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不说春和班，而是提到白妞。
所谓人老精、鬼老灵。
能带着一个戏班子东奔西走讨生活的人，都不是傻子。
现在跑江湖太难了。
天灾，兵祸。
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半夜被人抹脖子抢钱是常有的事情。
要是能在一个地方落脚，对于戏班子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至少去了别处登台，还能回来，相当于有个家。
若是跑江湖，就跟无根的浮萍一样，也不知道明儿会漂到什么地方去。
对汪班主来说，落脚是一回事。
另外一回事是现在雷止雨已经派人将广和楼围着。
要是今晚他不回去，估计稽查处的人就要把戏班子的人带走。
跟韩缺开口，也算是病急乱投医。
“汪班主何出此言？”韩缺诧异问道。
汪班主一张脸成了苦瓜，“可能您不知道，这雷止雨看上了我们戏班的花锦绣……”.
先说了这缘由，然后又道：“可现在花锦绣偷偷跑了，雷止雨三日后还要来迎娶他过门，这不是存心跟我们过不去吗？”
“要是只有我一个人也就算了，可戏班里那么多人，根本不可能离开广和楼。”
“韩先生，虽然我们才初次见面，但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所以想让你收留白妞。”
“她还年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可我就是个跑江湖的，没能力护住她。”
“韩先生，你是个有能力的人，求你帮帮忙，白妞虽然粗枝大叶，但也还算手脚伶俐，只要给她一碗饭吃就行。”
说到最后，汪班主的语气已经是哀求，而且眼睛还泛红。
现在这世道，能活着实属不易。
段老板叹了口气：“唉，老汪，若是在其他县城，我倒是认识人，可是在津门，除了曹督军和总巡捕房总稽查处，可能还真没人能治得了这雷止雨。”
说着，他端起酒杯狠狠闷了一口。
放下酒杯后，接着道：“我本来有一好友，姓马，名邦德，认得一些人，可惜他已经靠钱和关系，捞几张委任状去外地做官了。”
“要不然我倒是可以帮你问问能不能打点这事儿，可现在啊，我实在是无能为力，韩先生应该会有办法的。”
“可要是你的春和班一走，估计下一刻就要轮到我广和楼咯。”
他端起酒壶，给韩缺倒了一杯，道：“韩先生，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听了这闲话。”
“你们二人把这话跟我说，便是对我推心置腹。”韩缺随口问道，“你说的那位马邦德是不是留着长发，还有两撇胡子？”
段老板想了想，“我认识他那会儿，他还很瘦，也没留胡子，不过脑门倒是挺亮的。”
“之前还是个举人，可谁能想到前年宣统帝就颁布退位诏书。”
“韩先生认识他？”
“见过一面。”韩缺摇摇头，“雷止雨这事就算是马邦德在肯定也办不成，马邦德是跪着挣钱，可这雷止雨是站着挣钱。”
“这倒是。”段老板点头。
汪班主见韩缺没有正面回复他，心里有些急了。
“韩先生，白妞这事……”他不好催促，只能旁敲侧击。
韩缺笑着道：“我从广和楼后院出来时，见到曹督军的千金跟她在一起，要是曹小姐保她，料想也没事情。”
“曹小姐？”汪班主脸色一变，“这可坏了，雷止雨被乱党挟持的时候，曹督军可是下令开枪，雷止雨肯定要怀恨在心。”
“说不定还会给曹督军找麻烦，到时候只怕曹小姐也自身难保。”
“这不是还有三天吗？”韩缺说道，“肯定能找到办法解决的。”
随后岔开话题，询问津门的其他事情。
“督军是什么来头？”他又问道。
段老板道：“督军是总统身边的大红人，手握重兵。”
“至于来津门，就是总统派来的，除了段将军跑了外，津门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就是城头的大王旗隔三差五就要换。”
段老板道，“谁也不知道明儿这津门谁说了算。”
汪班主接过话茬，“城里还好，可能你们没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他说道：“前段时间，我们在一个镇子上演出，就碰到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韩缺好奇问道。
汪班主说道：“韩先生，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有没有听说过僵尸？”
“听说过。”韩缺点头，“难道你们遇到了僵尸？”
旁边的段老板也一脸的好奇。
汪班主突然抖了一下身子，表情很是惧怕。
“确实是遇到僵尸，我们当时正在戏院里演出，突然一个僵尸蹦出来，还咬死了好几个人，幸好有一位得道高人出来降服。”
“要不是那位高人出现，估计我们整个戏班子都要散了，说不定整个小镇都要被咬死。”
居然还有僵尸！
“对了，韩先生，国外也有僵尸吗？”段老板问道。
韩缺点头，“他们也有僵尸，不过不叫僵尸，他们叫吸血鬼，只要不露出牙齿，看着跟正常人没什么分别。”
“白天睡大觉，等到了晚上七八点钟，就开始出门溜达，要么是去酒馆喝酒，再找对胃口的人，喝对方的血，要么是邀请一屋子的狐朋狗友来屋里闲聊。”
他还真没见过吸血鬼是什么样的，只是见过丧尸。
不过僵尸竟然都有。
那随便扯一个吸血鬼也不过分，反正段老板跟汪班主也没见过。
“啊？还活着啊？”段老板惊讶地道，“这僵尸我倒是听说过，集天地怨气秽气而生，不老、不死、不灭。”
“长的也是青面獠牙，而且走路只能一蹦一跳，可国外的怎么就不一样？”
“这很正常，同样是人，咱们是黄皮肤黑眼睛，洋鬼子还是白皮肤蓝眼睛呢。”韩缺道。
“说得也是。”
汪班主与段老板二人点头。
三人又喝了几杯，韩缺询问了下雷止雨的地址。
但段老板说那家伙在城里养了好几个姘头，有男有女，每天晚上也不知道会在谁那过夜。
见大家都吃饱喝足。
韩缺便买了单，本来段老板还要坚持，不过被他拦着。
等离开利顺德的时候，汪班主也不知道他要不要保春和班。
所以回去的路上都在唉声叹气。
一个劲儿的说自己命苦，要是生个儿子多好之类的话。
等回到戏班，却见不到白妞身影。
便找其他人询问：“白妞呢？”
戏班的人七嘴八舌道：“白妞被曹督军的千金请走了。”
“是啊，白妞真是走了好运，认识曹小姐，那姓雷的肯定不敢来找咱们麻烦。”
“不过今天在戏院里说能让雷止雨不封广和楼的人是谁啊？不但有钱，而且人长得也仪表堂堂。”
“……”
“行了行了，都去睡吧。”汪班主无奈说道。
此时白妞与湘红还有曹云三人已经离开督军府。
没想到半路上却遇到宁北海与董民二人。
曹云急忙踩下刹车，先招呼他们上车，然后疑惑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呢？”
“出版社被人监视，社长叫我们今晚不要回去。”宁北海道，“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们。”
“那我们去广和楼。”白妞马上道，“现在他们肯定睡着了。”
宁北海当即道：“不行，广和楼被稽查队的人监视，要是回去，肯定会被发现。”
“啊？”湘红吃了一惊，“那可怎么办？”
曹云想了下，“去找韩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