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亘这个不孝子,死在外面了?你爹我快死了,也不晓得回来哭坟。”牛超骂骂咧咧,恶狠狠瞪了吉辰鸣一眼。
被水从月下令护送呼兰浮衍进城,让牛超可谓怨气冲天,气不过之下,干脆把吉辰鸣也拉了进来,要死一起死,看到这个黑子在外逍遥他就觉着肝痛。
呼兰浮衍一脸无语的看着牛超,实在对此行提不起信心。牛超是不敢骂水从月的,就是私下也不敢骂。不过对于吴亘,那就可是肆无忌惮了,当面都敢把自己的口水喷到吴亘脸上。
在几人身后,陆会一言不发的蹲在地上,看着却行钻出的洞口。陆会是被从仆从军的营寨里抓来的,如今的他沉默了许多,少了些以往的傲气和不羁。
当初逃离良遮山被捉后,他原本以为会被杀,因为无畏军最恨逃兵,一旦被捉几无活命可能。
可没想到他只是被免了官职,扔到仆从军中服劳役。这次水从月专门将其召到帐中,吩咐了此行任务后,只说了一句,“这次入城,若还想走就走吧,军中不会追索。”
暗黑的夜中,盯着黑黝黝的洞口,陆会忽然抬起手,牛也的嘀咕戛然而止。
却行从洞里钻了出来,如黑豆般的眼睛看了牛超一眼,亲昵的贴着他裤腿蹭来蹭去。接着牛也从洞中钻了出来,“已经挖到城里了,只是不知在城中何处,你们小心。”
“多谢。”呼兰浮衍拱手施礼,没有半分犹豫,低头钻入了洞中。
洞不高,里面漆黑一片,只能匍匐摸索前行。边往前行,呼兰浮衍不禁暗叹,世间奇物多矣,这样的洞,要是遣人挖,没有半个月挖不通,却被却行用了半夜的时间就通到了城里。
牛超趴在洞里,吉辰鸣紧随其后,不时磨一下牙齿。声音在寂静的洞中听起来是那么的清晰,让牛超后背一阵阵发凉,生怕自己的屁股失守。
“古加一,今天小爷拉了没擦屁股。”牛超郑重警告吉辰鸣。
“我喜欢吃猪大肠,越臭越好。”吉辰鸣全然没在意牛超的威胁。
“你敢动我,信不信我让你拉三年肚子。”牛超恶狠狠道。
“可以,我会给你准备三年的稀饭。”吉辰鸣无所谓的向前爬快了些。
牛超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催促呼兰浮衍爬快些。
陆会一个人默默在后爬着,没有人关心他跑不跑,就好像他不存在一般。
终于,经历不知多久的暗无天日,呼兰浮衍推开了头顶的一堆干草,从某一家的马圈中钻了出来。
四人就这么来到了城中,天空中一片黯淡,雾气只是覆盖在了空中,并没有落到地面,借着那些昏暗的灯光,倒也能看清道路。
简单判断了一下自己位置,呼兰浮衍带着三人向城北而去。小时候,因为无人管束,再加上无人敢得罪他,呼兰浮衍整日里就在城中晃悠,谁家的墙角有狗洞,哪个树洞里可藏人,他都一清二楚。
穿行于安静的巷陌中,四人走得轻车熟路。由于战事将起,城中早已宵禁,除了巡逻的人,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
正行走间,忽然牛超陡然转向,拉着四人就势躲到了旁边的磨坊中。呼兰浮衍有些不解,吉辰鸣却是一副理所当然模样。
呼兰浮衍正要开口询问,牛超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过了一会儿,从他们原本要穿过的路口处,走出了七八个黑影。
有人在嘟囔,“方才真的听到有脚步声,怎么埋伏了这么久都没人出现。”
另外一人气愤道,“我看你是被无畏军吓破了胆,疑神疑鬼。”
一帮人相互抱怨着,拎着兵器向远处走去。
“走啊,难不成你还准备在这睡一觉。”等这些人走后,牛超眼一瞪,捅了一把仍趴伏在地不敢动弹的呼兰浮衍。
