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自轻神色淡然,缓缓扶起梅酒,转头望向依旧背对着他们的夏叙,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隐含深意。
“夏兄,先前我还夸你是少侠,你现在这般作派,可是有损你伟岸的英雄形象啊。”
夏叙猛然转身,面带笑容,“当真?唉呀,风兄啊,你早说嘛,我可是一直很欣赏你的,哈哈哈...”
“呸。”梅酒朝夏叙吐了口唾沫,一脸鄙夷的神情,转头对眼前人说道:“风大哥别管他,他人就这样,没个正形。”
风自轻笑道:“夏兄为人还是不错的,哈哈哈...”
夏叙走近一拍风自轻的肩膀,点头道:“风兄说话,甚合我意。”
“夏兄言行,在下佩服。”
“彼此彼此。”
“承让承让。”
梅酒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摸了摸肚子,夏叙眼明手快,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块干粮递了过去,风自轻则递过一壶水。
夏风二人相视一笑,朝对方点头微笑。
风穿林而来。
——
成武郡,一处豪华宅邸中。
月色渐明,院已掌灯。
“计划虽有变故,但人已经在城外,计划照旧,我已派人查清楚了,是他们做的。”
手持折扇的青年公子,为身前的女子沏了一杯茶。
“嗯,你派人告诉那些老激进,几日后的大戏,别再生事,不然出了任何差错,家主必定重罚。”
青年公子点点头,将身前的茶一饮而尽,起身离去。
待他走后,女子端起那杯沏好的茶,晃了晃,摇了摇头,随后一甩,转身离开。
啪的一声,茶杯碎裂,茶水洒了一地。
......
晨阳初升。
山林中。
梅酒从自疗状态中醒来,当看到那人紧盯着自己时,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晕,“风...风大哥,你这般看着我干嘛...我...”
风自轻呵呵一笑,“没什么,我只是一直在想,那两批黑衣刺客,究竟是谁,跟你们是什么仇怨。”
梅酒深吸一口气,一手撑地想要起身,风自轻见状上前帮忙。
梅酒缓缓吐出那口气,眉间缓缓舒展,那一剑穿腹,属实伤重,让她起身都需要有人帮助。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本不欲多说的。”梅酒向前挪动两步,朝风自轻说道:“家中三代仿制是假,家道中落是真,只不过不只是夏叙一人而已。
这也算是江湖秘辛了,风大哥你可能不知,四大世家固然出名,但在此之前,与四大世家齐名的,一直还有其他家族,只不过时间久远,被大多人遗忘了。
四大世家,是皇室控制江湖人的手段。
每六十年至一百五十年不等,由六个家族共同角逐,最终胜者成为其中之一。
其中会有一家比较例外,是皇帝的耳目。这一家大多都是行伍出身的世家,里面还有一些,例如退伍后却无家室的老将军,和参选黑玄卫而筛选落榜的武将子弟。
角逐的方式不一,明争,暗夺,谋局,掠杀,皆有。
从角逐日起,三个月之后,家族中四境以上的武者,或三境以上的修仙者,数量最少的两个家族,会被判为角逐失败,而败者,会被胜出的那四个家族瓜分所有家产,如同抄家流放。”
说到这里,梅酒的神情已经隐含愤怒,最后四个字,如咬牙切齿般说出来。
“所以,你们二人,便是其他家族的遗留儿?既然结果如此残忍,你们为何还要参加?”
她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苦笑一声,“夏叙,你来回答。”
坐在少女身旁不远的夏叙,缓缓睁眼,点了点头。
“那是皇帝下的令,虽然没有明发圣旨,但宫中的掌事太监带着三百黑玄卫前来传皇帝口谕,谁敢不答应?
侠以武犯禁,江湖,也得皇帝说了算。
再者,成为四大世家,好处太多。瓜分同等世家财力不说,单凭漕运、贩盐、钱庄等这其中任何一项,便可令人争的头破血流。
还有,在角逐的三个月内,除老弱妇孺外,杀这六个世家的修行者,不犯法!
我你娘的不犯法!”
啪!
一颗较细的树干被夏树一拳击断,他似乎犹不解气,对着旁边的两颗稍大的树,一顿乱捶。
待四周重回安静时,风自轻问道:“所以,想杀你们的到底是谁?皇帝?还是四大世家的人?”
“皇帝?”夏叙嗤笑一声,“他哪有这闲功夫,自然是四大世家的人,他们怕我们这些遗留儿中,会突然生出一两个资质超绝的人,毕竟斩草不除根,心难安呐。
所以,在皇帝的默许下,四大世家还会暗中派人刺杀,而我们这些人,只能东躲西藏,暗中修行,以报此仇。”
“原来如此。”风自轻点点头,沉吟片刻后,疑问道:“那为何在易家入城时,小酒姑娘还要在易家面前暴露,难不成易家不认识你们?”
“当然不认识,不然,我俩怎么敢去看戏,还在四大世家面前出现。”
“那为何你们会被发现刺杀?”
啪!
夏叙再次踹断了一颗树,恶狠狠地说道:“一定是有人出卖我们!我们这些勉强活下来的人,会偶尔一聚,悉知大家的现状,然后再商议一些事情。
前几日刚聚了一次,没想到昨日便被刺杀,该死,是谁!”
风自轻看了一眼正处于暴怒的夏叙,心道,看来上次你们不是去祭奠,而是集聚去了。
“是不是郑觉?”夏叙猛然转身,望向梅酒。
“应该不是。”梅酒摇摇头,沉吟道:“杜雀那件新衣裙,不便宜,她头上那支金玉钗,更不便宜,不是行家,根本看不出来。”
夏叙眯了眯眼,“我知道了。”
“看来你们大致清楚了,等养好伤后,你们打算怎么做?”风自轻朝二人问道。
二人没有说话。
“不急。”风自轻笑了笑,“先把伤养好了再说,到时是进城打听,还是远走他乡,好好想想。”
二人点了点头。
......
风自轻从树冠上飘然落下,见那二人依旧在疗伤,便没有出言打扰,静静地站在一旁。
城外倒是一片安静,也不知四大世家的人都藏在哪,有这两个伤患在此,他也不好离开太远。
这两个人的身世,真是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吗?夏叙为何对自己有杀意?梅酒不过是一不小心亲了一下自己的嘴,倒在自己的怀里而已,犯得着吗?
当然犯不着,况且自己还帮了他们,不该如此。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他的杀意,从何而来?
......
良久,风自轻的眼神渐渐有些明亮,嘴角似有笑意。
这不大不小的成武郡,可谓众相百态,事情越来越多,水越来越浑,这些,都是因那部撼山经而起。
撼山经...
他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闭目疗伤的二人,笑意显露。
“风大哥,你笑什么?”
刚从从疗伤状态中醒来的梅酒,见风自轻自顾自地发笑,有些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这不是看你们伤势越来越平稳,渐渐心安了嘛。”他看了眼已经起身的夏叙,问道:“你呢,伤怎么样了,还有,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夏叙缓缓起身,甩了甩衣袖,将沾在袖口处的枯叶甩落,沉吟片刻,道:“我伤势较轻,行动无碍,所以打算去城中一探,去找郑觉和杜雀问上一问,如若他们有所迟疑,或者隐瞒,哼哼...那就莫怪我不念往日情分了。”
梅酒看了眼夏叙,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
风自轻自然没什么意见,夏叙能从那些人手中逃走,进城自然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