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姜宝玉陷于思索中时,苏蝶儿已经爬着梯子上来,只是一脚没站稳,差点跌倒,姜宝玉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却是一眼瞧见了苏蝶儿的一双大脚。
作为女娘的脚,苏蝶儿的这双大脚是能叫人看一眼就印象深刻的,毕竟就算是寻常农妇,也鲜少有这般大脚。
待姜宝玉要再仔细瞧时,苏蝶儿却匆忙用衣襟盖住了脚,坐在她身旁,尴尬笑道:“亏得妹妹眼疾手快,不然我今日可当真要出丑了。”
姜宝玉这会儿心思还在苏蝶儿的脚上,只敷衍应声几句,便收回心思,开始教苏蝶儿挽花。
苏蝶儿果真名不虚传,配得上“宫廷三剑客”的称号,姜宝玉给司衣司的女官们讲挽花讲了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遇见苏蝶儿这样一点就通,一试便会的。
连她都忍不住夸赞道:“怪道铜雀姐姐总说大人是这惜花宫的主心骨,能有大人这般蕙质兰心之人在身边服侍,想来娘娘是要省心不少的。”
苏蝶儿挽花的兴致正浓,随口应声道:“妹妹言过了,这宫里能做到我这位置之人,没有一点本事是万万不行的。你若是见过皇后娘娘身边的蜜儿姐姐,就不会如此夸赞我了。”
她话说到这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了手上动作,扯唇看向姜宝玉道:“瞧我,凭你们姜家与皇后娘娘的关系,妹妹与蜜儿姐姐应是常打交道的才对,倒是我不知趣了。”
姜宝玉知她说的是林蜜,忙的摆手道:“大人误会了,下官不过是御用尚服局小小掌衣,晋升女官后又一直在宫外,如今回宫任职还不过月余,哪有什么机会与林大人打交道啊?”
当然之前林蜜带着她一道处理云仙儿平反一事,姜宝玉是不可能与苏蝶儿说的。
苏蝶儿对于姜宝玉之言也只是笑而不语,继续专心练习挽花。
姜宝玉于是自己问道:“不过下官倒是挺好奇林大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竟能叫苏大人这样的能人都甘拜下风。”
“她呀——”
苏蝶儿故意卖了个关子,忽然用手扇着双颊道:“方才我在兴头上没觉出来,这会儿忽然静下来,才发觉这上头竟是闷热的很,才坐了这么一会儿,我这颈子就都是汗了。”
她说着,还看着姜宝玉笑道:“妹妹与我投契,不如咱们先下去,叫铜雀送点吃的过来,边吃边聊?”
才与苏蝶儿说了这一会儿话,姜宝玉就觉出了她在惜花宫的地位。
说话做事游刃有余,不光能随意指使铜雀这样的一等宫女,说不定还做得了赵贵妃的主。
姜宝玉觉得,恐怕赵贵妃称病不来,也是苏蝶儿的主意呢。
毕竟之前赵贵妃可是连叫画工帮忙代画孔雀纹样这种事都不肯,说什么是要给明珠长公主的婚服,必要亲力亲为的。
如今她却能放心地叫苏蝶儿代劳,想必是如信任自己的手足一般信任苏蝶儿的。
两个人下了花楼,一同来到院子里,早有铜雀提前准备好的茶果花茶摆在石桌上,苏蝶儿便请姜宝玉落座,亲自为她斟茶。
“还是下官来吧,怎好叫大人——”
“妹妹便不要与我客气了,劳累你这些天,本就是我亏欠你的。”
说话间,苏蝶儿已经给两人倒好了茶,坐在一边品起茶来。
待姜宝玉也觉得口渴,端起茶来抿了一口之后,苏蝶儿才瞧着她的面容问道:“对了,方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姜宝玉于是放下茶碗,试探性地观察着苏蝶儿的脸道:“说到林大人的过人之处。”
“哦。”
一提到林蜜的本事,苏蝶儿便放下手中茶杯,身子稍稍后仰,饶有兴味地说道:“蜜儿姐姐可神着呢,算得上是我们同期进宫的姐妹中,记性最好的一个,你便是问她十年前的某天发生的事儿,但凡她经手过的,没有她说不出的。”
苏蝶儿说着,便看向姜宝玉道:“她可算得上是这宫里的活日志了。”
“活日志?”
姜宝玉下意识皱起眉头,不知不觉间,从惜花宫获取蓬莱殿众人的消息,于她们而言,仿佛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嗯。”
苏蝶儿点头,继续说道:“蜜儿姐姐从来过目不忘,所以学东西也是我们中最快的,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佼佼者,有她在身边伺候,皇后娘娘才是当真省事儿呢。”
三剑客中两个人的实力姜宝玉都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她不禁在心中生起了一丝贪念,遂下意识开口问道:“其实下官在宫中这么多年,也听说过一些传闻。”
“哦?”
苏蝶儿生起了兴趣,随口问道。
姜宝玉于是道:“都说您、林大人还有皇帝身边的天一总管,是这宫里的三剑客,只不知天一总管又有何过人之处,可以与两位大人并列呢?”
“天一啊。”
苏蝶儿若有所思,忽的轻笑一声道:“大约是因为他的出身吧。”
“出身?”
姜宝玉怔目,显然更加好奇了。
苏蝶儿却面露为难,毕竟是同僚的事情,这样随便对旁人讲出来,她不知是不是合适。
“算了,反正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我与你说一说,应该也不会冒犯他吧。”
苏蝶儿说着,便把天一的身世与姜宝玉说了。
原来天一在挥刀自宫之前,是神都首屈一指的名门贵公子,可谓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甚至还武艺高强,在大燕素有雅名。
不过年少时过于轻狂,在与人决斗时,失手打伤了人,害那人绝了后。
愧疚之下,他便以同种方式赎罪,成了阉人,一度颓废厌世,隐世不出。
不想诸皇子纷争,神都大乱,他家里誓死不投敌,被满门屠戮,只剩一八十岁老母被皇帝抢出,送到他身边颐养天年,才叫他又过了五年有母亲的田居生活。
待母百日之后,他便出山投奔了皇帝,做了皇帝身边第一总管。
“总之天一此人深不可测,只效忠皇帝一人,不论他平日对你是好是坏,你切莫与之深交就是了,不会有好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