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和求原谅是不同的。
时至今日之前,傅奚亭从未在这种场合与人侃侃而谈过。
一个家庭不幸的人嫌少有一家人坐在一起闲聊的时刻。
而成年之后所站的位置让他更是没了机会。
与江则会面,更像是上下属的见面。
而今,坐在江阔跟前,他更像是个娶了人家女儿的女婿。
虽然生疏,但是颇有些讨好的意思,外人传言的冷漠无情似乎是对他的污蔑。
他刻意的讨好江意又怎会看不出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傅奚亭,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他在厨房同自己说的这段话。
陌生是因为他在同江阔言语时,那种近乎讨好和迁就的姿态。
傅奚亭何时干过这种事情?
从未。
江意内心五彩斑斓,而这五彩斑斓当中所有的颜色色彩都是夫西平给予的。
她被男人圈在怀里,仰头看着他,内心的挣扎透过眼眸穿向男人的眼睛里。
“我深知首都是一个怎样的地方,我不会因为爱你,将错说成对,也不会将对说成错,pua这种事情我傅奚亭不屑对自己的妻子做,但我会因为爱你,选择去迁就你身旁人,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爱你,也只有足够爱你,才能让我心甘情愿的去做这些,少一分都不行。”
“江意,我是男人,是你丈夫,你同林景舟见面,我本觉得没什么,你跟谁见面不会成为我们之间发生争吵的源头,我所不能理解的,是你的不信任,你的不信任才是我们争吵的源头。任何外人都不足以破坏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只有我们彼此才能。”
江意注视着傅奚亭的目光,男人语调低沉,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誓言扎进江意的心里。
而她,内心的漩涡正在逐渐加深。
江意落在灶台上的手被热汤烫了一下,她猛地回神,刚准备从傅奚亭的怀里抽身开,男人却似看出了什么似的,一把掐住她的腰,像个痴情怨男似的细数她的罪行:“而你今天,更为过分,猫记得带走,老公却可以扔是不是?”
江意呃住,盯着傅奚亭的目光一时间不知该往哪儿放。
“你细数我罪行的时候有没有顺带反思一下自己?”
“反思什么?反思不该因为你信任别人不信任自己老公而跟你置气?反思一下你为什么离家出走知道带走猫,不知道带走我?”
傅奚亭三言两语就将江意的话怼了回来,怼的江意脑子嗡嗡响。
“意意——”餐厅里,伊恬的呼唤声传来,傅奚亭这才松开江意端着汤出去。
“吵架了?”邹茵面对厨房而坐,见二人在厨房聊了那么久,隐隐约约能猜到些什么。
傅奚亭端着汤锅的指节一紧,随即俊雅含笑:“夫妻之间,吵架在所难免。”
“别训话,你跟我打架的时候也不少,”江阔开口止住邹茵接下来想说的话。
邹茵气急,伸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胳膊上。
江阔一个躲闪不急,正中招。
傅奚亭看着眼前一幕,震楞了一秒,大抵是他从未见过这种长辈之间的爱情。
也难怪,江意上辈子能在事业上那么出色。
被爱情滋润出来的孩子,心中底气是别人的千万倍。
一个有底气的人,任何时候都有退路。
江意出来时,就听见邹茵跟江阔的打情骂俏,一把年纪了时常给人塞狗粮。
“夫妻之间,又吵又闹才有感情,真到了没感情的时候了,吵闹都是奢侈品,咱们男人,能让就让让,怕老婆不丢人,老婆跑了才丢人,”江阔笑眯眯的望着傅奚亭。
只是这话一出来,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伊恬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惨白。
江意刚坐下,岔开江阔的话:“任何人在任何状态下,只要做出了自己想要已久的选择,都是值得尊重的。”
江阔目光望向江意,恰好撇见了伊恬的失魂落寞,笑声爽朗开口:“任何人只要敢于走上自己想走的路,也会很精彩,很有魅力。”
傅奚亭在桌子底下握住江意的掌心,修长的指尖在她掌心不动声色的转着圈,一下一下的带着几分撩拨。
而后,大抵是气氛到了,傅奚亭提议喝一杯。
二人刚住进来,生活必需品都是临时采购的,哪有酒?
