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个残酷的事情,任何花里胡哨的手段,材高知深的谋略,都免不了最终用厮杀来决定胜负。
如蚁般的联军士卒,如进入河道骤然收束的潮水,纷纷向着中间这不到两里的土墙冲去。两侧的人马,则是用箭矢抵住了耗里城和林丘,阻止两处的人马支援土墙。
至于古家的战兵,则是远远绕过林丘,试图迂回到土墙的西面,从后方策应正面攻击。
呼呼,有凄厉的啸声压过了士卒的喊杀声。如蚁的联军中,出现了四道磅礴的刀气,如四把铡刀重重斩在了土墙之上。隐藏于士卒间的巴越泽、古敢等四名镇抚,率先凭着自己的修为,发起了攻城的第一击。
刀气落于土墙上,土石乱飞,烟尘弥漫,被夯得如铁般坚硬的土墙上,出现了四个巨大的豁口,不少守墙的北军士卒甚至连惊呼都没有发出,就殒命于当场,破碎的尸骸残块四下乱飞。
与此同时,无数火弹带着浓烟飞入空中,陆烈面目狰狞,率先第一个跃上并不高大的土墙。其他的亲兵或是通过那些敞开的豁口,或是抓着墙上密密麻麻的箭矢,纷纷向上攀爬。
这些人变身后,身体如钢铁般坚硬,一般的箭矢落于其身上顶多能刺透肌肤,却无法直接伤其性命。只有如震天弓一样的存在,才能一击将其杀死。
吴亘头顶着一层灰土,身体亮起黄色的光晕,手拎断刀在墙上站起,带头冲向了最为嚣张的陆烈。身后的张武阳也带着手下,纷纷冲向那些爬上土墙的联军士卒。
“吴亘,你的死期到了。”陆烈怒目高呼,一把拂落飞至面前的箭矢,手中重逾两百斤的大刀,呼啸着斩向提刀奔来的吴亘。
两刀相交,火星四溅,巨大的冲击让脚下土墙猛的坍塌了一大块。二人俱是身体疾退,陆烈却是吃了一些亏,他本就刚踏上墙头,受此重击之下,脚下不稳,身体平平向后仰倒,栽下了墙头。
嘭的一声,吴亘不待身体站稳,身上光芒大作,左腿瞬间绷直,身形暴起,已经再次扑了上去。断刀吞吐着摇曳的黑芒,带着瘆人的寒光,如黑色闪电劈在了陆烈的身上。
一刀两刀三刀,眨眼间吴亘已经斩出三刀。断刀斩飞了对方的重刀,斩破陆烈比铁甲还坚硬的鳞片,在其身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刀口。
陆烈惨呼一声,口中喷出如盆大小的火弹,向着身前的吴亘飞去。与此同时,身后的长尾一甩,上面锋利的骨刺从侧方击向吴亘。
早已料到对方会有此种手段,吴亘身体向右一拧,身体向下暴缩,顺势往前一蹿,撞在了陆烈的腿上。
火弹擦身而过,呼啸着飞向空中。避过了火弹,此时已无法避过长尾的攻击。背部传来一阵剧痛,身上的光晕乱闪,长尾的尖刺在吴亘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窟窿。
幸亏二人相距甚近,陆烈的长尾无法发力,吴亘所受的伤并无大碍。
忍着背上的疼痛,吴亘手中断刀就近刺入了陆烈的大腿。刀尖刺透腿上的鳞甲,入手极为晦涩。陆烈的大腿肌肉绞结,如古木般坚韧,断刀入了三寸便无法深入。
吴亘心意一转,断刀不再向里挺刺,而是顺着对方肌理游动。
斩过万千个木墩,作为一名资深的木匠,吴亘已是深谙顺势而为的道理,游刃间在陆烈腿上拉开了尺把长的大口子。
陆烈疼得仰头大叫,挥动长尾再次袭来,尾尖有一连串的火弹射出,犹如一连串的流星。
吴亘自是不想再受一次鞭刑,身体灵活的滚向长尾飞来的方向,以避开杀力最大的尾端。手腕一转,反握刀仰头斩向长尾的尾尖。光芒闪烁处,有小半截尾巴带着血花,远远的落于尘埃之中。
咚,直到此时,陆烈和吴亘方重重落在地上。一息之间,二人几度交手,在别人眼里看来,陆烈刚扑上墙头,就又掉头落下,却已是身陷危险之中。
一落地,陆烈不顾自身伤势,不顾一切扑向吴亘。此时断不能逃,逃的话只会将自己的后背让给对方。只有死死缠住吴亘,等身旁自家亲兵救援,合力制住对方,说不得能寻得一条活路。
眼见四面均有人围来,吴亘心中暗急,赶紧持刀抢攻,断刀舞起一片寒光,试图在周边亲兵来援之前拿下陆烈。
忽然,吴亘浑身汗毛炸起,心中升起强烈的危机。毫不犹豫掉头就逃,纵身跃上了土墙。
身后一道残影出现,拳锋直指吴亘的后背。来人正是苍家镇抚苍羽,他与其他几名镇抚正试图以刀气斩断土墙,为自家人马冲击打开通道。
看到陆烈陷于困境,想来此人乃是联军盟主,若是殁于此地,于联军而言也是麻烦,再加上他上次击杀吴亘被捕鸟人所阻,所以一直耿耿于怀。
于是,苍羽毫不犹豫的对吴亘发动了偷袭,同时做好了应对捕鸟人的准备。在如此混乱的战场,捕鸟人手段再隐秘,受那些紊乱的气血所扰,又怎会不露出破绽。
身体跃于空中,苍羽一拳击下,空中出现了一道恍若白鹤的拳影,足有马车大小,如山岳凌顶般劈头盖脸向吴亘镇压而来。
看着那避无可避的拳影,吴亘只觉着身体骤然变得僵硬,如有千斤重物加身。冥冥间觉得,此拳躲不了,无法躲,无论逃往哪个方向都会被其击中。
身体的黄晕骤然变得明亮,浑身气血如怒潮奔涌,既无处可避,那就战上一场。不就是一死吗,来啊,吴亘刀尖微微向前递出。
