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学礼快步走向赵元吉,聂双也向村子里看去,之前赵家人跟他打听山下村子的事,他就猜到了,赵家人可能想要去村中买些东西。
“等等他们,”聂双看向衙差,“都不容易。”
“聂大人,”衙差道,“要不然我去跟村里人说一声,若是搬迁百姓想要买东西,让他们尽量少要些银钱。”免得让人觉得他们宁州的人趁火打劫。
衙差话音刚落,就瞧见钱家村不少村民迎了出来,村民手里有不少筐篓,里面都装满了东西。
这是……
衙差也蒙了。
啥情况啊!东西已经买了,还一下子买这么多?
聂双也有些诧异。
更加吃惊的是赵学礼,看着村民们一筐筐东西往出送,赵学礼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这些是给谁的?
该不会都是给他们的吧?
别告诉他,这些都是四弟和洛泱买的,这得花多少银子?再看村民们一个个脸上满是笑容的模样。
赵学礼更加没底了。
卖你东西的人,冲着你笑,脸上写满了,希望你再来的模样,这给人的感觉就是……买贵了。
赵学礼心里思量着,立即问赵元吉:“这些是……”
赵元吉还没说话,旁边的村民搭话:“都是你们买的呀!”
赵元吉得意地点头:“二伯,咱们买了好多东西呢,我阿姐厉害吧?”
因为太过高兴,赵元吉没有发现二伯额头上正往下淌的冷汗,还笑着跟钱家村的人道:“这是我阿姐的爹爹。”
村民们纷纷道:“是洛姐儿的阿爹啊?”
“洛姐儿真不错。”
“你们要去洮州?这一路上多累啊?要不然将洛姐儿留在我们钱家村吧!”
“留谁家?你家?不嫌脸红。”
众人哈哈笑了一阵。
赵学礼觉得这说法有些古怪,一向不是说,谁谁是谁谁的儿子、女儿吗?这次却倒过来了。
而且……他们还知晓了女儿的名字,还一句句那么热络,就像是认识了许久一样。
从前赵学礼喜欢听旁人夸赞女儿,可今天他怀里就像是揣了只兔子,欢喜中还有一点点的慌。
“这些东西……”赵学礼仔细看过去,有稻米、粗粮、还有鸡蛋,其中一只筐里,竟然是两只秃了屁股的老母鸡。
这种老母鸡煮汤最补身子。
赵学礼好像有些明白了,这么多东西不是要买回去用的,恐怕是要拿去卖的,悄悄地松了口气,但接着又紧张起来,四弟和洛姐儿又不知这边集市是什么价儿,会不会买贵了?
这些村民看着不像坏人,不过刚刚经过了山匪的事,赵学礼有些过于警惕。
正想着,赵学义的声音传来:“二哥,你们来了?那正好,我们也买好东西了,不过带的银钱不太够,你还得拿四贯四十三文。”
赵学礼不知晓两个人之前花了多少,但不到五贯钱,却比他预估的要少许多。
“你们有银钱?”赵学礼看着四弟,四弟常年兜里也就有几十文,这次闹山匪,老娘也没有给他们兄弟分钱。
赵学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是咱娘给洛姐儿的。”
赵学礼张开了嘴,他知道娘将很多银钱都放在了洛姐儿身上,但那是怕大家被山匪追得走散了!他们居然将这钱花了。
四弟跟洛姐儿在一块,俩人的胆子都变大了。
上次俩人一起杀了山匪,这次俩人偷摸跑出来花钱,下次不知道又要干些什么?是不是不该让他们俩一起出门了?
赵学礼有心问问,东西都是花多少银钱买的,可惜眼前物什太多,一时不知从哪里下手。
“钱老太太。”
衙差匆匆赶过来,一眼就瞧见了被赵洛泱搀扶着的钱老太。
武卫军的聂大人还在旁边,衙差恐怕搬迁的百姓在这里吃了亏,那他真的没法向聂大人交待,于是忙上前打听情形。
衙差走到钱老太面前,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这些都是卖给外乡人的?”
