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舍里很寂静。
唯有那名镇妖使喘气的声音。
待他终于回神,开始打量周围环境的时候,姜望忽然说道:“刚面临极致的危险,从昏迷中醒来,你的第一反应有点不太称职啊,居然半点警觉性都没有。”
那名镇妖使闻声看向姜望,然后便是眼睛放亮,急问道:“可是浔阳候当面?!”
姜望蹙眉道:“你这又是什么反应?”
镇妖使直接翻身下榻,但忽而意识到什么,在身上摸来摸去,惊喜道:“我的伤竟然好了大半?多谢侯爷救命之恩!”
他当然能猜到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虽说没能理解怎么会好得这么快,总之先感谢再说。
姜望则神色略显怪异。
这家伙的态度很不对劲啊?
但很快姜望就想到什么,转头朝着蒲镇守和薄青等人说道:“你们先出去。”
蒲镇守揖手,毫不迟疑就走。
薄青稍微犹豫,也只能退出屋舍。
阿姐得到姜望眼神示意,把门关上,接着背靠门站定。
姜望看向那名镇妖使,问道:“你是裴皆然的人?”
镇妖使点头说道:“我叫魏来,但凡有品级的镇妖使,手下都有小队,我从成为镇妖使开始便跟随裴行令,裴行令平时对人不假颜色,对我是例外的,可能是因为太熟悉吧。”
姜望紧蹙的眉头稍微舒展,这句话其实就表露出魏来清楚裴皆然的病,而这件事在青玄署里没几个人知道,多是以为裴皆然纯粹瞧不起人,不愿与别的镇妖使来往。
魏来道:“我有听裴行令谈及侯爷,今日能在此碰见,实在太好了!”
姜望问道:“所以你遇上了什么妖怪?裴皆然是否与你一块,她现在何处?”
魏来沉声道:“我是一直跟着裴行令的,随行的也都是裴行令的心腹,但其实没几个人,我们在寻觅凶神红螭的路上,途经某处山野,突然遭遇妖袭,毫无预兆,仿佛早就埋伏好了,因妖怪数量多,我们猝不及防,队伍被冲散,寡不敌众下,我只能选择遁逃。”
“裴行令教诲我们,在情况危急的时候要先保全自己的性命,裴行令他们若是不敌,想来逃走是没问题的,毕竟队伍里我最弱,我都能逃掉,他们没理由逃不掉。”
阿姐轻笑道:“若非姜望救你,你只能等死,本质上也没逃掉。”
魏来苦着脸说道:“我一人独战好几头妖怪,能成功施展遁法,已是万幸,原想着逃走后能搬救兵,没想到高估了自己。”
他接着又满脸喜悦道:“能够见着侯爷更是万幸,恳求侯爷帮帮忙,我担心会生变故,现在得先找到裴行令!”
姜望凝眉道:“这里是青石小镇,指个方向,距离此处多远。”
魏来疑惑地伸手一指,道出距离。
然后便觉一股强力的拉扯感瞬息而至,视线仅是片刻模糊,再瞧,竟已是身处遭遇妖袭的那片山野!
(
魏来心跳剧烈,精神恍惚,满脸懵。
姜望打量着山野。
残破的妖怪身躯四处可见。
其中也有几名镇妖使,死状凄惨。
但并未见到裴皆然的身影。
魏来回过神,因眼前景象而浑身发抖,注意到那几名镇妖使,他顿时双目圆睁,狂奔过去,急切呼喊着他们的名字,但始终无法得到回应,渐渐泣不成声。
“我都能逃掉,你们怎么没有逃掉......”
姜望问道:“队伍有几人?”
魏来跪地呢喃道:“除了裴行令,都在这儿了,他们都死了......”
姜望微微蹙眉,观察那几名镇妖使的伤势,意识到他们应该是豁出性命帮裴皆然挡下无数攻击,得以让裴皆然能够逃脱,而他们则断了逃命的机会。
裴皆然可以正常相处的人不多,自会格外珍惜,能造成此般局面,当时情况怕是十分危急,但死在这里的妖怪最高也就洞冥巅峰的道行,如果有大妖的话,恐怕裴皆然仍未脱离危险。
只是姜望细细感知,方圆百里都没有很强大的妖气。
但却发现了别的。
他身影原地消失。
等再出现,脚下已躺着一人。
那人一脸茫然,似是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姜望朝着魏来说道:“这人躲在附近,你认识么?”
魏来看到那人的脸,顿起爬起身,怒气冲冲道:“你不是贺老四的人么,为何在这儿?”
那人唯唯诺诺,不敢应答。
姜望问道:“贺老四是谁?”
魏来吐出口气,说道:“平日里最会嚼舌根的人,我们多次和他起过冲突,而且贺老四是秦敖的忠实拥趸者,秦敖也是青玄署下一任首尊的候选之一。”
“在此突然遭遇妖袭,本就很奇怪,我看是秦敖想借机除掉裴行令,但他怎么敢的?不仅动这个念头,甚至还和妖怪合作,秦敖是疯了不成?”
姜望不知这里面的事,可也能明白是青玄署内部竞争的问题,不说秦敖胆子大,既然做了,就该做绝才对,裴皆然能跑就算了,魏来也逃脱,那只能代表秦敖的计划纰漏太多。
他只觉得这个人挺蠢。
姜望沉默片刻,看向阿姐,拜托道:“帮我找到裴皆然。”
阿姐问道:“你呢?”
姜望没回话,他伸手直接按住那个人的脑袋,强行读取记忆。
那人翻起白眼,浑身颤抖,待姜望松手时,便已断了气息。
姜望面色平静说道:“我去活动活动手脚。”
阿姐了然,摆手走远。
姜望没在那人的记忆里读取到太多秦敖的事,除了些无关紧要的,唯一有用的就是贺老四目前所在的位置,而且裴皆然他们遭遇妖袭,也的确是贺老四所为。
至于贺老四具体怎么做的,那人许是并非心腹,对此毫不知情。
他只是被安排来观察情况的。
不论离得远或离得近,裴皆然等人在搏命的时候,很难察觉到他。
姜望看着魏来,淡淡说道:“走吧。”
魏来通过姜望刚才的行为,也能意识到怎么回事,他攥紧拳头,又忽然松开,从地上捡起一把刀,满脸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