正当吴亘准备来一场不死不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戏码时,一个无畏军亲兵似乎是在墙头上没有站稳,身体踉跄着撞到了吴亘身上,原本寸步难移的他竟然是被生生撞得飞了出去。
苍羽的拳已到了亲兵的近前,不出意料,亲兵被打得直直飞了出去,身后的土墙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拳印,凭空矮下去一截,上面如釉般清亮。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只是这名亲兵飞得的路线有些诡异,身体受土墙反弹又再次飞回,好巧不巧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苍羽。
不出所料,亲兵被撞得飞出更远,落于纷乱的战场中,很快便消失于人群中。
苍羽身在空中,口中喷出一道血箭,重重的趴在地上。竭力想站了起来,可挣扎了两次,却都无法爬起,原来他的双腿双臂俱已折断。
吴亘眼睛一亮,苍羽几度想谋害自己,岂能容他再活。伸手后抓,从背后摘下一个粗如人腿、半人高的圆筒。手一翻,从筒中倒出一个白色的蛇雕,周身晶莹剔透,蛇身盘成一圈,蛇头高高昂起,蛇口对准了地上的苍羽。
在蛇雕下部,有一颗瑶玉镶于其中,紫色沁入蛇雕,宛若一朵幽兰藏于冰壁。
如此佳物,却让倒在地上的苍羽寒毛直竖。在如此打生打死的战场上,吴亘取出此物自不是为了欣赏。
方才与自己相撞之人,绝对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就在二人接触之时,尽管对方已是竭力隐藏,但有那么一瞬间,对方渗出的一丝气息,竟然让自己浑身冰冷,生了无法抵抗的感觉。
此人巧妙断了自己四肢,破了自己经脉,连气海也是遭受重创。吴亘是出了多大的价钱,才请动了如此高境界的捕鸟人。
不能在此死去,苍羽的心中在狂吼,勉强调起气海中残余的灵气,肌肤上出现了一道金色纹路,宛若鸟儿的羽毛。
在四肢无法借力的情况下,苍羽的身体竟然生生飞起,向着空中逃去。
趁你病要你命,吴亘怎会浪费如此良机,手中蛇雕发动,一道并不粗大的白色炽热光柱射出,在箭矢乱飞的战场上,这么一道细细的光柱显得并不起眼。
光柱落在苍羽身上,在其身上留下了一个碗口粗细的洞口,一条腿与身体分开,掉入了身下的人群中。
苍羽见状大骇,没想到吴亘手中的怪异法器,竟然能够轻松洞穿一个五境之人的身体。身上金纹急剧起伏,苍羽拼命向远处逃去。
吴亘自然不会让到手的猎物逃了,手中蛇雕连连发动,连续射出两记光柱。最后一道光柱正好射在苍羽的头上,其人头颅顿时化为一道青烟,转瞬消失不见,残躯变得灰暗,从空中重重落于地上。
苍羽项间有血气喷出,浓郁的血腥味快速蔓延,在周遭形成了一道七八丈高的旋风,吸引来不少人的目光。五境之人修炼多年,吃了多少天材地宝,内中血气蕴含的威能岂可小觑。
吴亘落于地上,忽然心中警兆大作,身体紧绷持刀警戒。有几道目光向这边射来,吴亘相信,纵然四下大乱,但一个五境之人的死,还是招来了他人的关注。
因为这意味着,修为如此高的人也会横死于此,怎能不让卜宽等人感到心惊。
巴越泽、古敢几人掠过战场,向着吴亘这边逼来,既然他能杀死苍羽,势必也能杀死自己,今天必须借着混乱,把这个隐患除了。
嗖嗖,从土墙后又越出两个身影,却是迎上了巴越泽等人。这两人正是元欣和姬景,他二人是奉姬夜之命到此,早已伏于营中。原来吴亘怕自家营中无高阶之人镇守,加上南线战事稳定,便特意向姬夜借这二人前来助阵。
卜宽并没有上前,而是将已经受伤的陆烈护在身旁,看向吴亘的眼神有些复杂。
“镇抚莫管我,趁机杀了吴亘,此人一死,北军必乱。”陆烈呲着自己獠牙,身上血迹斑斑,看着吴亘咬牙切齿道,说话间又要扑上去。
“少主。”卜宽大喝一声,一把拉住了陆烈,“你是盟主,不是劲卒,我们人多,有儿郎们冲杀即可,何必让瑚琏之身陷于险地。你若出事,我如何对得起家主大人,联军也就要散了,家主的仇谁来报。”
说着,不等陆烈开口,卜宽转头冲陆鹏道:“陆鹏,带领族兵冲锋,今日拿不下土墙,提头来见。”
陆鹏心中一凛,抱拳大声道:“请少主和镇抚安心,看陆鹏如何破敌。”
说着将身上残破的盔甲一扯,露出生满鬃毛的上身,举刀大呼道:“陆家虎士,随我冲。”说着带头扑向土墙上被斩出的一处豁口。
吴亘站在土墙上,虽然刚才在扮成亲兵的沈浪相助下,斩杀了对方一名五境高手,但看着从四处豁口蜂拥而上的联军士卒,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
正在此时,身后的军寨中也响起了震天的吼声,却是古家骑兵已远远绕过了林丘,正向着处于最外面的姬代军营发动猛攻。
麻烦了,吴亘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