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无法阻止后续新的妖患发生,但尽量会做到让大部分妖怪不敢再露面,甚至不敢踏足苦檀,所以要最大程度展露‘仙威’。
不说目标范围里所有的妖怪无所遁形,只要出现在城镇村落里,或者曝露妖气的,都瞬间被姜望锁定。
部分妖怪似乎察觉到异样,有些自认道行颇高的竟直接嘶吼挑衅。
但很快它们就为此付出了代价。
如铅般厚重的乌云蓦然翻涌而至。
其间紫霆呼啸,纵横交错。
那些嘶吼挑衅的妖怪霎时面露惧色,道行微弱的妖怪更是直接匍匐在地,无与伦比的压迫感让它们动弹不了分毫。
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道道紫色雷霆啪嚓降落。
紫霆遍及天穹,被所有人目睹。
有些城镇正遭遇着妖患,修士武夫们竭力抵抗,然后便惊恐看着面前的妖怪纷纷被天上降下的紫霆轰击得灰飞烟灭。
无论是小妖大妖甚至是妖王,都没能幸免。
纵有道行颇高的妖王能抵抗一时,也很快落得惨死的下场。
所有直接目睹的人皆不知所以然。
但随着有人忽然跪地高呼,“仙人显灵啦!”
然后仙人临世诛妖邪的言论便以极快的速度蔓延整个苦檀。
因妖患迭起民不聊生的哀戚氛围顿时一扫而空。
只是没有紫色雷霆降下的郡里,显然做不到在街上欢呼雀跃,他们怎么或好或怀的猜测,姜望也没有办法,好在如此大范围抹杀妖怪,让那些暂时没被气运覆盖的郡里的妖怪也因为恐惧纷纷躲藏起来。
至于后面会不会有妖怪大着胆子试探,发现没有紫色雷霆降下从而忌惮减弱,再起妖风,姜望想着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太快。
因为期间就已经有妖王试图反抗,想摸清楚紫霆的来历,都已付出生命的代价,短时间里其余妖怪很难再鼓起勇气。
而且他会让望来湖修士时刻行走苦檀,有林剑神镇守,妖怪想要继续遍及苦檀作乱就没那么容易了。
此时某郡的小镇外,林溪知、程颜和骆岘山正抬眸看着渐渐消散的紫色雷霆。
镇里也有人在呼喊着仙人显灵。
程颜挑眉说道:“真的会是仙人?”
林溪知说道:“上百个郡近乎同时降下紫色雷霆,每道紫霆的威力都能做到瞬杀妖王,能稍微抗衡的妖王也仅是多活一个呼吸,本质上没什么区别,而且是准确无误只杀妖怪,不会伤及周遭半分,若非仙人,确实很难有人做到这样的事。”
骆岘山难掩震惊说道:“会是神都的仙人?”
林溪知说道:“那就得看大隋各境是否都有此类情况出现,如果只有苦檀,便说不过去,或许上次我们齐聚神山的时候,解决气运问题的并非神都仙人,而是苦檀又有了新的仙人。”
这当然只是猜想,但不管是哪里的仙人,苦檀气运的衰竭已经止息,甚至有回升,如果后续不再出问题,假以时日,苦檀年轻一辈的修为就能赶上别的境。
林溪知自是更希望苦檀有新的仙人,新的正神,毕竟外来的帮助等于是借来的,用完也就没了,反之,衰败那么多年的苦檀才算可以真正重获新生。
......
某日巳时,神都麟卫在浑城前排成两列。
三辆马车自城门里接连驶出。
头一辆坐着老内侍。
中间一辆是姜望和小鱼,驾车的是姚观海。
第三辆马车里坐着阿姐和南椋郡主谈静好。
李神鸢本来就已跟阿姐商量好要去神都,她们会在半路汇合,其次是姜望想让阿姐跟着,自然是因为阿姐修为深不可测,某种意义上是很好的保障,至于南椋郡主谈静好,则属于意外。
数月里,借着望来湖的神性,谈静好表面上虽仍显柔弱,但已然能够重新修行,甚至彻底在姜望面前彰显了她的天赋,几乎是用飞一般的速度问鼎半步澡雪。
就算这里面有神性占据很大功劳,而且谈静好原来便有洞冥巅峰的修为,只是重新修行回来,可如果暗中谋害她的人真是遵循陈景淮的意思,那足以让陈景淮忌惮需除之而后快的天赋,自当非同凡响。
姜望是生来注定活不长久,及冠前也没有彰显什么特别之处,陈景淮因各种缘故忽略很正常,谈静好则不然,她会带领着平阳侯府再攀巅峰,虽然怎么都不至于对陈景淮构成危险,但有这个苗头,要将其扼杀于摇篮也很正常。
哪怕姜望总觉得这里面还是有些问题。
而谈静好此去神都,便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姜望和赵守都有劝解,但碍不过谈静好的想法,便只能让她跟着。
汝鄢青其实也想跟着,姜望是严词拒绝,毕竟到神都不是逛着玩的,累赘能少一个是一个。
苦檀距离神都是很遥远的,这是需要长途跋涉的路程。
陈景淮没有给予开启奈何路的许可,所以沿途神都麟卫经常需要采购干粮,姜望也目睹着经过的每一座城镇每一个郡,百姓皆安居乐业,没有半点妖怪的踪迹。
