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方,为红袄军!”
“红袄军?”刘贺默念了一句,接着看向杨妙真。
杨妙真紧张地低下了头,手指搅动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离春见状,连忙替杨妙真解围道:“陛下有所不知,红袄军乃是北境各地义军组织的总称,大多为河北、山东一带的百姓自发组成!”
“这股力量,极为庞大,少则数万,多则数十万,以区别于官军的形式,各自为战反抗北元入侵!”
刘贺假装震惊道:“哦?还有此等强军?可有各方首领信息?”
钟离春看了一眼杨妙真,杨妙真会意,连忙回答道:“有的,红袄军各军之间实力不一,人数参差不齐,其中较大者有四位!”
“以人数排序,分别为益都杨安儿、潍州李全、祁蒙山刘二祖以及河北周元儿,这四部兵马人数都在十万以上,其中人数最多的就是杨安儿,拥兵多达近三十万!”
“三十万……”刘贺眯了眯眼。
“既有此等强军,北戎节度使为何不行怀柔招安之策,以固北境防御?”刘贺疑惑道。
杨妙真和钟离春对视一眼,流露出了欣喜之色。
“陛下明鉴,非是北戎节度使不愿招安,而是他虽主管北境防务诸事,但尚有童贯等人钳制兵权,北戎节度使迫于压力,有心招安,无力落实啊!”
“原来如此!”
刘贺来回踱步,面露思索。
在众女期盼的目光中,长叹一口气。
“唉,可惜啊!”
“可惜什么?”杨妙真急道。
“可惜,这么一股强大的义军,不能为朕所用啊!”刘贺意味深长道。
杨妙真脸上满是笑容道:“陛下,这有什么可惜的,臣妾来之前,北戎节度使就表达出了招安之意,臣妾就是想代北戎节度使传达这个意思,只需陛下一封招安圣旨发往北境,则北戎节度使就可行招安之事啊!”
“如今,童贯大军被调离,正是权力空缺的绝好良机,陛下,机不可失啊!”
闻言,刘贺皱了皱眉:“不妥!”
杨妙真一怔,不明白有何不妥,试探道:“莫非陛下也有门第之见,觉得这伙义军出身低贱,不成气候,不值当招安?传出去,会让世人耻笑?”
“非也,非也!”刘贺连忙摆手否认。
“招安之事,岂是儿戏?”
“红袄军虽为国出力,但既然其一向各自为战,难保不会拥兵自重!”
“即使朕传达招安圣旨,北戎节度使自己兵不过数万,以何来镇压这伙义军?”
“如何保证这伙人能够纳入官军,任凭朝廷节制?”
“再说了,光是杨安儿一部,人数就多达近三十万人,也不知道他们对朕这个皇帝,能有几分敬畏之心,非亲非故的,估计会把朕的圣旨当成尿布使吧!”
“此事,暂且搁置,待朕再思索万全之策……”
刘贺稍显落寞道。
听到刘贺不是嫌弃红袄军的出身,而是怕这伙人不愿意招安,以及招安之后不愿意遵从王命,杨妙真拍了拍丰满,松了一口气!
“陛下,臣妾有一言,想如实告知!”
“说!”
杨妙真来到刘贺面前跪下,叩首道:“但臣妾此言,恐犯欺君之罪,还望陛下能答应臣妾,不追究除臣妾之外的他人之过!”
刘贺看着叩首的杨妙真,露出了老狐狸般的得意笑容。
钟离春在旁,见到刘贺的笑容,内心一咯噔。
再度看了看杨妙真,钟离春摇头苦笑。
“何事这般认真,朕答应你,只要你说的事情不危害江山社稷,连你在内,朕都一并赦免!”
杨妙真大喜,连磕几个头:“谢陛下!”
在钟离春异样的目光下,杨妙真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的“欺君之罪”说了出来。
“陛下明鉴,此次臣妾于秀女名单上的身份,乃是臣妾与北戎节度使商议过后伪造的!”
秀女名单上,杨妙真的身份是北境良家女,自幼习得武艺,善骑射,枪法精妙!
刘贺坐下,面色如常道:“嗯,朕知道了,还有吗?”
见刘贺没在意,杨妙真喜色更甚,继续道:“其实,臣妾于北境有一个绰号,名为‘四娘子’!”
深吸了一口气后,杨妙真鼓足了勇气道:“红袄军杨安儿,其实就是臣妾的大哥,臣妾,为红袄军中的一员!”
杨妙真说完,立刻看向刘贺,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比如:震惊、愤怒、惊喜、呆滞……
然而,这些表情,都没有在刘贺的脸上浮现。
刘贺的脸色依旧保持古井无波,甚至在迎着杨妙真的目光时,脸上还露出了微微笑容。
杨妙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陛下……您,不惊讶吗?”
钟离春一把捂住了脸颊,我的傻妹妹诶!
“哦?朕需要惊讶吗?”
“朕还以为,你会一直瞒着朕呢,好在,你没让朕失望,朕最看不得的,就是别人对朕有所隐瞒,你能如实告朕,朕心甚慰!”
杨妙真的小嘴微微张大,就是她再迟钝,也明白了刘贺话里的意思。
陛下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那自己说了半天……
想到这里,杨妙真平日里像一泉寒潭的杏眸化作一汪春水,脸色更红,有如那春日桃花绽放,美的不可方物!
