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岛上,吴亘看着空无一人一片荒凉的岛屿,自嘲的摇了摇头,放下了手里拎着的二两糕点一斤茶。糕点是给墨风轻和墨澜婷的,茶则是准备孝敬墨九。
这里不仅没人,连渔民居住的房屋也是荡然无存,好似从来没有人在这里出现过。
再赴此岛,当然是为了墨九,这个说不得是登天殿殿主的大人物。如此粗的大腿,吴亘自是不肯放过。现在他准备带船前往天元洲,自是想尽可能获得更多的助力。
“寨主,四下并无人迹。”曲池带着人搜索了一圈,冲着吴亘恭敬施礼道。曲池也参与了对疏勒行省的作战,经历过了陆上战事的残酷,见过了无谓军诸将的凶悍,让他们这些原本有些心高气傲的鲛人终是低下了头。
几十万人的战场,怒马飞驰,旌旗蔽日,血流漂杵,无论是人族、牧人还是鲛人,每一个人的性命都如同蹄下的野草,脆弱不堪。纵然出身不同,但身处尸横遍地的战场中,所有人的结局都可能是一样的,不过是一抹白布而已。
看多了生死,特别是与其他袍泽并肩作战,让曲池这些人慢慢对无畏军有了归属感。
“罢了,人家不愿见我们,走吧。”吴亘走向岸边,那里停了一艘战船。
白色的战船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岛,上有五层重楼,每层皆有女墙看护,墙上有密密麻麻的箭孔矛穴,船头船尾处各安有一座巨大的蛇雕,船头还装有坚硬锋利的撞角。
这艘船名为荡神号,也是此次出征远海的旗舰,船上除了水手外,还可容纳五千人。由于吴亘的胆小谨慎,什么震天弓、莲花雷、千牛弩等远射利器都是安在了船上,让这艘大船堪比一座坚城。
战船缓缓行于海上,吴亘看了一眼越来越小的碧波岛,望向远处黑色的海岸线,忽然心中起了恶趣味。对面的海岸线上明显有一处海湾,正好可以给呼兰家做为海港使用,彻底把墨九这处藏身地给占了,真以为本寨主的茶和糕点不花钱啊。
战船回到了衡门港,这里依旧繁忙。由于佐衡、海岱、葭萌、始安四路不对人族设限,而且不允捕捉人族,很多的船主都会想法设法上岸一游。
如此一来,大批的货物被从内陆运到海港,这个本就繁荣的港口愈发人头攒动、车马如织。
在衡门港南侧几里外,有一处是不允外人进入的。如今右军和水师的人马正集结在这里,准备随船出海。
吴亘没有调动最为骁勇的前军,因为此行说是对神教用兵,实际上就是借机劫掠,搜刮天元洲的财富。以水从月的性子,对此等事自然看不上眼,倒是贩卖私盐出身的宝象欣喜若狂,定要带军出征。
在嚼光了吴亘从木白处得来的一堆灵草,又得无名兽皮相助,宝象也已突破到了五境。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兽皮的霸道,宝象在良遮山中渡劫成功后,山中百兽齐鸣,咆哮如雷。
每日,宝象与山中猛兽厮杀搏斗,整整在山中呆了一个月,才稳固了自己的境界。
看着趾高气扬归来的宝象,让辛辛苦苦才跃到五境的吴亘颇为不忿。人家吃都能吃到破境,自己死去活来险些身死才堪堪破境。
“寨主,天元洲地势辽阔,而我军只有五条船,我意不必贪多,选几个弱国攻打即可。在具体国家上,可先攻打靠北的国家,远离北洲的方向,免得神教察觉我军真正意图。”屋中,胡嘉手指在地图上慢慢划过,最后在天元洲北部画了一个圈。
“此外,我军此次前出,不以战果论输赢,关键是收服珍珠岛上海贼,熟悉沿岸情形,刺探神教和各国水师实力,所以陆战人马并不必太多,水师足矣。”
吴亘双手抱臂,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同意了胡嘉的意见。
胡嘉此议其实与无畏军事先定好的战略相符,那就是进袭天元洲沿岸各国,并不是真要打下什么地盘。而是要做个样子给昆天洲那些家族看看,这种买卖可以带来多少丰厚的利润。
仅凭无畏军这点实力,面对广袤的天元洲,恐怕连水花都打不起来。吴亘与杨正从最开始就定下原则,就是以利诱之,借天元洲丰饶的物产,鼓动牧人派出小规模的战船,袭扰天元洲沿海,等尝到了甜头,越来越多的牧人参加,最终形成燎原之势。
等神教将注意力放在牧人身上,双方纠缠于海上时,无畏军再兴师向南登陆北洲,攻下可立足的地盘,与神教相抗,开辟第二条战线。局势稳固下来后,再撺掇北洲各国将神教的势力驱逐出去,毕竟各国皇室对于神教那一套从心底里还是颇为抵触的,只不过碍于其势不敢明面上反抗而已。
“可以,此次出海,水师以卓克为主,余风辅之,冉篷、曲池、王阳各督一船。至于右军,每船配属千人,仍由宝象统领。船队出港后一路向西,过珍珠岛、避定夷门折向北,择机攻打沿岸城池。”吴亘简略分配了一下任务。
冉篷、曲池、王阳俱是水师之人,冉篷当初将吴亘和杨正送到了衡门港,此次再至,吴亘便将其留了下来。
至于王阳,则是上次攻打疏勒行省时所发现。此人面如冠玉,生有美髯,颇慕人族诗文,平日里也是一副士人打扮,但打起仗来倒是多智悍勇,心喜之下吴亘便将其收入了无畏军中。