呼兰浮衍一脸懵的站起身来,有心想问一下,可看到牛超和吉辰鸣已经溜了出去,紧走几步赶紧跟上。
渐渐的,呼兰浮衍终于明白水从月为什么会派牛超护送自己。这一路上,几次遇到危险,都是牛超未卜先知提前躲避,四人终是有惊无险。牛超似乎有一路天生的异能,可以感应到危险的到来。不得不说,嘴这么臭的人能活到现在,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呼兰浮衍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再不似刚入城时小心翼翼,带着三人大步前行。
眼见已到城北,四人小心走出一条巷子,准备折向石塔的位置。这座石塔并不高,位于一片废弃的房屋中。由于四下荒芜,便多了些闹鬼的传闻,平日里极少有人到此。
谁又能想到,这无人看守,处于贫民区、远离领主府的地方,竟然就藏着这座大城的阵眼。或许这些荒废的房屋,闹鬼的传闻也都是呼兰家刻意为之,就是为了隐藏这天大的秘密。
“慢着。”牛超急促的低吼声响起,这是入城后他第一次如此着急。
“怎么了。”呼兰浮衍压着声音问道,还未等牛超回答,他也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如此着急。
不远处的一座院中,忽然出现了几十名士卒,这些人手提灯笼,看样子是准备去城头换岗。与此同时,身后的巷子中也有了动静,有人推开院门,骂骂咧咧从中走了出来,准备与先前出现的人汇合。
如此一来,四人就被堵在了这条巷子口,进退不得。
怎么办,呼兰浮衍的身上出了一层冷汗,眼见就要到达石塔,却出了此等变故。牛超伏腰转了两圈,一把将三人拉到巷子口的磨盘处,那里堆着些干柴枯草,应是烧饭准备的柴火。
牛超将三人推入草中,又赶紧用草盖好。可这么一来,搬动草木的声音还是吸引了那些士卒的注意。
“谁。”随着一声大喝,有十几人拎着灯笼向这边赶来。牛超本想也钻入草堆,想了想还是没有进去,就在草堆旁蹲了下来,褪下裤子屙了一泡屎。
那些士卒赶到草堆边,却只见一个少年正扯着草叶准备擦屁股。一股恶臭回荡在四周,让这些人不由捂紧了鼻子。
“大晚上,兔崽子你不睡觉干什么。”有人捂着鼻子大声呵斥道,人却往后退了两步,这是吃什么了,这么臭。
回答他的是一连串响屁声,牛超指着自己的喉咙啊啊啊比画个不停,起身走了两步。
“晦气,大晚上的出来拉屎,小心草叶子把屁股拉成两半。”那些士卒赶紧示意他不要乱动,咒骂着转身离开。他们所驻扎的这些院子都是抢自城中百姓,这里是金城贫苦人聚集之地,由于家中没有茅厕,夜间常有人跑到街上出恭。
不一会儿,这些换防的士卒向着城墙而去,全然没搭理依旧光着屁股的牛超。
等四下安静下来,牛超赶紧将脸憋得通红的三人拉了出来。
“姓牛的,我收回我的话,再不吃猪大肠了。”一出来,吉辰鸣就低声道。
“走走走。”牛超没好气拉着三人,赶紧离开了此地。
在天色微明的时候,呼兰浮衍终于找到了那座石塔。说是石塔,其实只有一层楼高,在塔中有一处机关,可以通往地下的暗室。
“我先下去,你们暂且在外等候。”呼兰浮衍交待了一声,便率先入了塔,将几块覆着的青砖打开,伸手在地面按了起来。很快,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凹槽。呼兰浮衍将金杵放入其中,一阵微弱的亮光过后,地面出现了一个洞口,有阶梯通往地下。
看着呼兰浮衍沿着阶梯向下,吉辰鸣与牛超对视一眼,却是跟了下去。在他和牛超看来,呼兰浮衍毕竟是外人,万一使什么手段就不好了。而且能看到阵法如何启动,将来若是有事,也好有个应对的法子。
