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本已领了钥匙,正要回房休息,听到这句话,脚下就都慢了下来。
“张科长,请问是哪两位住院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京市五院的领队,主任医师万欣问道。
“刚才就在这里,京市三院的甘主任说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坚持要帮女同事提行李,结果下一秒就晕倒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宿舍前台的工作人员说道。
“至于另一位,听说是京市三坛医院的,反应特别大,还没走出机场,就坚持不住了。”
“这么严重!”京市五院和碧水潭医院的大夫们互相对视了几眼,纷纷将目光落到了陶乐身上。
“陶老师。治高原反应,您的针灸效果我们都是有亲身体会的。”王章说道:“要不然,我们几个现在也不能好好地站在这儿。”
“哎,可不能这么说。”张科长虽然不了解情况,但完全不妨碍他劝诫众人:
“有些人体内血氧含量较高,到了高原之后暂时没什么事,往往就掉以轻心,结果后面别人都适应了,他们反而倒下了。”
“无论如何,今明两天,诸位一定要回屋好好躺着休息。大家都是医生,这点应该不用我提醒。”
“我们肯定会好好休息,尽快适应状态,尽早投入工作。”王章点头道:“我只是想说,要是陶老师能坚持得住,能不能帮甘主任他们也治疗一下。”
“你们知道吧,咱们这次援建,虽然是五个医院合作,但是牵头的还是京市三院。”
“而京市三院急诊部的甘主任,本身就领着萨市急救中心负责人的任命。他要是先倒下了,后面的工作都不好安排。”
“是啊。”京市五院的万欣附和道:“陶老师,你要是没事的话,也帮他们去扎几针呗。”
袁向前就说道:“小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歇着,等明后天好了再过去也不迟。”
“萨市中心医院这边,治疗高原反应经验肯定是非常丰富,应该不会有事。”
张科长连忙接话:“确实,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其他的,还有我们呢。”
“谢谢袁主任,我挺好的。”陶乐听明白了袁向前的关怀之意,但她真心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倒是谢宝树、叶晨等未经她针灸的人,现在反而有点萎靡不振。
虽然萨市的海拔不到四千米,但随着驻留时间的拉长,来自高原的下马威也就渐渐地显现出来。
“走吧,我过去看看。”陶乐站起来,将行李交给了康护士长——她俩刚被分到了同一间宿舍。
“陶老师是吧?”张科长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您不会以为,针灸真的能治高反吧?”
“说实话,我在这儿也待了近三年了,马上就要功成身退,但也还真没听说过这种事儿。”
这也太不靠谱了。他心里想着。
“我以前也没见过。”王章硬梆梆地插了一句:“直到刚才我头晕恶心上吐下泄,陶老师给我扎了几针。”
“头晕恶心上吐下泄?”张科长看看站得笔直,眼神清亮的王章,半信半疑:“那您的高反算是挺严重的,现在也别硬挺着,快回屋去休息吧。”
“呵呵,我挺什么?真是被陶老师治好了,现在从里到外,神清气爽。”王章认真地道:“我陪陶老师一起去。我和甘主任之前也认识,过去看看他。”
见张主任还待说什么,他就摆摆手:“你放心,我们就过去待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休息,还不行吗?”
张科长无奈,他可不想跟京市过来的专家较真顶牛,只好应了下来,带着他们步行了十几分钟,到了前方的萨市中心医院。
甘义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灰蒙蒙的,头痛欲裂不说,胸口也闷得不行,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自己戴着氧气面罩,眼前一片雪白——是在医院里,这种味道他闭着眼睛也不会感觉错。
看来,刚才自己眼前忽然一黑,果然是晕倒了啊。
这种严重的反应,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自己就有高血压,心脏室性传导阻滞,本来没在院方制定的援藏名单上。
但一直以来,援藏一直是埋在他心底最深处的梦想与期待,随着年龄的增长,不仅没有被磨灭,反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我在三院的急诊部待了二十多年,任部门主任也有五年多,熟悉这里每一个环节的流程与运作。帮助萨市建立高水平急救中心,你们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
这是他跟院长说的话。也正是这番话,打动了对方,自己也才能出现在这里。
“老甘啊,你去了,要量力而行,更要保重身体。如果实在坚持不住,就赶紧回来,我们三院急诊,也离不开你啊!”
自己的意气,领导的关爱言犹在耳,现在这点子不适,算不了什么,他还能忍。离“实在坚持不住”,还差得远呢!
甘义扶着床栏,便要坐起身来。刚一动作,他忽然就觉得天眩地转,心脏怦然乱跳,出了一身虚汗,再度无力地躺了回去。
看来,光有革命的意志,没有革命的身体,还是不行啊!
甘义无奈地想着,房门却在这时被人推开了。
“甘主任,您醒了?”一群人涌入房间,来到了床前。
甘义睁开眼,见其中有三院的同事,有碧水潭医院的同行王章,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人。
“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甘义向着众人点点头,又跟王章说道:“老王,你们来得倒快。看来,坐火车入藏,是比飞机反应轻点。”
他的身体虚弱得很,就是说这么一句话,都费了老大的劲儿,喘得不行。
“其实飞机和火车入藏,高反都差不太多。”王章笑眯眯地说道:“这只能说明,你这身体不行啊。我比你还大一岁呢,啥事都没有”
“得了。”甘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却没有什么斗嘴的力气:“你也别得瑟,赶紧回去躺着。我这要是起不来,你就得把担子先挑起来.”
“哈哈,老甘,你想都别想。”王章笑道:“说实话,我刚才在火车上的状态,可不比你现在好多少,现在之所以能变成个没事人一样,就是多亏了陶老师。”
他把身子往边上一侧,让出了后面的陶乐:“陶老师可是周济深周国手的弟子,让她给你扎几针,保证你立马活蹦乱跳!”
甘义都让他给气乐了,连头疼胸闷都忘记了。
“老王,你跟我怎么胡说八道都行,别拿人家陶老师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