但伊恬没有,不代表江阔没有。
江阔去对面拿着酒回来的时候,伊恬的情绪早已整理好。
一桌子人,江意是不能喝的,而伊恬跟邹茵平常都会小喝一点,最终的结果是——江阔被傅奚亭灌醉了。
而后者,虽未醉,但也差不多了。
江意帮着邹茵将人送回对面,再转身回来时,就见傅奚亭靠在餐椅上闭目养神。
似醉未醉的样子。
江意走近,用脚轻轻踢了踢人,傅奚亭缓缓的掀开眼帘,望着站在自己身旁的江意。
“方池在楼下吗?”
男人嗡嗡回应:“不在。”
“你怎么过来的?”
“自己开车。”
江意:“还能回去吗?”
傅董:“不能。”
兴许是这个不能太过生疏,太过没有说服力,男人又加了一句:“喝多了。”
江意颇有些无语。
要说喝多也是江阔喝多了。
她也算是在今日见识到了傅奚亭在酒桌上劝酒的能力。
自己若是八两,江阔得一斤。
江意起了些许玩味的心思,扯了扯裤腿,半蹲在傅奚亭跟前:“那——留下来?”
男人兴许知道这是个坑,侧眸睨了她一眼。
果然,一眼就撞进了这只小狐狸的眼睛里。
男人猝然失笑,手搭在额头上,不知是在笑谁。
江意站起身,试图将傅奚亭从椅子上拉起来,男人稍一用力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另一只手伸出来轻巧的握住她受伤的掌心。
江意正想挣扎,傅奚亭蕴着醉意的话语擦着江意的耳边而起:“宝贝儿,你若说你喜欢月亮,我怕是梦里都要去和月亮争宠。”
江意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傅奚亭摁着她的脑袋送到了唇边,一番辗转反侧的吻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而起。
喘息之间,江意推开傅奚亭:“这不是豫园。”
还能给你来个厨房party。
傅奚亭本不想放过她,但长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实在是不适合继续磋磨。
男人松开她的一瞬间,伊恬也推开门进来了。
江意心里莫名其妙漏了一拍。
“有人来接吗?”伊恬看着“醉的不行”的傅奚亭,发出了担忧的询问。
“没醉,”江意代替傅奚亭回应。
话语刚落地,刚还坐在椅子上的人坐起来奔向卫生间————吐了!
江意:..........给她装是不是。
“去看看,”伊恬拍了拍她的臂弯。
伊恬不知道,江意可知道,这人是装的。
她嘟囔开口,一脸不情愿:“我不去。”
“你这孩子——,”伊恬望着她一脸不情愿。
江意没法办,被伊恬念叨的不得不去卫生间。
且还被伊恬塞了杯水在掌心。
刚一进去,就见傅奚亭双手撑在洗漱台边儿上,低垂首,脸色寡白的透过镜子望着她。
也不知是真吐,还是假吐。
真吐?台面上干干净净的。
假图?她也没证据。
但无论是真吐还是假吐,这男人都是心思歹毒的那一方,装模作样博取同情。
“水,”江意将水杯递过去。
傅奚亭接过,喝了小半口。
“你是装的,”江意盯着他,好半晌才下了这个结论。
男人倒也是没装,恩了声。
江意又问:“为什么?”
“想留下来。”
后者愕然,刚想说什么。
傅奚亭再一次将她堵在了卫生间里。
刚刚未曾落幕的吻又开启了。
傅奚亭捧着江意的脸,醉醺醺的吻着她。
江意满腔都是酒味儿,白酒混着葡萄酒,这味道难闻又上头。
就好像吃了碗薄荷味儿的白米饭。
恶心又上头。
“你别——,”江意伸手推开他。
傅奚亭紧握她的腰肢不愿松开。
直至过了三五分钟,屋外传来伊恬的呼唤声。
他才堪堪作罢。
这夜,傅奚亭如愿以偿,留宿在了公寓。
占据了江意那张一米六的床。
本就不大的床傅奚亭这一躺下去,就再无多余的空间了。
江意站在床边望着傅奚亭,伸手推了推傅奚亭,半眯着眼的男人掀开眼帘睨了她一眼,江意淡淡询问:“傅董,床小吗?”
