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鸢话音刚落,便猛地吐了口血。
她抬眸惊讶看着堰山君,难以置信此般状态的堰山君竟然能让已经变得更强大的言出法随没有效果!
姜望则很干脆伸出左臂递给李神鸢,沉声说道:“可别小觑凶神,再弱也不是寻常之辈能比,而且蔺高岑是祂早就准备好的,并非临时起意抓来的人,想来此时的癫狂是初步占据所带来的必然问题,对堰山君的影响没我们想得那么大。”
李神鸢面色苍白的抓住姜望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姜望顿觉虚弱感来袭,但仍强撑着拉扯堰山君的元神,赵熄焰则逮到机会,提剑攻击堰山君,如此一来,倒也让局面再次僵持,谁也没能占据上风。
而李神鸢面色逐渐红润,状态回满,她第一时间说道:“我回去找老师帮忙!”
刚要用言出法随回浑城,便听一道声音响起,“不用找我,我已经来了。”
那个声音很是悦耳,就像铃铛一样。
然后姜望就看到有一约莫豆蔻年岁的小女孩捧着一碗比她脸还大的面,吸溜吸溜的从旁边经过,姜望不可思议转眸看向李神鸢,道:“她......她就是你的老师?”
李神鸢无奈耸肩说道:“如假包换,别看她表面似乎年纪小,但......实际上我也不清楚她究竟有多大。”
姜望想着有修为高绝者返老还童倒也很正常,他客气说道:“麻烦前辈帮个忙。”
小女孩吸溜吸溜把碗里的面吃干净,连汤底也没放过,她意犹未尽舔了舔嘴角,抬手说道:“叫我阿姐就行。”
李神鸢脸一黑,叫什么阿姐啊,这不平白让我减辈了嘛?
姜望很干脆唤了声阿姐。
小女孩笑眯眯表示很满意,然后踱步走向堰山君。
虽然猜到李神鸢的老师可能很强,但眼前发生的一幕还是让姜望感到心惊肉跳。
只见道行恢复更多从而摆脱极限拉扯局势的堰山君,一巴掌拍飞赵熄焰,红着眼睛凶神恶煞冲向阿姐,却反过来被阿姐随意一巴掌拍飞,而且貌似这一巴掌就让堰山君伤得很重,挣扎许久都没爬起来。
姜望还没从震惊的情绪里回过神来,就见阿姐左手捧着刚打了堰山君一巴掌的右手,直呼道:“好疼好疼!”
虽说看起来确实很疼的样子,但姜望总觉得很假。
堰山君原地愣了许久,然后便是更加气势如虹,似是因为占据蔺高岑身躯的缘故,任其如何癫狂,身上也没有显露半点妖气,攻势属于雷声小,但雨点很大。
疯魔般的堰山君甚至四肢着地往前疾奔,活像个野兽,虽然没有令人窒息的妖气,但就此时的模样也够骇人。
祂双臂高举狠狠砸落,扬起漫天烟尘。
阿姐就像孩童玩闹般一阵大呼小叫左挪右闪,堰山君将此间千丈范围破坏殆尽,竟也始终未能触及阿姐衣角。
反而阿姐每次嬉戏般的回击都能轻而易举给予堰山君重创。
虽说目前的堰山君道行仍停滞在澡雪巅峰的范畴里,但能被阿姐这般戏耍,足可见阿姐的修为必在澡雪之上。
大隋战力前十都有谁,姜望尚且认不全,要么阿姐就是大隋最强的十人之一,要么就是像唐棠那样实力强大却被剔除在外的,但唐棠的情况事出有因,陈景淮总不至于到处把强者往外推。
姜望拦住想上前凑热闹的赵熄焰,转头询问李神鸢。
但李神鸢的回答让他更意外。
作为师徒关系,李神鸢居然对于阿姐的身份也一无所知。
按照李神鸢的说法,阿姐是自己找上门的。
说什么李神鸢天赋异禀,所谓病症也是因为上苍的嫉妒,缠着闹着非得收李神鸢当徒弟。
李神鸢刚开始是拒绝的,可阿姐直接撒泼打滚,实是不厌其烦才同意了的。
结果没想到,阿姐真的减缓了李神鸢的病症。
因此也就成了乌啼城的座上宾。
久而久之,李神鸢对待阿姐也是颇为恭敬。
言出法随便是阿姐教给李神鸢的,但事实上跟真正的儒家言出法随是有些不一样的,根据阿姐的描述,李神鸢只要能完全掌握,就能做到泯灭世间一切法。
姜望正暗自惊讶着,便见场间阿姐已经骑着堰山君挥拳乱砸,完全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的画面,没有半点章法,很快就打得堰山君奄奄一息。
姜望甚至有些同情起堰山君来,这未免也太惨了些。
但好像就是因为被揍得太狠,反而让堰山君渐渐恢复理智。
身处在某个未知之地的梁小悠时刻关注着此间画面。
松了口气的同时,神色也再次一紧。
前者是通过姜望对付堰山君的状况让梁小悠基本能确信最开始那股来自仙人的震慑并非属于姜望,后者是因为阿姐的出现,让得重复杀死姜望信心的梁小悠再次没了信心。
尤其见到堰山君恢复正常意识,借刀杀姜望的法子怕是彻底行不通了。
梁小悠此刻第一想法自是有多远跑多远,虽然不认为姜望他们能找过来,但小心为上。
可没等她有动作,就忽然面容一滞。
......