日暮西沉,洽抵上炀郡。
老内侍掀起车帘,朝着旁侧随行的神都麟卫说道:“抓紧点,在宵禁前入最近的城池休整,明日再启程。”
神都麟卫应是,伴着骏马嘶鸣,马车更显颠簸。
老内侍稳坐车厢内,回忆着天上落紫霆的画面,再观这一路上风平浪静,眉头紧皱。
第二辆马车里的姜望在此时掀起车帘,看着外面渐渐熟悉的景色,喃喃说道:“是到樟下了啊。”
青草香气随风入鼻,驾驶马车的姚观海却微微蹙眉,总觉得气味里好像夹杂着些别的东西。
草屑裹着草香吹入第三辆马车里,阿姐趴在窗前深吸一口气,笑眯眯说道:“这大草原最适合打滚了。”
谈静好柔柔弱弱说道:“万一里面有粑粑呢。”
阿姐表情一僵,转头恶狠狠盯着谈静好。
这时马车突然骤停。
阿姐猝不及防脸贴木板。
谈静好慌张拽住阿姐,把她拽到怀里,然后从窗前探出脑袋,原是想询问怎么回事,却见跟在后面随行的神都麟卫皆从马车两侧疾驰而过,马蹄踏起漫天草屑。
老内侍从第一辆马车里下来,凝眸看向挡住去路的人,那人风尘仆仆,发丝凌乱飞扬,身上沾满草屑,手里握着一把剑,脸上戴着遮挡住下半张脸的白色面具,面具有着很明显的划痕,似是极为陈旧。
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老内侍神色隐现一丝变化。
但第二辆马车上的姚观海反应更强烈,他猛地攥紧缰绳,好像是有些难以置信。
姜望正掀着车帘查看情况,注意到姚观海的动作,疑问道:“你认得他?”
姚观海低沉着声音说道:“是渐离者顾潮流,虽然目前排在榜眼第五位,但他的实力不止于此,我没见过渐离者首领以及魁首,可在渐离者里面,众所周知,顾潮流就是最强。”
姜望微微皱眉,问道:“看你的表情,是跟他有仇?”
姚观海说道:“算不上有仇,只是......”
他犹豫片刻,看了眼小鱼,说道:“我其实也是渐离者,甚至曾经被誉为苦檀最强渐离者,但直至顾潮流的出现,我观海无敌的名头便成了顾潮流之下的观海无敌,我退出江湖的很大原因就是在于他。”
姜望和小鱼皆是神情微变。
前者对渐离者没什么好感,后者家破人亡也有渐离者的身影在,所以是极为痛恨渐离者的。
可小鱼思想倒也转得很快,只要姚观海没有参与屠戮鱼府,那么他是什么身份,其实并不重要。
姜望自然也不会因为姚观海的身份,便把这么久时间的相处忘得一干二净。
他是把姚观海当做家人看的。
渐离者虽是拿赏金接任务,可也不代表全是滥杀无辜之辈,或许是私心作祟,哪怕姚观海以前真的有滥杀无辜,姜望亦是很难改变对姚观海的态度,他仅是突闻此事,神情稍有复杂。
姜望已从赵熄焰那里得知先前渐离者刺杀他便是白雪衣搞得鬼,现在理所当然认为顾潮流也是接了白雪衣的任务。
他暂时抛开姚观海的事,想看看所谓最强渐离者究竟有什么能耐。
但没等他下马车,姚观海便说道:“我曾一度畏惧顾潮流,每日过得浑浑噩噩,但在认识你,认识小鱼,甚至收了小鱼为徒后,我才算真正又活了过来,接着每到夜晚时常会想着是不是该把心里那份执念放下。”
“可再次看到顾潮流,我终于明白,要放下得先拿起,就算暂时被遗忘,内心深处却依然想着能打败顾潮流,这一战我恐惧了太久,也等了太久,而现在,我之所学已有传承,该真正为自己活一次了。”
小鱼一把拽住姚观海的手臂,冷着脸说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只问一句,能打赢么?”
姚观海回眸看着小鱼,渐渐咧嘴笑道:“好徒儿,现在便是为师给你上得最后一课,但别误会,我并非想要赴死,能赢我当然会尽力打赢,只是原本我以后也没什么能再教你的,这最后一课是正好借机会教给你什么叫无畏,唯有真正无畏的武夫,才是最强大的。”
小鱼清冷的眸子紧紧盯着姚观海,她的情绪没有半点显露,那是她压抑的性格,是在家破人亡后造就的,姜望最清楚看似无所谓的小鱼此时心里必然相当复杂,无论姚观海说得多好听,他的语气就已有赴死一战的决心。
换句话说,那也是姚观海压抑了很久的夙愿,不管是胜是负,他鼓足了再战的勇气,这一刻,姚观海是身心最放松的时候,亦是状态前所未有好的时候。
或许姚观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鱼。
可他依然做出了选择。
姜望从未在姚观海脸上看到过像现在这般真正愉悦的笑容。
他跃下马车,踏草而行,摆手说道:“小鱼啊,好好看着,若为师赢了,便带你吃尽天下最好的美食,若为师输了,也别哭,好好练武,日后再帮为师打赢顾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