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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武安侯府。

儿子又立了功,看皇上那意思是网开一面了。悬在头顶的利剑没了,近来武安侯的日子过得颇为惬意。

小酒喝着,又往府里抬了个小妾,才十六,比他最大的孙女也就大几岁。还学人养了只鸟,从卫所回来就提着鸟笼子出府熘达。

用侯夫人的话说,这老了老了还成老纨绔了。

对于武安侯不思进取的行为,侯夫人一点都不在意。她都是做祖母的人了,情情爱爱早就没那心思了,她现在更喜欢一个人睡,多一个人,她还嫌挤得慌呢,更嫌弃侯爷打呼噜吵得她睡不好。

侯夫人看得很清楚,侯爷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再上进,也升不上去了。她把持着府里的中馈,长子是世子,次子又有出息,她底气足着呢,侯爷再怎么玩物丧志也走不了大褶,随他去吧。

侯夫人懒得管了,有时她甚至会想:若不是有个样样出色的小叔子在后头比衬着,侯爷也不会因为地位受到威胁而努力上进。要候府只他一个,八成他早就成了撑不起家业的纨绔。

对比现在,就算能力平庸,还承了老侯爷的余荫,侯爷也是个三品的将军了,勉强撑起了门户,撑到了儿子长大。

一想想这些,侯夫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说句实在话,只要他不作妖,别说一个小妾十个八个小妾她眼睛不眨都能给他纳进门。

“二爷来啦!”站在廊下逗鸟的武安侯听到奴才请安的声音,转头就见二儿子大步走来,“父亲。”

武安侯嗯了一声“下值了?”

“是!”闻承曜看着鸟笼里的这只画眉鸟,笑着道:“这小东西,还真乖巧。”

武安侯点着画眉鸟的小脑袋,漫不经心地说道:“要是就是它的乖巧,这鸟跟人都是一样的,不听话饿上几顿就好了。”

闻承曜一脸崇拜“还是父亲看得通透,儿子受教了。”

武安侯本是随口一说,迎着儿子孺慕的眼神,也忍不住心生得意,关心地问起他的差事,还给予一些指点。

闻承曜心喜,有意凑趣,一时间父慈子孝,温情脉脉。

说着说着,闻承曜话锋一转,“父亲,儿子今儿舔着脸向父亲讨要一物。”他脸上带着羞赧,颇为不好意思的样子。

“哦,何物?”武安侯本就最偏爱这个儿子,是以和颜悦色得问。

闻承曜道:“三弟送了葡萄酒回来,儿子有幸分得一壶。儿子便请朋友一起品尝了,不知怎的传到指挥使大人耳朵里,今儿一早他见到儿子还提起葡萄酒的事,儿子不好回绝,只好把主意打到您这来了。”

“汪指挥使?”武安侯问。

闻承曜点头,“对,是汪指挥使。”

武安侯自然知道此人,他乃金吾卫指挥使,也是个好酒的人。若是能卖个一个人情,儿子的仕途能顺利许多。他不反对儿子投其所好,甚至觉得他这样做很对。

可是葡萄酒……他也只有两坛,送了半坛给上峰宋将军,加上被他喝掉的,他也只剩下半坛了。再分出,哪怕一壶,他也舍不得。

看出父亲的不舍,闻承曜假意不知他得了多少,只轻声道:“儿子听说送进府十坛……”一副“您不会连一壶都舍不得给儿子吧”的委屈表情。

闻承曜也是鸡贼,不说是老三孝敬父母的,只说送进府里的。既然是送进府里的,那便该人人有份。嫡母只分给他一壶,湖弄鬼呢?

没说半句不满,不满的心思却昭然若揭。

十坛?武安侯眼睛眯了一下,心里有些不舒服。既然有十坛,那他就不用在意这一坛半坛的了。

武安侯压了压眉心,对二儿子道:“既然汪指挥使主动提起,你不回绝是对的。打点好上峰,对你的前程是有利的。一壶也拿不出手,我这里还剩下半坛,有个十斤左右的样子,你都拿去吧。”

闻承曜大喜,感激道:“谢谢父亲。”

“有什么好谢的?”武安侯摆摆手,“你能有个好前程,为父就放心了。”

“父亲!”闻承曜面上动容,眼角微红,私有水光闪过,“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武安侯欣慰的点头,这个二儿子还是很有孝心的。

闻承曜很高兴,本以为能有一壶葡萄酒就不错了,没想到得了半坛,意外之喜啊!当然他更得意的是给嫡母上了眼药。

他那好嫡母,自从老三成亲后,就越发小气了。老三离京后,她连样子都懒得做了,越加刻薄起来。还说什么老三外任了,府里的进项就少了,要节流。好像候府全靠老三一个撑着似的。

正如闻承曜希望的那样,武安侯沉着脸去了后院。

侯夫人正在看账本子,听到丫鬟的声音,抬起头,看到侯爷进来,笑了笑,“侯爷来了。”眼神一瞥,自有乖觉的丫鬟奉茶。

武安侯喝了几口茶,状似随意地问:“上回老三家书里都说了什么?”

侯夫人眼神闪了一下,“不就是他媳妇有孕了他要厨子那事吗?你还不知道老三?那嘴跟蚌壳似的,在京里时都没话跟咱们说。这一回八成是实在没法子了,要不然也不会往京里送家书。”

武安侯想想三儿子的性子,还真跟她说的一样。又喝了几口茶,他再次道:“不是说老三送回来十坛葡萄酒吗?你再给我几坛,我有用处。”

侯夫人这才明白,原来他是为了葡萄酒来的,谁又在他跟前嚼舌根子了?跑不了二房那个蔫坏的种!

“啊,老三是送回十坛葡萄酒,可现在已经没了。”侯夫人说得十分坦然。

“怎么就没了我那里才得两坛……”武安侯忍不住提高声音。

侯夫人一点都不恼,心平气和跟他分说,“侯爷那里两坛,世子身子骨不好,但葡萄酒后劲不大,他也能喝,给了他一坛。妾身娘家,也得送一坛过去孝敬吧。老三两口子不在京里,人情往来却不能落下,亲家那里得送个两坛吧?还有老三的恩师,大理寺的贺大人,不都得送点?”

顿了下,她脸上的表情越加柔和,“十坛看着多,这么一分,可不就没了?哦,还有老二和老四那里,妾身觉得都是自家人,一人一壶尝尝味儿就算了,还是人情走礼当紧。侯爷说对吧?”

武安侯能说不对吗?

他心里那个窝火呀,却没法发泄。回到自己院子里,后悔极了,早知道给二儿子一壶就行了。

哎幼,他的半坛子葡萄酒啊!心疼!

心疼的武安侯立即就给三儿子写了封家书,信上的内容就一个,要葡萄酒。

武安侯一走,侯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收了,澹澹地吩咐,“去,传我的话,侯爷身边伺候的,扣两个月月钱。”眉头皱了下,“新进门的那个姨娘,还有丁姨娘,也一样罚了。”问就是我高兴。

主子行事不妥,那肯定是身边伺候的人的错,谁让你没拦着劝着?被罚了一点都不亏。

她拿侯爷没办法,还处置不了几个奴才吗?

其实并没有分完,库房里还有三坛子呢。她是走人情了,但并没有送那么多。葡萄酒那么稀罕的东西,老三用的都是大酒坛,一坛足有二十斤,她又不傻,怎么可能送那么多?一家送个五斤就顶天了。

老三家书上说了,葡萄酒对女人尤其好。她喝了几天,睡觉都香了。剩下的三坛她要留着自己慢慢喝,给别人干什么?养好了身体瞎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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