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玉本就站在窗边，听了声响便忍不住探头看热闹。
就见赵贵妃跪在飞霜殿前苦苦哀求道：“大家，臣妾知道您是为社稷着想，可昭和毕竟是您第一个孩子，您那样疼她，怎忍心这样将她舍去啊？大家？”
“娘娘莫要说了，您身子不好，还是快快起来吧，大家今日是不会见您的。”
天一在旁边劝说着，欲把赵贵妃扶起来。
赵贵妃却任性将其手甩开，依旧朝着殿内的方向苦苦哀求道：“大家，就算臣妾求您了，求您看在臣妾膝下仅此一女的份儿上，就把昭和留给臣妾吧，大家！”
赵贵妃这边声泪俱下，身边一粉衣女官也忙上前欲将人扶起，可因着她是站着的，姜宝玉并看不见那人面容。
场面一阵混乱，皇帝却始终闭门不宣。
赵贵妃情绪激动，求着求着便晕了过去。
正好水漓歌闻讯赶来，便命人将赵贵妃送回惜花宫，并命林密亲自去请太医给赵贵妃诊病，她自己则进了飞霜殿，似乎也是要奉劝皇帝。
姜宝玉一直躲在窗子后面看人都走散了，才皱眉回头看着水寒舟问道：“昭和长公主出了什么事儿？竟叫赵贵妃如此不顾体面，要这样求着皇帝？”
水寒舟轻叹了口气，道：“燕晋两国自开国以来，一直和亲交好，每二十年一次联姻。不久前，晋国安阳公主，已确定要嫁来燕国，为皇帝做淑妃了。”
姜宝玉一点就透，立时明白了过来。
“皇帝子女缘薄，除了太子一个皇子之外，便是公主也仅有昭和长公主和皇后娘娘所出的新月公主。可是新月公主如今还未满周岁。”
见水寒舟轻点了下头，姜宝玉立时皱眉道：“可昭和公主毕竟是我大燕长公主，难道就当真没有其他人选了吗？我记得元祖那会儿，不也是用藩王之女代替公主出嫁晋国，晋国当时也并未说什么啊？”
“当年以藩王之女出嫁晋国，是因晋国王储与那女娘早有私情，元祖不过顺水推舟成人之美。如今晋国要嫁过来的安阳公主，虽非晋国长公主，在晋国却最是受宠。
倘若我燕国不能同等对待，用别家女子替代，岂不是明着打晋帝的脸？”
水寒舟说着，自己也叹气。
“再者如今皇帝身边，也再无其他兄弟，便是想用藩王之女去和亲，也是没有的。”
“那难道就一定要去和亲吗？”
姜宝玉实在有些气愤。
“两国交好，也并非只有和亲一条出路。我们与越国亦是友邦，互换技术即可，何须要牺牲女子的幸福，令其背井离乡，远嫁他人，身边没有父母依靠？”
“若是可以如此，你以为皇帝和我不想吗？”
水寒舟似乎也气愤难当，眼神中带了点冷肃。
姜宝玉一下便了然了，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不然大燕如今国富民强，昭和长公主又是皇帝第一个孩子，素来娇宠，皇帝怎忍心叫她远嫁他国？
好在水寒舟这次终于长了嘴，因着是早晚都会被人知道的事儿，是以他便先与姜宝玉说了。
“原本皇帝也想与晋帝商量，取消联姻，用其他方式稳固邦交，但不想赵国上月竟找上了晋国，主动提出联姻。
你也知晓利用女子稳固邦交，虽是不光彩之事，却是最有效之举。
毕竟皇室中有他国血脉，将来此子若能登上皇位，自然不会为难母族，两国邦交，边陲百姓能有稳定生活，休养生息，安居乐业，这便是出生在帝王家，享尽荣华富贵的公主皇子应尽的责任。”
水寒舟瞧见姜宝玉眼神闪烁，知她已经明白了厉害，便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若赵国与晋国联姻，而我大燕又在此时取消联姻。
将来晋赵联盟，加上本就与赵国交好的秦国，将对我大燕形成联手夹击之势，这对我大燕边陲百姓将是灭顶之灾。”
听到这里，姜宝玉已经无法再说什么了。
她虽然觉得叫女人出卖身体去换和平是可耻之事，但是若是牺牲一个人，能换所有百姓平安，就算换做是她，应该也是会去做的吧。
更何况公主一出生便享尽荣华富贵，她身上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公主去和亲，尚还可以养尊处优，备受尊崇，只要燕国一日不衰败，她就永远不会过的窘迫。
总比叫无数战士舍弃生命，流血牺牲，叫数不尽的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强吧。
姜宝玉亲自去养济院看过那些流民的惨状，是以她能够理解皇帝和水寒舟的难处，对于昭和长公主和亲一事，再无什么话可说了。
只是想起赵贵妃方才晕倒时的惨状，她实在是有些于心难忍。
毕竟赵贵妃一年前刚刚痛失腹中孩儿，已经再也无法生育。
昭和长公主便是她唯一血脉，如今也要远嫁了，作为一个母亲，她是当真太惨了。
“但是皇后娘娘比我们都聪慧，她又与赵贵妃那般要好，总该能想到旁的法子吧？”
水寒舟挑眉，总觉得姜宝玉此言别有深意，不禁上前一步，略带警示地说道：“虽不知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后宫之事，还是少打听，少参与为妙。”
他说完，一双眸子还不能从姜宝玉的脸上移开，心中总有些忐忑。
不过好在姜宝玉是在御用尚服局做事，参与不到后宫之事，他便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姜宝玉倒也没想真的参与后宫之事，只不过她忽然想到当时韦淑妃在冷宫与她提的醒，若是姜宝珠失踪一事还另有隐情，而水寒舟又当真知道些什么。
那按照常理，水漓歌应是最有嫌疑之人。
毕竟话本上经常提到，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发生了，那么真凶往往是最大的受益者。
当时水漓歌中毒之后，大家都想着要是她死了，最大的受益者便是与她一同进宫的德妃赵芸沫，可赵芸沫与水漓歌一向交好，又素来没有争宠之心，便是见了皇帝，都恨不得绕道走的那种，是以当时根本就没人怀疑她。
后来李司衣认了罪，水漓歌中毒一事就告一段落，再没人去细想此事。
可是如今回过头来再看此事，姜宝玉才发现，整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分明就是水漓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