钱老太道:“都是,刚好村子里人手不足,没法背去城里,就都卖给了他们。”
衙差目光闪烁:“他们都是搬迁的百姓,刚刚又遇到了山匪,一个个都不容易……不知道……”
钱老太听到这里,明白了些什么,立即沉下脸,不过还没开口,身边的赵洛泱已经道:“阿奶他们都是低价卖给我们的,知晓我们这一路艰难,为我们凑了不少银钱。”
这……
说实话,衙差不知该不该相信,毕竟话出自一个小姑娘,这么多村民想要糊弄一个小姑娘,那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不信?”钱老太冷哼一声,看向赵洛泱,“丫头,若是卖不了那么多银钱,你就给阿奶背回来,阿奶将你花的银钱退给你,这些东西也白送伱了。”
“阿奶,”赵洛泱笑道,“等去了集市上,若是遇到了好东西,我买些回来给您。”
这一老一小亲昵的就像是一家人。
衙差顿时觉得自己的话多余了。
不远处的赵学礼暗地里庆幸,还好他没贸然去问价儿,否则现在不自在的人,就不是衙差而是他了。
“爹。”赵洛泱亲亲热热地叫了赵学礼一声。
赵学礼忙上前向钱老太行礼。
钱老太笑着点头:“你养了个好闺女,定要好好带着,将来自有你一家人的好处。”
赵学礼应声。
钱老太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快走吧,这么多东西还得去集市上卖一阵子呢。”
赵学礼拿出剩下的银钱,赵洛泱和赵元让一笔笔付给村民们。
村民们又帮忙将东西都整理好。
等在一旁没有进村的赵学景和丁茂生这些人,见到这样的情形,也纷纷上前。
多亏这次跟着去衙署的人不少,否则光靠赵家人,还真的背不动。
离开了钱家村,憋了一路的赵学礼终于忍不住道:“你们知晓这里的米价?”
“稻米,七十文一斗收的,”赵洛泱道,“钱阿奶不会骗我们。”
七十文一斗。
听到这里,衙差也松了口气:“那还真的不贵,背到城中至少能卖七十四文。”
赵学义憨憨地笑着:“光稻米我们就收了十几石,洛姐儿还帮村民们写信函,也赚了几十文。”
赵学礼再看看众人背的竹篓,这么多东西,最少也赚了几贯钱,就这么容易?他怎么觉得不太真实。
这次就连聂双也颇感诧异,他看向赵洛泱:“你还识字?”
赵洛泱颔首:“会一些,也不是很多,好在村民们信函用到的字都常见。”
说完话,赵洛泱又感谢聂双身边的衙差,衙差向钱老太问话,是怕他们吃亏,也是出于好心。
衙差笑着道:“钱老太太平日可不好说话,能低价将东西卖给你们,那是小姑娘入了她的眼,赚钱也是你们自己的本事,等进城了,我带你们去粮食铺子,让掌柜的将这些米收下。”
大家轻松地说话,只有赵洛泱脑海中的时玖,透过赵洛泱,注意着聂双。
聂双无声地叹息:“都是因为匪患,希望这次能一举将附近的山匪清剿干净。”
衙差躬身:“藏在山中的悍匪不止这一窝,我们衙署清剿多次,可惜跑了许多人,这次大人前来,还要依仗大人帮忙。”
“从前不能清剿干净,是有人通风报信,”聂双淡淡地道,“希望这次不会了。”
聂双眼眸中一闪寒光,其余衙署若是还有通匪之人,也会被他一个个地揪出来。
想到这里,聂双自嘲一笑:“豫王爷不在了,我们屡屡吃败仗,希望能做点好事,也算弥补我等心中对百姓的愧疚。”
听到“败仗”两个字,时玖情绪一阵波动。
武卫军……真的没落了?
这才过去多久?
时玖似是一下子记起了许多,只不过那些画面细碎地留在脑海中,让他一时半刻整理不清楚。
武卫军,他的武卫军。
豫王府,豫小王爷萧煜。
“王爷。”
“煜哥儿。”
时玖脑子里顿时一阵剧烈的疼痛,而背着竹筐的赵洛泱也仿佛有所感觉,眼前突然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