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娜与瓦伦丁都因这突然发生的变故陷入了愣神,海琳娜教皇的判决与其说是一次庄严的宗教裁定,倒更像是刻意地为了一个结果—-结果早已决定,刚才的交谈不过是个程序罢了。
如此匆忙的裁定当然让凡娜这个审判官难以接受,连旁边的瓦伦丁也难以接受,他们异口同声:教皇冕下.……
可以了,可以了,这没什么不好的,人生总是会有些变化起落,就如风暴从来都是最令人捉摸不透的存在,海琳娜摆摆手,打断了凡娜与瓦伦丁的话,而且不要轻易陷入失落,圣徒凡娜——卸下审判官的职责不一定是种惩戒,只不过是你现在暂时不适合这份工作罢了,或许....风暴对你另有眷顾呢?
凡娜闻言一怔,似乎隐隐约约从海琳娜的语气中听出了某些深意,然而她刚想追问什么,便看到眼前的教皇对自己摇了摇头。
暂且到此吧,还有些事情,我需要亲眼看过才能决定,海琳娜淡淡说道,普兰德.....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亲自踏上这片土地了。
她说到这里,略作停顿。
你们先行返回上层,升降机已经做好准备,我将在这里完成一次祝祷——不会等太久的,我们在上层甲板会面。
几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凡娜便和瓦伦丁一同被赶回了升降机里,而直到升降机抵达顶部,直到两人离开轿厢,走在前往上层甲板的走廊里,瓦伦丁才小声打破沉默:凡娜,你现在....…感觉如何?
她实在是没想到更好的说法来打破这份尴尬。
停下了脚步。你的冷静与理智确实远超常人——这种事情突然落在头上,大部分人恐怕不是会这么快就像你那样冷静思考的,瓦伦丁再次向前迈出脚步,一边走一边说着,不过比起这个,我现在更在意另一件事。
年轻的自己终究不如瓦伦丁主教那样资深的神官对风暴原典的了解透彻,她竟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些关键之处!
不知为何,她总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不安。
我就觉得她挺不近人情的,嘶哑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人家干的不是很好么,各大城邦的审判官综合评定里就没有能超过我的,她这就直接给解职了,别说什么信仰动摇的理由.....我们都很含糊,只要能继续履行职责,这个理由是最无足轻重的。
提瑞安深深吸了口气,将手按在前方的栏杆上,皱眉思索着。
就在那时,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份愈加强烈的不安似的,一阵略显缓促的脚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我睡着了。凡娜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却一时没有开口,瓦伦丁则继续说着:另外,她选择在一处无人知晓的‘密室,中宣布对你的解任,若按教法,教皇在密室中所授之秘,不得传于他人之口,无论这个秘密的内容是什么,这是一种‘危险暗号,。
这里是巡礼方舟的最底部,是正常人很少有机会接触,甚至压根就无从了解的区域,我将那里称作巨兽的腹部,从某种意义上,这种说法其实一点都不错。
这位一贯沉稳的大副此刻脸上竟满是轻松。
极为广阔的空间内,教皇海琳娜静静地伫立在昏暗的火光之间,过了不知多久,她才抬起头来,目光看向近处的黑暗。
这些原本隐没于黑暗中的事物,随着火光的蔓延而尽数呈现在海琳娜眼前。
海琳娜迈开脚步,越过这些燃烧的火盆,来到了一处此前不曾被火光照亮的位置。
......有一个古老的潜水装置突然出现在寒霜近海,艾登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吸了口气,是‘二号潜水器,——第四个。
一
簇簇火焰随着他的脚步而蔓延着,将整片昏暗的空间逐渐照亮,映照出了这些此前未被照亮的东西。
瓦伦丁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起码会追问一下。
地面上盘根错节的脉络结构,高高的穹顶上悬挂下来的巨大瘤体或神经结节,从穹顶上垂坠下来的神经索以及维管支柱,还有仿佛骨架特别的巨大苍白支撑。
提瑞安来到了船头,眺望着后方一片开阔的海面。然而那一次,这个嘶哑苍老的声音没有做出丝毫回应。
您的意思是...…
他怕你认真。
您退开这两步是认真的?
