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信你。”许仙朝陆炳顺点点头,接着转身看向王媒婆。
“仙哥儿,你这是什么话?你信他,就是怀疑老婆子我了?”
王媒婆语带不满,但口气却不是太恶劣,毕竟许仙的姐夫是钱塘县捕头,而且颇受县老爷杨传广器重。
“其实想弄清楚真相并不难,关键是,你想不想弄清楚?”许仙盯着王媒婆,道:“讹人罪可大可小,十五两银子,也足够进大牢了。”
王媒婆面色微变,但还是强自镇定道:“我没撒谎,就是他撞的。”
“嗯,你当然可以坚持你的说法,同样,陆炳顺也可以坚持,既然僵持不下,等官差来了,便会找旁证。”许仙道。
“旁证?”王媒婆重复一遍。
“没错,我姐夫办案那一套,我多少也知道一些。”
许仙看向围观百姓:“如果这里是荒郊野外,深山老林,那就没办法了,可惜,这里不是。”
许仙走到人群外,指着临街的铺子道:“这里是钱塘最热闹的西大街,路上人来人往,铺子里的掌柜伙计翘首以盼,都等着客人上门呢,你觉得,真的会没有一个人看见?”
王媒婆嗤笑一声:“我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办法,不过如此!谁看见了?要是有人看见,早就站出来了。”
说完王媒婆指着围观百姓:“你看见了?还是你?是不是你?”
百姓连连摇头,没人说自己看见了。
王媒婆得意的看向许仙:“瞧见了?没人看见。”
“是吗?根据大宋律例,瞒而不报,同罪论处!待我姐夫来了,他有的是办法知道真相。”许仙接着道:“你究竟是怎么摔倒的,你心中有数。”
“仙哥儿,真是没看出来啊,你几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王媒婆眯着眼睛:“好!我就给李捕头面子,十五两银子,小意思,我不要了。”
说完王媒婆转身就走:“让开!让开!有什么好看的!”
众人大多一脸鄙视,却没人开口指责,因为王家是大户,再加上事不关己,没人会引火烧身。
待王媒婆走远后,才有几个人围过来夸赞道:
“厉害!三言两语就把老太婆唬住了。”
“对啊,相由心生,王媒婆看上去就不像好人。”
“没错,就这么让她走,真是便宜她了,应该绑了送到衙门去。”
许仙摆摆手:“各位听我说一句,王媒婆固然可恨,但这件事缺少实证,如果想定她的罪,需要目击者与她对簿公堂。”
“去就去!谁看见了,站出来,我们大伙儿支持你!”
“说的好!她王家虽是大户,但有我们这么多人支持,也不怕她!”
许仙再次拱手:“各位,既然陆炳顺没事,大伙儿就放过目击者吧,即便真将王媒婆定了罪,大不了关她一段日子,她总归还是要出来的,所谓穷不与富斗,都是出来讨生活,换成谁被这么个富户盯着,也不好受吧?”
这几句话,在情在理,众人换位思考后,都是长叹一声,随后慢慢散去了。
………………
众人走后,许仙问陆炳顺:“你不是住在阳春面馆吗?一大早来城西做什么?”
“他们把我赶出来了。”陆炳顺垂首道。
“他们是谁?”许仙记得陆炳顺的三叔三婶都离开钱塘了。
陆炳顺回答:“三婶的哥哥,原来三叔他们走的时候,已经低价把房子卖了。”
许仙看着无家可归的陆炳顺,心生怜悯之意,顿了顿,指着路旁一家馄饨店道:“还没吃早饭吧?边吃边聊。”
馄饨店的老板是一对老夫妻,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孙女,一家人看上去挺和善的,眼见许仙二人进店,急忙起身相迎,话语客气。
可能由于店里只卖馄饨的原因,所以哪怕现在正是吃早饭的时间,生意还是很差,门口罗雀,一个客人都没有。
“两位,吃点什么?鄙姓胡,你们喊我老胡就好。”胡老板一边擦桌子一边说。
其实也不用擦,桌子本就蹭光瓦亮。
“两碗馄饨,一碗不要葱,也不要辣椒。”许仙问陆炳顺:“你要葱吗?”
“跟你一样。”陆炳顺坐在椅子上,一脸颓丧之色。
“好嘞,两位稍等。”胡老板去忙活了。
“陆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许仙坐下后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陆炳顺胡乱揉搓着自己的头发:“我觉得,除了许兄弟你,所有人对我,都有恶意。”
“怎么会呢?”许仙道。
“我为了救秀姑,杀了唐万春,可三叔三婶,他们扔下我跑了。”
“昨晚,我求三婶的哥哥,求他让我多住几天,只等绣衣司修葺完毕,马上就搬走,他怎么都不答应,还说要报官抓我。”
“还有刚才,我明明是好心,我只想扶她……为什么要讹我?”
“许兄弟,我做错了吗?我该怎么做?”
陆炳顺双眼混浊,一脸茫然:“从小,我娘就教我,男儿大丈夫,做人要光明磊落,顶天立地,可是我做的每一件事,从来没有人认同,不仅如此,他们还要狠狠得踩我一脚,生怕我死不了!”
说到最后,陆炳顺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店里的老夫妻和孙女频频看向许仙二人。
“不好意思胡老板,我朋友心情不好,打扰你们做生意了。”
许仙向店老板告个罪,接着沉吟片刻,对陆炳顺说道:
“你认为是对的事情,你就去做,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也不要去计较后果,问心无愧就好。”
“许兄弟,你不明白,一个人对你看法不好,你可以忍,十人,一百人呢?那种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真的很可怕。”陆炳顺眼神惊惧,仿佛他已经被全世界遗弃。
“两位,馄饨来了。”这时胡老板端来两碗馄饨,犹豫片刻,他看着陆炳顺:“小伙子,你还年轻,凡事不要总往坏的方面想,怎么会所有人对你都有恶意呢?”
“真的吗?”陆炳顺抬头,露出一丝希望。
胡老板笑了笑,满脸褶子显得格外和蔼:“当然是真的,老胡我对你就有善意,这碗馄饨,我请你吃。”
“胡老板,谢谢你。”
陆炳顺双眼陡然明亮起来:“你这一碗馄饨,可能会改变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