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里抓来的宫女们这会儿都在大理寺的监牢中受审。
因着贤妃中毒事关重大,皇帝那边也十分重视,大理寺为了能尽快查明真凶,对宫女们用了重刑。
平日里纤弱细嫩的女子哪受得了这种折腾,身子弱些的干脆直接昏死了过去,便是身体好些的,这会儿也只剩了一口气吊着,不成个样子了。
只谋害宫妃本就是杀身重罪,更何况贤妃也不是一般的妃子,不论是家世还是盛宠,都是不得了的。
若真查出来谁是真凶,必不会轻易放过,凶手自己没个全尸不说,一家老小性命能否得以保全还要另说。
因而便是遭受了惨无人道的重刑,这些娇弱如花的宫女们也只得口喊冤枉,便是自己就这样被活活折磨死,也不敢认罪。
整间牢房都充斥着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和令人难以忍受的血腥气。
水寒舟一直坐在大理寺卿的身边,就那么一直盯着下面那些受刑的宫女,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却是把大理寺卿陈君宝紧张的满头冒汗,时不时拿帕子抹额头。
心道这位水世子不愧是自小被皇帝带在身边培养起来的人才,虽然只有十二岁,面对这样的场面,竟然能如此面不改色。
若是换成他家那个废物儿子,就算没有吓尿,也早吐了。
别说他儿子了,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要呕起来。
生怕在水寒舟面前失礼,陈君宝忙偏头看向水寒舟,赔笑道:“世子,牢里头血腥味重,当心污了您的眼,要不咱们还是先出去喝口茶,留着他们自己审,待有了结果自会有人来与咱们禀报的。”
“不必了。”
水寒舟坐得笔直,冷厉的眸光一直盯着那些受刑的宫女们。
都是可怜人。
也都是别人家里心爱的掌上明珠。
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必定都是无辜的,可就因为是宫女,在主子遭受大难之后,就必定要遭受这样的待遇。
因为哪怕她们与下毒一事没有关系,贤妃中毒一事也还是因为她们失职。
这就是她们的罪了,合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这便是宫女的宿命。
只是看着眼前这些人受罚的样子,水寒舟总是莫名会想到姜宝玉。
而一想到姜宝玉现在也是位宫女了,水寒舟面对眼前的惨状,就总不愿挪开眼睛。
“一直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陈大人不要忘了,找到真凶才是目的,可不要草菅人命了。”
“这——”
陈君宝自然也知道刑讯逼供对查出真凶来并不是最有效的法子,这样弄出来的冤假错案也不占少数。
可那人连贤妃都敢毒害,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他陈君宝以后还想在大理寺混呢,还能真把真凶给抓出来?
不过是想草草了事,抓住一个小罗罗录了口供好交差罢了。
活人总会生是非,最好是录了口供,按了手印儿后,就畏罪自杀了才好呢。
偏偏皇帝不愿意轻易了结,还派了水寒舟这尊瘟神来观摩审理,真叫他左右为难,一时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好在这会儿一个狱吏跑过来,跪着禀报道:“大人,有个人说她知道真相。”
“什么?”
陈君宝一下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水寒舟,立时激动又紧张,怕那人真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收不了场,不敢将人直接提过来当着水寒舟的面审。
只吩咐那狱吏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录了口供,画押送审?”
“可是——”
狱吏有些犹豫,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水寒舟,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她说只想跟世子一个人说。”
“痴心妄想!”
陈君宝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水寒舟的颜值在宫女中有多受欢迎他也是有耳闻的,在他眼中,这宫女要见水寒舟八成是存了私心。
“世子是她想见就能随便见的吗,她以为她是谁?”
陈君宝气呼呼指着那个狱吏说道:“你回去跟她说,要是还想留个全尸,就老老实实好好交代!不然连她家人也不会放过!”
因为水寒舟要现场观摩,所以宫女受刑的地方离他们并不远,陈君宝的声音很大,那位宫女很容易就听见了。
“我没有家人,这里的所有人中,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真相,若是不让我见世子,我宁愿咬舌自尽,把真相烂在肚子里带走!”
说话间,人已经开始有了动作。
陈君宝赶紧叫人去阻止,场面一片混乱。
水寒舟朝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望去,说话那人在宫女的最右侧,几乎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只从尚还能看出些形状的发型上,看得出来是位有品级的女官。
鲜红的血液早已模糊了她的脸,只有那双黑色的眸子,如同黑夜野地里一只护崽的母猫,警惕而渴望地望着他。
她一定是有很重要的话想要跟他说吧。
无论是想保全对她重要的人,还是为自己求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水寒舟已经拿定了主意,只要她能帮忙揪出幕后主使,他就成全她。
于是他站起身来,冷声止住了混乱,最后又朝那位宫女看了一眼,道:“找一间安静些的屋子,将人带过来吧,本世子要亲自审她。”
陈君宝是个很会来事儿的人,生怕宫女眼下这副模样再给水寒舟吓到,还叫人去给那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把人送去。
人送到的时候,水寒舟已经在屋子里等了一阵子了。
见那宫女进来,便指着屋子中间的一个小圆凳说道:“坐吧。”
宫女瞧了一眼那圆凳,似乎是没想到水寒舟竟会对她这般客气,却也没有真的坐过去,而是规规矩矩地走到屋子中央,给水寒舟行了一礼。
她的双腿在受刑时受了重伤,每走一步额间都渗出些汗珠来,却还是尽力保持着仪态,没有一丝的差错。
“奴婢待罪之身,不敢坐。”
水寒舟也没强求她,而是缓缓道出了宫女的身份。
“你出自江东李氏,五岁进宫,从小宫女做到司衣,你足足用了二十年。
你做事严谨,技艺出众,且从未出过差错,在宫女中也颇受爱戴,便是贤妃娘娘也对你另眼相看。
好好做下去,说不定就是下一位尚服,你这样的身份,为何会想不开,做出谋害贤妃的事?”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是很亮,但水寒舟却看得很清楚,李氏在听到这番话时,藏在宽袖中的手分明紧了紧,但她很快就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向水寒舟问道:“日里在御路上,与世子说话的那位小宫女是谁?可是姜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