道观废墟前静谧非常。
堰山君颓然看着姜望,略有自嘲般说道:“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但纵使出了纰漏,我也没想到会是你来戳穿。”
姜望说道:“你是低估了饶夫人对你的感情,也是没意料到凶神嘲谛能从泾渭之地出来,原来的计划是堪称完美的,归根结底,是你运气不好。”
堰山君点头道:“是啊,运气这玩意儿是最不可捉摸的。”
姜望问道:“所以蔺高岑是彻底死了?”
堰山君艰难起身,活动一下肩膀,说道:“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他的结局便已注定了,我是真的把他当儿子来养的,说实话,真到了这一步,我还是感到很痛心的,只是现在我更要紧的是找回夫人。”
姜望也不管堰山君是否有真心把蔺高岑当孩子看,眼前的事实就已无法改变,他皱眉问道:“你怎么找?”
堰山君说道:“我早有在夫人身上留下气息,无论她在何处,我都能找到。”
姜望提醒道:“那尊神只道行不低,好不容易活下来,这便要再去送死?”
堰山君淡然说道:“若真死了,那也是命该如此。”
姜望看了眼旁边仿若小孩子般缠着李神鸢的阿姐,说道:“那顺便把我们也带过去。”
清醒过来的堰山君自然明白这场闹剧的缘由,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别的不谈,就针对那尊神只,他和姜望的立场是一样的,所以没有拒绝。
......
某郡地下暗河,地洞里嵌入着一座大殿,此处是河伯的栖居地之一。
梁小悠刚想往外走,陡然出现的几道气息让她愣在原地。
殿内昏暗,梁小悠及时以炁遮掩,将身形和容貌都裹在炁里,转眸看向姜望和堰山君等人,尤其是牵着李神鸢的手正好奇打量着大殿的阿姐。
河伯没有梁小悠那般能耐,而且到底发生了什么,祂也根本不清楚,直接被姜望撞个正着。
但现在的姜望早已不把河伯放在眼里,他盯着被炁裹着的身影,没察觉到半点熟悉的气息,干脆开门见山问道:“为何要利用堰山君杀我,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担心被我认出来?”
梁小悠把声音也做了伪装,雌雄难辨,“非是不用真面目示人,而是本来也没有真面目,姜望,你确实很难被杀死啊,原本我都已经放弃了,但机会千载难逢,便想最后再试一试,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姜望眉头一挑,惊讶道:“是你?”
很早的时候,便有神秘人屡次借别人之手杀他,奈何毫无线索,后来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神秘人再没有出现,姜望险些给忘了,他有怀疑是栖霞街底下那只被封印的妖怪没死,可每次都借别人的手,便证明着对方没有能杀他的实力。
没想到今日再见,不仅道行变得深不可测,更是一尊神只。
或者说,是堕落为妖的神只。
“倒是冤家路窄啊。”姜望眼眸杀机涌现,再观梁小悠身上裹着的炁,熟悉的味道便愈重了,可以说姜望能够得见‘海市蜃楼’改变命运轨迹,便都源于栖霞街底下那只妖怪,是因为对方想破封,有蠃颙打头阵,让自小便被保护着的姜望第一次真正遇到危险,给了神国能浮现的契机。
感谢是一回事,但对方一心想杀他,姜望也不可能等着被杀。
虽然没能理解对方的道行仅稍弱于判官,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借堰山君的手杀他,但像这样的敌人,绝非是留着日后慢慢汲取养分的好选择,因为此般存在,是姜望无法把控的。
李神鸢这时拽了拽姜望的袖口,姜望回眸,顺着李神鸢手指的方向,却见殿内阴暗处饶夫人正躺在血泊之中。
堰山君面色惨白,颤颤巍巍走过去。
姜望顿时看向梁小悠,沉喝道:“是你做的?”
梁小悠摊手说道:“我留着她也没用,但现在确实有些后悔杀了她,早知堰山君杀不了你,而且还冒出个莫名其妙的丫头直接把堰山君打醒,我就该留着饶夫人借机指使堰山君,不至于现在腹背受敌。”
阿姐此时的注意力却在河伯身上,像是看到了很肮脏的事物,满脸厌恶。
河伯不明所以,祂只知现在情况很不妙。
李神鸢询问阿姐道:“有什么问题?”
阿姐指着河伯说道:“它脏了我的眼。”
姜望皱眉,没明白阿姐为何对河伯有这么大的敌意。
以阿姐的修为来说,河伯在她眼里该与蚂蚁无异。
李神鸢同样不理解,便直接询问。
阿姐说道:“它有神明血脉,但妖的血脉更重,两者混杂,让人作呕。”
姜望惊讶看向河伯,说道:“祂也是白菻化妖?”
阿姐说道:“准确地说,是世间第一个掺杂神和妖血脉的物种。”
姜望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河伯是世上存在的第一只白菻,也是第一个白菻化妖所诞生的新妖,但夜游神对此更震惊,因为河伯是烛神战役时期的妖怪,在那个时候,就有神明和妖怪结合诞下白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