相较于往日英气十足,却又出尘绝艳的样子,此刻的杨妙真又多了几分女性固有的羞怯!
声音捎带娇嗔道:“陛下……捉弄臣妾!”
“哈哈哈,朕若不顺着你的话问下去,你岂会如实禀报!”
“放心吧,君无戏言,对于你和朱棣伪造身份的事,朕概不追究!”
说着,刘贺伸出手,扶住了杨妙真的双臂。
杨妙真瞬间如电击一般微微一颤,如受惊的鹌鹑一样,任由刘贺将她扶起。
感受到刘贺火热的目光,杨妙真头埋的更低了,声若蚊蝇道:“陛下……那招安之事?”
“既然你是杨安儿的妹妹,又主动提及招安之事,那与朕说说,为何会和朱棣合作,又为何如此急切,就不怕,羊入虎口吗?”
说着,刘贺伸出手,捏住了杨妙真精致的下巴。
即使杨妙真有四品武夫的修为,此刻都不敢有一丝的反抗。
“陛下明鉴,臣妾的大哥杨安儿,于前段时间为舟人曲成陷害,堕水身死了!”杨妙真脸上流露出一丝悲泣之色。
刘贺眼神一凝:“杨安儿死了?”
杨妙真点了点头:“大哥死后,三十万红袄军群龙无首,臣妾原以为凭借臣妾之前的战场发挥,能在大哥死后接管全军诸事!”
“然而……”
“然而全军上下,因为你是女流之辈,多有微词,即使是你大哥手底下的将领,也多有不服,三十万红袄军,眼看就要分崩离析了对不对?”
杨妙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陛下如何得知?”
“猜的!”刘贺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古往今来,政权交替,莫过于此,就算你武艺高强,那些原本信服你的人,在面对权力的诱惑时,也会想尽办法排挤你!”
杨妙真深吸一口气:“陛下圣明,的确如此!”
“臣妾走投无路,眼看大哥的一番心血就要付诸东流,这时,想要让这三十万大军继续效命,摆在臣妾眼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了!”
刘贺稍稍思索后:“让朕猜猜!”
“第一条路,就是你现在选择的路,通过朱棣,见到朕,想让朕招安,这样一来,非但能够不让大军溃散,还能借此转为正规军,有大汉做背书,这三十万红袄军也有盼头了,是也不是?”
杨妙真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脑袋。
“那这第二条路嘛……”
刘贺摸着短须,沉吟道。
钟离春也是面露期盼之色,杨妙真也没来得及跟她说她还有第二选项,现在的她也是好奇,就是不知道刘贺能不能猜出来。
只见刘贺嘴角微微上扬,迎着一众目光道:“这第二条路嘛,无非是假力于人,借助其他各方红袄军的势力,来兼并你大哥留下的这支军队!”
“当然,这条路是要让外人入主自家事,必会引来你大哥原有部下的不满,很可能爆发火并,到时候能收拢多少人效忠,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钟离春在旁讶异道:“可谁又会无缘无故帮忙呢,要知道,得了杨安儿这么大股的兵力,就要面对很多的麻烦,光是解决这么多人的口粮,就是一大难题啊!”
“其他红袄军领袖即使有心,也要考虑自己的胃口和能力够不够!”
“至少在臣妾看来,这是一桩得不偿失的买卖,义军不是官军,没有朝廷为支撑,很难应对成倍增长的力量的!”
“贤嫔所言甚是,杨安儿死后,这三十万红袄军就成了烫手山芋,谁都想咬上一口,但若要全盘接纳,怕是没这么大的胃口,他们大可以等这三十万大军分崩离析之后,再按照各自的能耐瓜分蛋糕!”
“而这,显然不是你这个当妹妹的想看到的对嘛?”
杨妙真见两人交谈间,就把事实剖析的清清楚楚,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陛下和贤嫔,当真是聪慧无双!”
“不忙着拍马屁,以朕之见,你第一时间,根本没考虑招安之事吧,而是想着走这另一条路吧!”
杨妙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但因为对方开出的条件你接受不了,加上朱棣闻风而动,才有了你京城一行,不知朕猜的对不对?”
杨妙真愣在原地:“陛下连这个都知道?”
“什么条件?”钟离春在旁好奇道。
刘贺上下打量着杨妙真,从她曼妙的身材上一寸一寸地扫过。
“有什么条件,能比得上杨选侍这美艳的外表,曼妙的身姿呢?”
众女瞬间捂住了小嘴,噗呲噗呲地偷笑着。
杨妙真又羞又恼,有些不服气道:“就算陛下说的都对,臣妾不相信陛下还能猜得出来,是谁想让臣妾做他的……”
杨妙真话没说完,就被刘贺打断道:“还能有谁,红袄军中除了杨安儿的势力最大之外,不就是他李全吗?”
“妹妹,陛下说的对吗?”钟离春见杨妙真不说话,急忙问道。
杨妙真一脸苦涩道:“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陛下,和陛下所说无二,正是李全,想要我嫁与他为妾,若非北戎节度使派人与我接洽,迫于无奈,我只得答应李全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