男人又合上了眼眸,嗓音低哑:“不小。”
“硬吗?”
“不硬。”
江意话里话外都想让傅奚亭回豫园,但这人早就琢磨透了江意的心思。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江意此时尤其相信一句话,男人之所以活得久,是因为会装聋做哑。
“我觉得小,”江意继续。
“我可以委屈自己和你挤挤,”傅奚亭一边说,且还往一边去了去。
江意:...........
“傅奚亭.........”
“江意,等一下都有人要,我就没有吗?”江意的话还没出口,傅奚亭就先发制人,抬眸,可怜兮兮的望着江意。
那摸样,跟被人抛弃了的小狗似的。
“老婆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傅奚亭强调了这么一句。
“等一下乖巧听话,不会惹我生气,你呢?”江意反问回去。
“如果争取我自己的权益会惹你生气的话,那你以后不要偏心。”
“你起来,方池就在楼下等着。”
江意伸手准备拉傅奚亭起来,后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任由江意使出浑身解数都没办法将人从床上拉起来。
如此就罢,还被人带到了床上。
“意意——-,”男人蹭着她的面庞,像极了一只求抚摸的猫。
温温淡淡的感觉瞬间爬上江意心头,让她浑身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感觉。
“我从不会因为应该对某人好而去对某人,只有你,是例外,我想与你白头偕老想与你执手天涯,所以才会在这件事情上上纲上线,我若不爱你,管你信任谁,又与我何干?可我爱你,便容不得这些不确定因素存在。你若觉得我错了,我可以像你道歉,但这歉意绝对是虚假的,而我此时此刻的情绪是真的,宝贝儿,你不能打消我爱你的积极性。”筚趣阁
“别让我去梦里跟月亮正争宠。”
傅奚亭话语有多温柔,掌心的魔力便有多强。
他蛊惑着江意,让她瘫软在他高温的掌心之下。
.......
这套新房,隔音效果尚未验证。
而傅奚亭今夜饮薄酒,性子起来了,江意是劝不住的。
这张一米六的单人床,终究是承载了太多。
两小时后。
江意瘫软在床上,拿起床头柜上响了数声的手机。
点开,全是短信。
“傅奚亭出轨了?”
“你倒是吱个声儿啊,我这瓜能不能吃完整就靠你了。”
“老板?”
全是司翰的短信,看到吃瓜两个字,江意熟门熟路的打开了那群公子哥儿们经常打开的论坛,挂在首页的就是傅奚亭私生子的八卦。
她随意的扒拉了两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身旁,傅奚亭的掌心落在她的腰肢上。
滚烫而又有安全感。
三五分钟后,江意轻手轻脚的扒拉开傅奚亭的掌心,行至衣柜前拿出睡袍披在身上,拿着手机出了房门。
客厅里,留着一盏昏暗的灯光,伊恬的房间里,灯光沿着门缝洒出来。
江意拿出杯子倒了杯水。
还没开始喝,就听见伊恬房间里有质问声响起:“于情不合,于理不合,情和理在你的心里比你女儿还重要?”
江意端着水杯的手一僵,不用细想都知道伊恬正在跟江则争吵。
她本该走的,最起码,窥探别人的隐私确实不是件光明磊落的事情。
可江意觉得,比起离开,她更想知道伊恬跟江则的故事。
“你满口道理,可这些道理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在告诉我,你的妻儿,没你的仕途重要,江则,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心为了妻儿的江则了,现如今的你,是个赤裸裸的江家人,你的骨子里流淌着她们的血脉,这辈子都改变不了。”
伊恬说完,挂了电话,没给江则多余辩驳的机会。
随手将手机扔在床上,一转身就看见客厅里微弱的灯光,拉开门,就见江意坐在餐厅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