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树下,黄汤边,无论是朝、正、暮,抑或是珑、明、倩,还有就是随行的执事、护卫,皆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方才还其乐融融,相谈甚欢,转眼间吴亘已经换了副狰狞面孔,手里拿着个蛇雕,对着琅树指手画脚。
贵客,这是何意。一名执事终于觉着了不妥,上前走了一步。
没啥子意思,就是想命族给条道,放我们几个离去。不然的话,纵然哥几个死在当场,也要毁了这棵琅树,让命族就此断子绝孙。吴亘晃着手中的蛇雕,紧靠在粗壮的树干上,你们几个是去禀报长老也好,还是叫人过来增援也好,随意。反正今天不给条活路,那咱们就同归于尽。
执事的脸沉了下来,贵客,自你几人到此,命族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美酒佳肴,玉人环伺,而且长老大度,连族中如此禁地都开放了来,没曾想却招来反噬。用你们外边人的话说,这岂不是恩将仇报。边说边冲着身旁人示意。
却是有几人当即向着圣堂的方向飞奔,又有几人从四面围拢了上来,各自亮出手中的兵器。
水从月与宝象等人早已聚拢在一起,成环形警惕着四下匆匆赶来的护卫。
闻听执事讥讽,吴亘冷笑连连,这位大姐,此话谬矣。想你命族将我们几个强留在此处,无外乎是想着多生几个崽,好给你们续命。而且仅两代之后,便不准承认我等血脉,这与圈豕笼雉有何区别。
我们几个,舍了家业亲人到大遗洲,哪个不是心怀凌云志,又怎会看中这温柔乡。说实话,我也不想把面皮扯下行此暴烈事,只不过命族死活不肯吐口放我们离去,只是一味怀柔,没办法之下才铤而走险。说吧,放不放我们走。
那名执事缓缓举起手中的木杖,脸色冷峻,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真以为你们能拿捏的住命族。琅树这么些年来,不是没有人想着毁坏,告诉你,此树极为坚硬,刀砍斧斫俱是不怕,恐怕不等你扯下几片叶子,命族就已将你们拿下。手一挥,就有几名高大的护卫跃过黄汤泉准备围上来。
慢着。吴亘手一挥,围上来的几人皆是一顿。
怎么,怕了?执事不由失笑。
呵呵,命族久居此地,眼界不免狭隘了些。对付琅树,何用刀斧,且看。吴亘说着举起手中的蛇雕,对准旁边的岩石。一道刺眼强光过后,石头上出现了一个水桶粗的大洞,洞深不知多少,洞面整洁,如同刀削过的一般。
一时间,四周安静下来。几名执事脸色发白,看着黝黑的洞口默然不语。吴亘手中器物的威力,实在是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很快,有九个身影出现在琅树旁,正是九位长老联袂到此。
长老,我等无能,为贼人所挟,惊扰长老清修。执事赶紧低头请罪。今天若是琅树有什么损伤,自已可是杀几遍都无法赎罪的。
戒律长老冷冷扫了执事一眼,一步到了泉边,吴亘,放下凶器,饶尔等不死。
吴亘笑嘻嘻做了个鬼脸,长老,这等哄小孩的话还是少说为佳,既然我敢做出如此行径,自不怕死的。长老,我们几个都是心高气傲之人,把我们圈养在此,无异于杀了我们。
所以,长老也不要说这种狠话了,放还是不放。放了,就冲着这几日的招待,说不得还能留下一段情份。不放的话,大不了鱼死网破而已。我们六人死了也就罢了,命族从此绝后,你等岂不是罪莫大焉。
你......戒律长老七窍生烟,就要冲了上来,却是被总务长老所阻止。
吴亘,放过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总务长老走到吴亘对面,不紧不慢开口言道。
我知道,我留下来。吴亘打断总
务长老的话,魂曲嘛,我自会悉心琢磨,作为给命族的答谢之礼。
总务长老点点头,回头与其他长老神识交流,转瞬间就定了下来,吴亘,他们五个可以走,你留下。
好,我们要一艘飞船,还要三个驾船的人。这三个人我们来挑选。另外,船离开后不准派人追赶,等到了安全的地方,驾船人自可返回。吴亘大声说道,冲水从月等人使了个眼色。
行,还请阁下谨慎些,莫要伤了琅树。总务长老看着吴亘随意乱晃手中的蛇雕,不由眼皮直跳。
水从月等人按着先前商量,迅速将珑、明、倩三人抓到身边,各自一人挟持,到了下面石台的飞船上。等众人上了船,水从月却是又跳下,远远看向吴亘。
吴亘使唤挥舞了两下胳膊,示意对方快走。水从月深吸了两口气,方才转身回到船上,开船,宝象,你来指挥船飞往何处。齐合、桥班与我,分头看住三人。走。
吴亘真的不管了,他一个人留在此地,只能是死路一条。宝象眼睛有些红。
水从月面色难看,如今之计,又能如何。不过,以他的性子,肯定是有保命之道,我们无需过度担忧。走,先脱了此地,再徐徐图之。
珑、明、倩看着几人,皆是低头不语,谁不也曾想到,突然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宝象叹了口气,走到三人面前,对不住了,还请你们辛苦一下,送我们离去吧。
