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阳城北门,桥蕤一直在等待时机。
他让左阵军先行两刻钟,为的就是打一个时间差。
桥蕤料定守军必然无法抵挡左阵军的攻势,到时必定派兵增援。
然后他再让虎捷军出发攻北门,即使守军想要救援也来不及!
虎捷军前曲的材官们一手拿着钩镶或短剑,一手拿着盾牌。迅速通过云梯车爬上城头。
城头守军立刻围上来,但虎捷军的将士们又持盾又披甲,防御力几乎点满。
守城的汉军拿这些乌龟壳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看着一个又一个虎捷军的士兵跳上城头。
一等虎捷军的士兵们在城头守住一块立锥之地后,他们立刻开始反击!
这些钩镶、短剑、盾牌落在这些武艺精湛的游侠儿手里,俨然成了杀人的利器。
汉军士卒多是山越人或百姓、罪民,在武艺这一点上和纯粹由袁术换样的江湖剑客相比,要逊色不少。
多数情况,汉军只能凭借血勇之气抵抗。
但敌兵全都穿甲拿盾,冲上去也伤不了虎捷军。
很快,虎捷军就抢下了北面城墙!
北门口,虎捷军后曲的长戟材官们顶着头顶不时倒下的热油和金汁,徐徐向城内推进!
这些全身披甲,手持长戟的铁皮疙瘩让守城将士苦不堪言。
寻常百姓拿到长戟,也就只会捅刺劈三连。然而在这些精锐士卒手里却能多出一项功能——钩扯!
虎捷军不愧为袁术最精锐的军队之一,他们用长戟捅穿守军防线如探囊取物一般。
守军们的武器、盾牌、盔甲、衣袖,甚至肉身,都会成为被虎捷军钩扯的目标。
借助杠杆原理,一旦被长戟钩住兵刃,那你很难留住你的武器,除非你的武器比命还重要!
为数不多能对虎捷军的铁皮疙瘩造成伤害的,只有城门内部的士兵们从虎捷军头顶倒下的热油和金汁。
守城门的汉军起初在城门防御工事的帮助下还能苦苦支撑,但在虎捷军前曲从城墙杀进城门内部后,失去友军协防的汉军们再也支撑不住,朝城内溃败!
石城都尉樊能带兵赶往北门,走到半道就看见北门已经升起袁术军的大旗。
将士们惊呼:“遭了!北门失守了!”
樊能一拍大腿:“哎呀!”
然后对身边将士们说:“走,随我夺回北门!”
“诺!”
然而城墙一旦失守,又哪是那么好夺回的。源源不断地有袁术军士卒从北门和北城墙上涌入城内。
袁术的大将军桥蕤身先士卒,带兵杀进历阳城!
桥蕤站在北城门上大喊:“杀啊!夺下历阳城,主公必有厚赏!”
樊能组织士兵两次尝试夺回城门,但袁术军太多,他们甚至还没走到城门下就被打退。
身边有士兵道:“将军,城已经破了,咱们逃吧!”
樊能怒斥:“我受主公厚恩!岂能弃城而逃!城门既然破了,咱们退守内城就是!若有再言弃城者,我定斩不饶!”
随后带兵向内城扯去,同时传令各城门都督,让他们撤往内城。
当晚,袁术亲临历阳城北门,大加赞赏桥蕤和麾下将士,并让桥蕤喊话蜷缩在内城的樊能:
“樊能你听着,我家主公劝你尽早投降,还可保留全尸!若是负隅顽抗,必叫你碎尸万段,尸骨不存!”
樊能在内城城头大骂:“桥蕤!你生食汉禄,却效命袁贼,你不得好死!”
桥蕤在城下大笑:“哈哈哈!我主袁公路出身名门,汝南袁氏四世三公,执天下士子牛耳!现在汉祚将终,效命我主乃正道。尔等负隅顽抗,方有今日之困!”
樊能呵斥他:“我主刘正礼受百姓拥戴,江东士人安享乱世太平,岂是你那倒行逆施的庸主能比?”
桥蕤指着樊能,一时语塞:“你!你!”
这时,樊能突然发笑:“哈哈,哈哈哈哈!”
桥蕤疑惑,厉声斥道:“汝何故发笑?!”
樊能讥讽道:“我主用兵如神,现已派丹阳太守周昕领兵攻寿春,即使你们夺下我这历阳城,也回不去了!哈哈哈哈!”
城下袁术军听了樊能的话,有些躁动。
桥蕤立刻安抚:“胡说!这是胡说!寿春远在九江腹地,刘繇又怎么能把兵派到寿春?”
袁军士卒正要安心,又听城头上的樊能说:“我主刘正礼命周泰明屯兵巢湖,为的就是今日!”
“袁术派孙策攻打庐江,周泰明乘船从巢湖而下,从背后击破孙策。现在他又乘船从肥水进入九江,尔等家小现在怕是已经被周昕抓起来运往江东啦!哈哈哈哈!不信的话,你们自己去打听!哈哈!”
