉月城下与姜人对峙,周星辰的对手中有好几个大上师。纪明月大急,匆匆赶到捉月城,隐藏在附近虚空中,伺机动手或是救人(周星辰)、或是杀人(姜人)。
“纪师姐来得正好。”
周星辰笑道:“若非有你及时出手,河前辈便陨落了,此战多半要败。”
纪明月吃吃而笑,并不答话。
周星辰望望她笑颜如花的模样,心下感叹:当初纪师姐还是天下会的杀手时,惯常以一副冷冰冰的面孔示人,即便私下里相处,也时时面带忧色,愁眉不展。
如今重逢,她却似乎十分爱笑了,而这种发自内心的笑意使她显得容光焕发,骤然年青了许多。
周星辰又想起一事,问:“我记得纪师姐身上还有我的一道星月神契罢?今日恰好记起,我便将它毁去。”
“毁不毁的,有什么打紧呢。”
纪明月摇摇头,似乎毫不在意。
周星辰听了一怔,还要说什么,忽听帐外脚步声响,数人鱼贯而入,乃是晋俞、林思静、周同所、祝九山等天月门弟子,听说宗门里的一位金丹期前辈、还是周星辰的师姐到了,特地前来拜会。
星道子也来了,这位星月国三大年青天才之一、此前“降了”姜国的“叛徒”,如今却是叛出天星门,而投入了天月门。
不久,太子、小贤王、简知凡来访,周星辰知道他们还是来打探捉月城、十年止战契约之事的,笑道:“如何还不肯信我?”
太子、简知凡不好开口,小贤王李钦儒道:“非是不信星辰弟,只因此事太过重大了,星辰弟所说的又太过匪夷所思,故此不得不再来确认一回。”
周星辰沉吟一会,交底道:“慕大上师与我的约定,九成以上她是不敢翻悔的。不久后我要去大草原上走一遭,为防万一,过几日我便动身去请援兵,是一位隐修多年的大修士,其战力之强足可与姜人的大国师恶怒禅师正面抗衡。故而我根本就不怕慕大上师翻脸。”
太子等人一盘算:他口里的这位大修士多半便是聚铁山之主了,有了此人出面,慕青还真不敢出尔反尔,周星辰去了姜国也不怕遭人暗算了。
如此一来,再加上虎尊者、河树二道,还有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纪师姐”,天下虽大,周冰侯哪里去不得?
众人大喜,简知凡当即起身喜气洋洋地说道:“我这便去禀告王爷,准备三日后接收捉月城事务。”
等众人离去了,纪明月打量着他,感慨道:“不想当初那个练气期小修竟有今日之风光。先前我在南州听到你的大名,得知你把姜族杀得人头滚滚,以一人而逼退百万姜军,使其十年不敢再战,我那时还狐疑不信。”
又问:“你要去请聚铁山之主?可是,传闻中他是无法久离聚铁山的。”
周星辰摇头道:“并非是聚铁山上的梅师叔,乃是另有其人,这人的来历很古怪,当世知晓他名姓的并没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