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随着林峰的讲述,在场之人似乎被带入了几百年前那太阳没有升起来的白天。
“滴答”。
那是鲜血滴落的声音。
那是弥漫的血腥味道。
还有不知道何时何地,冒出来的尸臭味道。
房梁上,死去不知道多少时间的尸体,还在不断的往下滴落下来粘稠的血液,整个街面上,昏黑,无光。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横躺在街上。
这些尸体,无不痛苦。
这些人生前受到了极重的折磨。
有的尸体,中毒腐烂,早就巨人观。
有的尸体,却还“栩栩如生”。
宛若活人。
这里唯一的光,来自于远处的后山,那里火焰熊熊,勉强算是光源。
其余的地方,不能有光。
有光就有诡。
“这附近应该还有几个活人。”
街角,宗阳压低了声音说道,他手里拿着火铳,小心翼翼的探头看去。
心里却还是没底。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他乱世用重典,暂时镇压住了此地的时候,金家人想要请他谈话。
被他一火铳崩了后,天就没有再亮起来过,要不是后山和纂王爷庙、土地庙的神光,这里真是漆黑一片。
就算是使用火把也没有作用,反而会引来可怕的后果。
他不知道用火会怎么样。
但他知道用了火的人,都不见了。
这里,此刻最安全的地方就有两处,一处是纂王爷的庙宇,一处是土地庙外面,可是两处火光都有限度,再说了,也不是谁都知道,出事就朝着这两处跑,再说了,就是这样跑,也有人在路上失踪。
譬如说这里,这里据说最少还有三十多人失踪,他专门带人过来看一眼。
宗阳深呼吸一口气,望着外面。
最开始有纂王爷庙的人帮助,情况还稍微好一些,现在,纂王爷庙的人都被抽调了出去。
城中一片乱麻。
许多诡异之事,就算是阅读过志怪小说的宗阳,都没有见过。
他也是开了眼。
作为本地县长,他自然不能将人员失踪视而不见,用他的话说,“总是要叫百姓见到官府在行动。”
况且,他也心中没底,前几日他隐约见到了地下涌动的气脉,化作了一张又一张的脸,好在这种情况一转即逝。
纂王爷的额头,冒出来了一点火线,落在地上,这些脸面受到了袭击,“嗖然”消失不见。
宗阳带人来找人,几天时间不见,他瘦了一圈,整个人却眼冒精光,精气神十足。
不能再死人了。
人死的越多,外面鬼就越多,宗阳也看的分明,他就算是三头六臂,也不是这些鬼祟的对手,反倒是人聚在一起,人声鼎沸,尚且有一战之力,他们终日诵唱,青天白日的,香火冲天。
那些小道士们,也尽力维持秩序。
现在他出来,一半是为了救人,一半是为了处理外面越来越多的诡异。
“还有几个人跟着我?”
他又对着身后问道,身后传来了沙哑的声音。
“我。”
“我。”
“我。”
一共六个人回答他,宗阳心下一沉,他往后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街角,尸臭味道无处不在,还传来叮叮哐哐的声音。
就在不久前,他们见到了一只怪异的活尸。
这一只怪异的活尸,自己推着一个小车,不止如此,他还挑着担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理发匠。
他手里拿着一柄剥皮刀。
这活尸的手段,极其古怪,宗阳叫他剥皮匠人,他会将自己见到的活人,皮肤刹那之间剥下来,那人失了皮肤,哀嚎而死。
更残忍的是,宗阳很清楚,这活尸剥皮,不是因为他爱好特殊,或者生性残忍。
他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他的职责就是剥皮,就连妖魔,怪物,都在他的手中被剥走了皮肤,他会将别人血淋淋的皮肤,涂抹上奇怪的药剂,随后在自己小车的锅里面,进行熬煮。
看起来是个皮匠。
一视同仁。
面对这样的强敌,有人牵制,叫其余人活了下来。
不过二十多个人,只剩下来了七个,这二十多人之中,也有胆怯的,只不过这些胆怯之人,离开了宗阳,也逃不脱一个死字。
或许生不如死。
宗阳不愿意想自己会遇见什么。
他咽了一口唾沫,将心中刚刚起来的,发潮的胆怯咽了下去说道:“准备好,往前走,火油没丢吧?”