珑猛然抬起头,恶狠狠盯着宝象,负心贼。说着啐了一口。宝象无言,只得讪讪低头。
快开船,否则就在你们的大好脸蛋上,划上个七八十刀。凤儿取出一把短剑,架在了珑的脖子上,我可不会像他们,怜香惜玉,再敢拖延,先斩了你。说着峨眉竖起,对着明、倩说道,若是不想看她死,就快些开船。
明、倩咬了咬牙,无奈之下只得将船开动起来。飞船缓缓升起,按着宝象所指,向东而去,待到了命族领地边界,船身上泛起一阵涟漪,通过了阵法,加速向前飞去。
船上的气氛有些沉闷,桥班站起身向着身后打量,冬青鸟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不停在船上蹦跳,想跳下船去。齐合长叹一声,轻轻将冬青鸟拢在怀中。
水从月则是走到珑、明、倩三个面前,拱手施了一礼,得罪了,只要将我们送到地方,三位自可返回。这次的事,确实是做的不乍得。用宝象去勾引人家,到最后还逼迫三名少女把自已送了出来,实在是有失于道义。
明边操船边叹了一口气,其实宝象也隐隐说过,你们是不甘心留在此地的。毕竟是我们三姐妹将几位引入命族的,这次也算是有始有终吧。
船上的人闻听皆是无言,三名女子并没有什么坏的心眼,相处下来,性情也是颇为单纯。
一开始,吴亘选中这三人,让宝象曲意逢迎,就是存了利用的心思,免得出逃时对方耍什么手段。现在看来,还真是对不住人家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有时候,水从月也觉的吴亘做法有些卑鄙,依着自已的性子,就是大杀一场身死他洲也不愿做出如此勾当。可那样的话,只会害了他人,所以也就违着心,按着吴亘的吩咐来做。
船行了一个时辰,身后并没有人追来,珑指着前方一片雾气腾腾的水泽道,前面就是恶沼了,到了此处,你们就可以隐藏于其中,我命族是不会派人入内寻找的。
好,让船停下来吧。水从月一声吩咐,飞船缓缓落于沼泽前的一块硬实地面上。
收拾一下行囊,水从月便带着几人下船。
刚跳下船来,只听船上几声痛呼。众人大惊,赶紧重新上船,只见凤儿正擦拭着手掌,珑、明和倩三人
已倒在甲板上昏迷过去。
你干什么?宝象怒道,跳出护在三名女子的身前,恶狠狠盯着凤儿。
不干什么,拖延些时间罢了。凤儿轻描淡写道:放心,没有下死力,只是昏厥过去而已。我们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赶紧寻条隐蔽的路逃命。要不然,她们在空中看的清楚,回头再召一些人过来,以我们的脚力,哪能逃的过飞船追捕。
宝象额头青筋暴起,她们三个既然答应送我们出来,又怎会出尔反尔,你着实存了小人之心。
小人就小人吧,能安全逃出去就行。你信的过她们,我可是不敢信的。什么时候,都不能寄希望于他人的善念。凤儿不理宝象和面色有些难看的水从月,轻飘飘跳下了船,走吧,趁她们未醒,我们还是走远些为妥。要不然,吴亘拿自家性命赚来的这个机会,不免要被浪费掉了。
事已至此,宝象等人也只得作罢。将三名少女放好后,宝象重重跺了一下脚,依依不舍的下了船。
眼前是一片绵延不知多少里的沼泽,大大小小的水潭一个挨着一个,有些水面尚且清洌,有的则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水草苔藓。
在沼泽中行走,须当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一脚下去,看似结实的地面,落下去就会变成一汪深潭。
五人以水从月当头,宝象断后,小心翼翼向着沼泽中摸去。看了一眼远处白色的飞船,宝象长叹了一口气,随着众人钻入了漫漫水泽中。
不提五人艰难跋涉,回到琅树边,看上飞船远远离去,而又没有新的飞船起飞,吴亘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吴亘,你的要求我们都满足了,可以离开琅树了吧。戒律长老眼中喷火,恨不能生吞了吴亘。
吴亘讪讪笑着,往前迈了一步,却又迅速回到树边,诸位,大家都是文明人,打打杀杀总是不好的。既然我的朋友业已离去,我自然不会跑,也跑不了。但若是此时出去,说不得诸位长老一怒之下,不把小子撕成碎片才怪呢。
这样吧,我就在这琅树下安家了,让大家都冷静冷静。正好借机在此感悟魂曲,但有所得必会呈给几位长老,诸位你们看这样妥否。
不妥,看你模样,有豺狐之心,工于心计,说不得又要使什么花招。戒律长老愤然以对,忽然总务长老扯了扯其袖子。
戒律长老一愣,转口道:若是想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但须依一件事。
什么事?
服下一枚琅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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