袁军听后又开始躁动,军中确实有流言说孙策败了,今早主公还在营帐里大骂孙策。
这时袁术亲自来到阵前,对士卒们说:“孙策确实败了,但汝等不必惊慌,寿春尚有5万大军,周昕又如何能攻破?明日寅时造饭,卯时攻城,杀樊能者,孤赏他千两金!官升三级!”
将士们这才稍加安歇,但军心依旧不可避免地开始不安稳。
樊能见状,也回到内城,让人把战报呈上来。
一番清点,逃入内城的汉军仅剩千余人。
樊能咋舌,今早开战前还有五千,现在就只剩一千了。
樊能对左右道:“袁军军心不稳,今夜应该不会攻城,尔等今夜安抚好将士,让他们好好休息。主公知我等依旧坚守,必然发兵来援!下去吧!”
“诺。”
历阳城被攻破的消息在子时被传到石城,刘繇惊醒,立刻召集群臣商议。
约摸半个时辰后,刘基、吕岱、步骘等人全部到齐。
议事堂里,刘繇心情急切:“历阳城破,诸位,该如何是好啊?”
刘基睡到半夜刚刚被叫醒,脑子晕乎乎的,一时也想不出什么。
但他并不慌,当初被高岱提醒,刘基清楚地知道即使历阳没守住,还有长江天堑,袁术没那个能力渡江。
吕岱在下面说:“主公莫慌!历阳城破,我们还可扼守江水。袁术在历阳城下损兵折将,应当无力渡江,江东无忧!”
刘繇听罢,这才安心,他叹息道:“哎,是吾惊慌失措。但是历阳城破,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
刘基这时说:“阿爷勿忧,且让先生们想想。”
刘繇点头,刘基又让下人们去端几碗养心粥来。
步骘起身道:“明公,当下首要之事便是召回远在九江腹地的周泰明,以免他身陷重围!”
刘繇看向吕岱,对方已经快成为他的主心骨了。
吕岱想了想,又看向刘基:“公子觉得是否应该召回周昕?”
吕岱意有所指,他知道自己的少主公伙同江东世家,指使朱桓和周昕在九江搬运人口。
他怕冒然召回周昕会动了刘基的果子,招来不满。
刘基喝了一口盅里的养心粥,润了润心肺后,起身走到沙盘前。
他将代表袁术的棋子推到江北历阳,然后放了一个袁军棋子在涪陵,又放了一个在大横山。
刘基看向己方各军情况。
周昕和朱桓领兵六千,在肥水一带的九江腹地活动,这是袁术的大后方!
刘繇坐镇石城,这里还屯有八千将士,其中包括自己花重金打造的三千解烦卫!这里和历阳隔江相望。
横江口,张英尚有两三千水军。这里是从历阳城东渡江的登陆点。
当利口,朱桓留了两千水军。这里是从历阳城西渡江的登陆点。
横江口以东二百里的三汊口,百越督焦已还有三千水军。
吴郡丹徒,许昭在和吴景对峙,双方少有交手。为防万一,这一支军队动不得。
所以己方可用之兵有将近两万,袁术手里估摸着还有两万多三万,在人数上基本势均力敌。
自己是否要集中兵力,渡江决战呢?
刘基很快否定了这个计划,风险太大。
上兵伐交,中兵伐谋,下兵伐城。
渡江决战就是赌国运,自从安定江东后,刘基就越来越不喜欢犯险。因为没必要。
伐交现在也来不急了,况且没有好的潜在外部盟友。曹操吕布还在激战,刘备能把徐州内部安抚好就不错了。刘表守城之犬,现在还在看刘繇和袁术的好戏,不足与谋。
那就只能伐谋了……
想想自己的优势,和敌军的劣势。
优势是己方养精蓄锐,石城等地的军队还很有战心。
袁术的劣势是士卒久战,师老兵疲,并且后方不稳。
孙子兵法讲,以正合,以奇胜。
己方与袁术在江北拉锯,隔长江对峙,这就是以正合。
遣周昕破孙策,袭扰地方腹地,这应该就是己方的奇胜之点。
步骘言召回周昕,这是稳重之举。但也会抹消己方的奇胜之兵。
如果自己让周昕留在九江继续袭扰,袁术是否会回援呢?
如果袁术回援,那么刘繇一方屯驻石城的部队就可以渡江追击,或者夺回历阳甚至阜陵。
对了!还有阜陵县!
据说袁术的粮草就囤放在阜陵,己方是否可以派兵袭取阜陵,迫使袁术分兵回援?
一番思索,刘基觉得己方可以采取的策略实在很多!
刘基于是将自己的分析说与众人听,刘繇等人频频点头。
吕岱听后又问:“如果主公让少主公定策,少主公觉得该怎么做?”
刘基看向吕岱,他突然觉得这个浓眉长须的吕岱焉坏焉坏的,竟然在这个时候考验自己!
吕岱脸上微带笑意,其实他胸中已有良策,但他是臣子,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刻给主上提供选择,而不是代替领导做抉择。
他在此时发问,也是为了培养刘基这个少主公的决策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