“火油没丢,洋火还在,能烧。”
说话的是一个老江湖,宗阳勉强记得这个老江湖曾经也是一个盗墓贼,下过墓的人,只不过他好像金盆洗手的很早,对于他也很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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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到了这种时刻,他也是最早跟着宗阳干的人,情势所迫,宗阳也顾不上连他也枪毙了。
戴罪立功。
只要能活着出去,就不惩罚他了。
老江湖说话,宗阳点了点头说道:“没丢就好,进去之前,先在房间四周,把符令放下,然后将火点燃,叫妖魔往这边聚集。
随后符令自然动手,我们立马就走,朝着纂王爷庙走,能回去几个,就回去几个。”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妖魔会有趋光性,但既然知道,就要借用此法,来除掉一些妖魔,防止妖魔太多,结阵冲击纂王爷庙。
纂王爷庙出事了,那可就真的出大事了。
“好,走,少爷。”
仅剩下来的几个护卫说道,他们死死地护住少爷。
宗阳说完,身后的几个人回应他,他们刚刚闯进了眼前的民宅,想要找人,未曾预料到,他们刚刚进去,里面滴血的声音越发的快了。
连成一团,宗阳手中握着火铳,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看到悬挂在梁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外头山上的火焰,照进了这里。
看到了一袭血衣,这血衣大的仿佛是能够将这屋子都裹挟下来。
在这血衣下面,是不是会有面孔,肠子,骨骼,大腿蠕动。
是血衣在“进食”。
血衣在吃饭!
宗阳见到了那个“女人”的眼睛,两相眼睛“交融”之下,宗阳心神被夺舍,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感觉手中的火铳一烫。
就是这一下,宗阳差点就丢掉了火铳。
他快速醒悟过来,等到他举起来了火铳,就看到挂在梁上的人变成了一个男人。
赫然是他的护卫。
宗阳心头发凉。
火油泼了下去,有人点火,他还在犹豫,就被老江湖一把拖拽着往外面走,不许他放枪。
“县长啊,不用再看了,这里的人一定都死光了,这是怨姑娘,有怨姑娘在的地方,一定没活人。
这怨姑娘都吃饱了,都不吃人了,赶紧走。
走出去了,再找一个活人给怨姑娘吃,我们就能走脱了!
赶紧走,赶紧走!”
还是老江湖见得分明。
这下墓的,大多都是亲戚一起来,还要血亲。
打了盗洞,儿子下去,老子在上面抓绳子。
为什么?
就怕见到值钱的,上头拿了宝,将盗洞掩埋起来,将下面进了盗洞的人埋咯。
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这样的搭配,也是用无数条人命填进去之后,得出来的规矩。
“养人的,不如人养的。”
底下是老父母,儿女会动手。
底下是儿女,老父母不见得会狠下心来。
既然是经验的选择,自然也有特例,老江湖见的多了,心智坚定的很。
他抓起来宗阳就跑,他知道这里面“捐”了人了,怨姑娘吃饱了,就更加可怕了。
她是不吃人了。
可是她会跟着这些人,随机的一个人,被人“请”到村子里面,一个村子死绝了,要是有不开眼的再进去,就会再次带着怨姑娘进来。
所以他知道,有的人处理怨姑娘,就是叫一个无辜的孩子,带着怨姑娘进窑洞里面,随后,将整个窑洞搞塌。
叫男童和怨姑娘一起埋在里面,这哪里出来的“怨姑娘”,叫老江湖心里发凉。
宗阳被老江湖生拉硬拽出来。
老江湖看得分明,这位县长手里有法器,还有官气,是这里最有可能活下去的人。
跟着他,一定没有问题。