“寨主,大军出行,家中须得留有一统筹各路之人。”身旁杨正出声建议道。
如今无畏军已有佐衡、良遮、海岱、葭萌、始安五路,分由苍仁静、叶子明、陆青、孟朔、陆元主事。在每一路各设一军,统领则是哈山、苍唯、卜八骢、张噎仆、呼延莫。
原本吴亘是想将程节放在海岱路的,当初曾答应他做个家主什么的,既然无畏军地盘上不设家族,独领一军也是好的。可程节听说主力五军将来要出海,死活不愿意,所以只得派了卜八骢驻守。
自打叶希出生后,卜宽就性格大变,可谓任劳任怨。他也看出来了,随着吴亘在昆天洲站稳脚跟,无畏军之势将来绝不逊于任何一个领主。
此次出海,他也要一同前往珍珠岛。虽然有些不舍,但为了自家外孙,原本心灰意懒的卜宽,可谓干劲十足,慨然应下。
随着他跨过心中那道坎,再加上叶子明命硬,卜七音克不死,这一家人已是彻底归心,卜八骢自然也就再无话可说。为了补偿卜宽远行他乡相思之苦,吴亘便提拔卜八骢做了一军统领。
“我出海之后,楚喜节制五路,孙宏和姬嫣辅佐。”对于杨正所问之事,吴亘早有腹稿。
由于佐衡等五路主事之人与各军统领互不隶属,就须得有人统筹,楚喜自然是不二人选。他对吴亘忠心耿耿,在军中资历足以压制各路各军,有他看着,吴亘也能放心些。
此外,孙宏自不用说,他一直负责无畏军后勤。自打吴亘放弃了姬国三郡赋税后,为了与姬国保持良好关系,姬嫣这个中间人的重要性就明显大了不少。这二人配合楚喜,可谓各路无虞。
“若是义鹘军能参战就好了,有义鹘军在,对上神教也就有了不少底数。”胡嘉看着地图上浩瀚的涨海,不禁有些感慨。
吴亘一听眉头微皱,也是有些遗憾,由于要经过火雷云,义鹘军并无法大量出动,只是在五艘战船上各放了一具飞梭。
“此次出海,我们沿途搜寻一下吧,看没有合适的岛屿,将来若是全面对神教作战,义鹘军倒可放在彼处。”吴亘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火雷云拦住了外敌从空中进袭昆天洲,却如一道藩篱,也阻挡了义鹘军前出。
“寨主,前些日子鲲若又偷偷来了一趟,我送了不少的海珠,若是能说动鲸群,我大军亦可从水下进军。”卓克见吴亘为难,在一旁忽然插话道,“另外远海岛屿难寻,我倒是有个想法,若能让雾鬼驮载义鹘军和人马,那我军便可自如在海上行走,也省下了不少造船的费用。”
吴亘眉头一挑,卓克倒是提供了另外一种思路。虽然水师已有了五艘船,但费用却是让吴亘心疼不已,几乎耗费了无畏军近五成的公库。往后若是大量建造船只,可以想见,无畏军要过一段紧巴巴的日子。
“好,多让小八、鲲若与本族亲近些,能多些助力终是好的。”一想到能少花钱,吴亘不由心花怒放。无畏军最终的目的地是北洲,若是能得雾鬼和虚鲸相助,那在海上行船便多了不少底数。
半个月后,在处置了一应事务、补充了给养后,五艘战船便趁着夜色扬帆启航,一路向西。
由于水师初次出击,吴亘不仅亲自坐镇,还带了蓝千叶、古邈压阵。胡嘉、杨正、宁雨昔、卜宽都是一同前往。尽管只带了五艘飞梭,但索吉还是跟了过来,以熟悉海况和天元洲沿岸地形,为义鹘军后续参战做好准备。
不仅如此,吴亘还带了牛超和吉辰鸣二人,为的就是发挥二人的天赋,及早发现潜在的风险。
船队并没有直接按着航路前行,而是绕了一个大圈,以避开那些来来往往的商船。等到了迎客岛的时候,古阳思早已带船在海外相候,这也是船队入远海前最后一次补给。
荡神号的五层顶楼中,古阳思将迎客岛的往来账目一一呈上,并带来了一座海防大城的烫样。
原本迎客岛只是呼兰家用来向远洋船只提供补给和课税之地,并没有真正下工夫经营。古阳思到了迎客岛不久,就大力整肃岛上吏卒,修缮一应设施,又定下律法,统一收取船税,一举改变了以往牧人随意征税,敲诈商船的弊病,整个迎客岛可谓焕然一新。
不仅如此,他还在吴亘攻打陆上地盘,无暇他顾的情况下,拉起了两千人的守岛护卫,保住了这条珍贵的航路。
“寨主,属下先祝水师出征马到成功。”古阳思依旧是温煦如春,冲着四周的众人团团拱手施礼,“寨主,此次水师前出,迎客岛势必会引来神教的关注,这海防一事再不能耽搁了,须得未雨绸缪,尽早建造。”
吴亘一听就有些头大,此事古阳思已和自己提过一次,只不过却被孙宏给否了,没办法,缺钱。
如今无畏军所辖各地刚刚平定,为了休养生息,自不好征税过重。随着地盘人马扩大,如今各个地方都要钱,可把吴亘愁坏了,恨不能再想办法攻打一两个行省找点钱。
“咳咳,古兄所言甚是。等船队回来吧,这次要是能从天元洲抢......找到钱,定当第一个修建海防。”吴亘没有办法,只得先敷衍着,“对了,辰鸣亦是到了,你兄弟二人久未相见,不妨好好亲近亲近。”
古阳思微微一笑,他倒不是真的要吴亘立马出钱,只是让他心里有这个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