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说赵凤声伤到了腰,没什么好的法子,按摩加修养,避免下地走路。趁着养病的功夫,赵凤声享受起为数不多的天伦之乐。
“安安,给爹笑一个。”
“给你糖吃,笑一个嘛。”
“你要是真不想笑,那爹给你笑一个。”
对于女儿的宠溺,赵凤声可谓是无下限,撒娇,哄骗,诱惑,种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老子的架子早就甩到了胡同口,让旁边的赵燕雀看的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成天板着脸的老爹?
今天是周末,崔立恒想孩子,崔亚卿把安安接去娘家,家里主事人一走,赵凤声顿时觉得浑身轻松,卧床养病这几天,老婆大人立下了规矩,不能抽烟,不能喝酒,快把他给憋死,急忙喊来了儿子,“去,给爹把烟拿来。”
赵燕雀犹豫不决,说道:“妈说你不能在屋子里抽烟,会影响到我和安安健康。”
赵凤声摆出严父姿态,沉声道:“安安不在家,你去别的屋玩会儿,这不就行了。”
小燕雀双手攥着衣角,柔弱道:“烟会形成味道,妈一回来,肯定能闻到。”
那娘俩,赵凤声一个都惹不起,更不想惹,听到儿子的劝阻,分析完确实有道理,于是提议道:“那你把轮椅推过来,出去抽。”
赵燕雀答应一声,麻利推来轮椅,又费力把赵凤声从床上挪下来,累的满头大汗。
“力气不小啊。”察觉到儿子手臂传来的力道,足有成年人八九成,赵凤声惊奇不已,自己儿时体弱多病,是个病秧子,没想到儿子力气异于常人,竟然是个奇才。
“你不在家的时候,李爷爷常常给我喝药,那药苦的要命,还有一股腥味,不过喝着喝着,力气就大了。”赵燕雀推着老爹,慢慢往胡同口走。
“喝吧,老爷子那都是宝贝,你爹都抢不到,要是老爷子忘了哪天给药喝,你就上门去送吃的,甜言蜜语多说几句,绕着弯说想喝药,懂了没?”赵凤声给儿子灌输起厚脸皮的正确示范。
“懂了。”小燕雀郑重其事点头。
路过姑奶奶的院子,里面传来砰砰声响,不用猜,肯定是奉先在练功。
其实比起伤势,周奉先要严重的多,多处骨折,五脏受损,但是经过老爷子治疗后,再凭借变态的恢复能力,不出三天就下了床。
吴少侯带给他的压力,变为了动力,除了吃饭睡觉,时刻都在练功,光是那股拼了命的劲头,就让赵凤声自愧不如。
回想一下,那天在插箭岭,师父应该是早就到了,可迟迟躲在后面,到最后才出来跟吴少侯单挑。
为啥要让周奉先挨顿揍再出手?
可能里面暗藏玄机,为的就是让奉先吃亏,知耻而后勇。
千言万语,不如自己切身体会。
这番良苦用心,血脉至亲也不过如此。
立秋过了七八天,天气还异常闷热,街坊大多是精打细算的老人,舍不得开空调,一把椅子,一把扇子,跑到胡同阴凉处乘凉。
跟街坊们打着招呼,赵凤声瞅到了角落里的王建设,这位满手血腥的屠夫,如今头发白了一半,看起来苍老了不止十岁,赵凤声摆摆手,示意燕雀把轮椅推过去。
“叔,在呢?”赵凤声热情打着招呼。
王建设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透出一股诧异,“生子啊。”
赵凤声递过去一根软中华,笑道:“叔,咋看起来情绪不高?是不是得了那个啥退休综合症,每天不枪毙俩人,手里就痒痒。”
王建设退休前是法警,曾执行过数次枪决,说起来也玄乎,再凶猛的狗,在他面前都得乖乖夹起尾巴,胆小点的,直接瘫倒失禁。
王建设知道他是在打趣,淡然一笑,“生子,你说咱这桃园街,啥时候拆,李老爷子孤僻,我们去了之后都吃闭门羹,唯独跟你们家有来往,你问问李家那闺女,咱桃园街还拆不拆。”
小姑从康贤集团手里买了桃园街的地,因为李玄尘的缘故,始终没有选择开发,可老爷子不想拆,不代表其他人不想拆,这两年街坊们看没了动静,有的直接去区里市里拉条幅,说明明答应赔偿的金额,没人兑现。
赵凤声惬意抽了口烟,纳闷道:“咋了叔,你们不想在这住了?”
王建设用力抽着烟,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不想住,是没办法住,几十年的老房子,不是这漏就是那塌,公共厕所老人上起来不方便,有的家里有暖气有空调,有的怕安完后马上要拆,愣是忍着不敢装。还有啊,你像我们家,俩儿子,都熬到了大龄未婚青年,女孩说了一大堆,谈了几十个,但见到这房子,立刻就黄了。这破地方,谁都不愿意嫁进来,哪怕是村里长大的都嫌弃。你说说,我这当爹的,该怎么办。”
赵凤声听懂了王叔的心事,无非是儿子因为房子的原因娶不到媳妇,要不是二妮倒贴,估计自己也在打光棍儿。
赵凤声问道:“你们真想拆?”
王建设坚定道:“拆!必须拆!做梦都她妈能梦到签合同。”
能让老实人骂娘的,百分之百是心里话了。
赵凤声又问道:“是您一家想拆呢,还是街坊们都想拆,咱得取决于民意,要是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想拆,那我去给李总说说,要是只有十来户想拆,那我还是别张口了,怕爷爷奶奶叔叔大爷们怪我。”
“拆!”
“赶紧拆!”
“这破房子住够了,拆!”
旁边的街坊们激动喊道。
赵凤声望着眼写满风霜的街道。
这桃园街,是该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