牛超和陆会守在了石塔的入口,看着天空中的那层雾气渐渐放白,牛超懒懒的靠在了石壁上。
“姓陆的,你到底怎么想的。”牛超忽然开口问道。
“什么怎么想的。”陆会抬起头,疑惑的看着牛超。
“别给我装傻,这次水校尉让你跟着来,说是护卫那个什么少主,就凭你的三脚猫能干什么,其实不就是给个机会让你逃吗,你怎么不走。”牛超一脸不屑的嗤笑道。
陆会怔了一怔,缓缓转过头去,半晌方长叹一声,“我陆会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水校尉待我不薄,几次回护于我,我又怎能背信而去。如此一来,我陆会还有何面目行走于天下。”
“嘁,知道就好。我就不明白了,那个陆烈有什么好,值得你舍了一切随他。”牛超鄙夷的看着对方,说到陆烈时,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
“他毕竟是我的少主,如今孤身在外,我又怎好不帮他。”陆会的声音低了下来,神色有些痛苦。
“屁,他是少主,高真和高菡就不是,而且是俩。”牛也伸出了两根手指,在陆会面前晃了晃,“两个比一个多,你会算吧,他俩在无畏军,你就敢跑?”
陆会一时语塞,良久方讷讷道,“他毕竟是少主,我不好不听的。”
“听那个又蠢又不讲道义的傻叉干什么,你好不容易在无畏军站稳脚跟,他也不管你死活,一句话就要把你拉走,算什么少主。”牛超低声咒骂道,“我这个人说话直,别看我怼天怼地怼吴亘,但我分得清好歹。要不是来之前杨胖子让我劝劝你,我才懒得跟你说呢,我又和你不熟。
记住,只说一次。少搭理那个陆烈,老老实实跟着吴亘。这个混账货虽然做事不敞亮,但对人还是可以的。起码来说,跟着他有吃有喝,要不然我当初也不会死皮赖脸跟着他。你要是实在拉不下这个脸,就跟我一起去养獒,我那里还缺个铲屎的。”
听了牛超一番话,陆会却是沉默不语。
“行了,娘们唧唧的,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牛超有些不耐烦,踹了陆会一脚。忽然,塔中传来一声轻鸣,不一会儿,呼兰浮衍爬了上来,面色有些苍白,“成了。不过我还要在此主持阵法,协助大军进城。”
“行,我们陪着你。”牛超看了一眼呼兰浮衍身后的吉辰鸣,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从旁边屋后慢慢踱出一人,借着晨光一看,却是个双手拢于袖中的老者,慢慢走到距塔十余步的地方。
牛超、陆会等人都紧张起来,各执兵器跳出塔,准备围攻此人。
“涂高。”身后传来呼兰浮衍愤怒的低吼声,“竟然被你摸到了此地。”
老者微微一笑,冲着众人点了点头,“呼兰少主,果然是你,此地其实我早已发现,但并没有告诉花家。少主请放心,你控制阵法一事,我断不会禀报花家,只望城外的无畏军早些进城,将花家灭了。”
“你害我全家,如今又如此作态,你到底要干什么。”呼兰浮衍胸脯急剧起伏,双目中似要喷出火来。
“不干什么,我原本以为灭了呼兰家,花家会很快出兵海上。可如今看来,他们差远了,所以,有人下令,让我相助无畏军,早些灭了花家,如此而已。”
“你到底是什么人?”呼兰浮衍此时冷静了一些,他也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我是什么人重要吗。”涂高微微一笑,往后退了一步,身体已经消失于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