所以他巴不得托拽着县长走,保住自己的小命。
果不其然,这里火焰起来,立刻汇聚了一些妖魔。
不得已,宗阳再开了一枪,就一下,子弹轰鸣,龙虎气加上佛息,硬生生打出一条道路。
许多呼啸而来的尸体,连带着恶臭的风,都被这一火铳压制。
看到生路。
几人夺路狂奔。
随即,一道身影拦在了他们身边,这个身影慢慢吞吞,看起来很不经意,他的走路甚至给宗阳一种“漫不经心”,“步履蹒跚”。
只不过随着他的行动,在他的身边,出现了诸多的“拦路虎”,一些怪模怪样的妖魔出现在在他的身边,可惜,都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他一个又一个,很有耐心的将这些拦路虎,全部都剥掉了皮肤,将他们皮肤放在自己身前的小车上头,不断的熬煮。
他如一个优秀的皮匠,在鞣制皮革。
这一次,宗阳看的很清楚,这个小车的火,是用人的大腿骨作为薪柴,以人的魂魄作为材料,引燃的。
在这火焰里面,宗阳甚至都看到了前不久才死去的护卫,这些护卫的脸,都在火焰之中哀,看到了这个“人”,宗阳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丝绝望。
他举起来自自己的火铳,想要最后尊严一死。
剥皮匠人,那个极其可怕的剥皮匠人,又从后面追了上来,拦在了他们面前。
有他拦在所有人面前,谁都不要想离开。
跑不掉了。
剥皮匠人拿出来了自己手中的剃刀。
往下一划。
一声惨叫,宗阳往旁边看了一眼,就看到又一个老江湖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血人。
宗阳不再犹豫,拿出来了手边的火铳,一下,火焰喷发,忽而一道人的脸皮化作的袍子,拦在了火焰之前,第一次,法器在宗阳手中,没有发挥它自己的作用。
这些人连共同吞噬了火铳发出来的光亮,随后又软踏踏的落在了剥皮匠人的肩膀上。
淅淅索索的声音里面。
枪声吸引了一只蚰蜒。
这一只蚰蜒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爬过来的,几个人往上看了一眼,就看到蚰蜒从远处过来,它是以一种奇异的“漂”的样子,从半空之中蜿蜒过来。
它的足部,勾着许多的尸体。
它在尸体之中产卵,宗阳看到,这产卵的尸体之中,有的尸体偶尔那么动一下。
不是说他们还活着。
是因为里面的小蚰蜒,快要活过来了。
面对这样恶心的怪物,宗阳也感觉到了一阵阵生理不适。
在这蚰蜒的后面,还有一只鬼鬼祟祟的大虫。
在这大虫旁边,还有,铁冠道人?
哪里来的铁冠道人?
老江湖早就从自己的腿边,摸到了匕首,准备给自己最后的一个体面。
谁知道,就在蚰蜒出现之后。
剥皮匠人,忽然放弃了他们。
在他的眼里,那从天上飞过去的蚰蜒,比他们的吸引力大多了。
更不要说,失去了皮肤的老江湖,还没有哀嚎几句,他身上忽然就长出来了皮肤。
是一袭血衣!
怨姑娘上身,他迅速变成了怨姑娘的样子。
剥皮匠人,又将目光落在了怨姑娘的身上。
就在此时,忽然,一道惊人的轰鸣,这些怪物全部都蠢蠢欲动了起来。
县长停了下来,老江湖亦是如此,他们看到,远处的后山还在熊熊燃烧,但是那燃烧的火焰,化作了一缕缕绿色。
绿色的火焰。
没有一丝丝的热气。
反而变得极其的阴冷,在这阴冷之中,无形的波纹不断的传播出来,带出来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宗阳嗅到了这个味道,感觉这个味道像是家里香囊的味道。
他家每一年都会给孩子佩戴一个香囊,在每一年的新年,宗阳才能和自己的父亲相见,他的父亲是一个极其威严的人。
他从来不苟言笑,所以对于宗阳来说,这种气味,就是团圆的气味!
他产生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