瓦伦丁愣愣地看了这支柱许久,随后伸出手去,慢慢抚摸着这些由神经纤维形成的凹凸沟壑。
起初,他以为这是爹打损伤的后遗症,是在近海以及在普兰德城内数次见到父亲所带来的压力积累,然而随着海雾号越来越远离普兰德,那份不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在变得更加强烈。
瓦伦丁嘴角似乎抖了一下:这您感觉看到满意的场面了吗?
似乎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或者....发生了,而这件事极有可能跟自己有关。
解除一名审判官的职务,必须有新的审判官接任才行,而城邦审判官这样的重要职位,是必须由教皇亲自‘考验,并任命的一一你应该知道这个过程,瓦伦丁慢慢说道,但教皇冕下完全没有提及这件事情.....这本应是在解除任命的同时甚至迟延就公布的‘必要事项,。
广袤无边的无垠海上,钢铁战舰海雾号正劈波斩浪地航行着,而随着战舰的逐渐痊愈以及它此刻的动力全开,这层稀薄的冰雾也再次出现在舰船周围,并在远处的海面上不断生成着大块的浮冰。
凡娜怔了怔,眉头微皱:这我该如何继续在普兰德履行自己的职责?
你的解任,不会被任何人知晓,瓦伦丁冷静地看着她的眼睛,也不会有新的审判官来接任你的职务。
我怀疑自己作为超凡者在这方面的直觉。
……我以为您在睡觉。
提瑞安猛然回头,看到正向自己走来的是大副艾登。
真理学院.....真是难以置信的技术,他轻声赞叹着,谁又能想到,死去的利维坦竟能以这种方式复活,……
他最终在一根巨大的支柱前停了上来。
我不知道,凡娜轻声说道,她抬起头,望向前方的走廊出口,在片刻思索之后才继续开口,但她相信,可能很快就不需要继续在普兰德履行自己的职责了。
寒霜近处?提瑞安感觉心脏猛然一跳,追问着,什么情况?
他大部分时间确实是在睡觉,但今天他格外郑重地向女王葛莫娜祷告,又带着外人来到了这个地方,我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醒着。
他话音刚落,这支柱中便突然传来了一阵低沉的蠕动声,随后一个嘶哑、苍老的声音便从不知哪个结构中响起:首先,我从一开始就不算死去,其次,我也觉得现在的自己不算‘活着,——用生死来描述利维坦是一种很不严谨的说法,小姑娘。
这是风暴主宰的安排。瓦伦丁淡淡说道。
这嘶哑苍老的声音这次明显呆了一下才开口:....哦,那我没问题了。
还能讲冷笑话,那看来您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好,凡娜了摇头,低声说道,坦白说,我一开始的反应是不可置信和难以接受,这匆忙草率的‘裁定,更像是个良好的玩笑,而不应该出自教皇冕下之口,但刚才我回忆了教皇冕下话语中的细节,我总觉得.
...她似乎另有深意。
这甚至让她逐渐产生了些许烦躁。瓦伦丁往旁边退开了一些。
提瑞安立刻皱起眉: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大教堂接到来自母港的灵能传讯,寒霜近处海域.....出事了。
在这支柱的顶端,昏暗的穹顶下,则还是能看到数量更加稀疏的垂坠器官,这些器官表面沟壑遍布,看上去就仿佛..大脑。
凡娜皱了皱眉:另一件事?
说着,他轻轻呼了口气:我觉得你应该耐心等待,等待教皇冕下所说的‘风暴另有眷顾。
这是一根由大量简单结构盘曲、堆叠而成的支柱,其表面凹凸斑驳,又有大量神经脉络和维管系统如浮雕般缠绕着,而在这些神经系统的深处,又隐隐约约看到简单的金属丝线以及闪烁着银光的刺针,仿佛是从上层蔓延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