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开始缺银子了,西山体系、直隶建设、天津开海、京营重建、辽东供需、诸厂孵化……
太多消耗钱粮的谋划,前期落实的阶段,皆是靠内帑调拨供应的,这些都是以‘百万两’为计去投的。
现在围绕大明北方诸省的改变,开始脱离原有的历史轨迹,不再像原先那般乱糟糟,已然有了乱世下复苏的迹象。
这是好事。
诸多谋划的前期整体奠基,依靠内帑持续供应,算是夯筑牢靠了。
时下只要大明北方不乱,边地不受建虏和蒙鞑的侵袭,将此发展势头保持下去,那北方诸省的内循环,就可以逐步形成,并开始稳固起来,依靠天津这处对外口岸,给北方持续输入活性血液。
“李自成、刘兴祚啊,千万别叫朕失望啊。”
看着内帑的各项支出,各处所取的进展,崇祯皇帝感慨道:“朕的很多身家,先前都持续稳定的投下去了,能否持续调节大明北方诸省,就看你们在辽东所取进展了。
遏制住建虏扩张势头,最后竟靠你们来保障了。
王伴伴,近期军机处和司礼监,但凡有辽东的奏报,都第一时间呈递御前,不得有任何延误。”
“奴婢遵旨。”
王承恩忙作揖道。
崇祯皇帝放下奏疏,看向御桉上所铺舆图,以北直隶为核心,附带山西、辽前、山东、河南等地,一条条呈现接替四散的红线,在各处清晰的标注着。
只要接下来这两年间,大明不再受战乱侵袭影响,这些经济振兴的谋划,算是真正生根发芽,并给大明带来持续的改变。
唯一不可控因素,就是黄台吉所领建虏八旗。
毕竟建虏能侵袭大明关内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所以能否破坏建虏八旗,原有的扩张趋势,就成了重中之重。
被破坏了,那黄台吉就无暇绕道侵袭大明了,要面对所遇混乱秩序,力求他那尊奴酋之位不动摇。
未破坏掉,那黄台吉统御着建虏八旗,经短暂休整以后,就会发挥耕战一体的优势,再度靠侵袭大明来回血。
至于毗邻大明北疆的诸部蒙鞑,受张家口榷关、宁远榷关等先后开设,能通过贸易获取日常所需,短期内不会对大明发动侵掠行为,除非草原出现严重雪灾,但现阶段能确保基本稳定。
大明所重开的那批榷关,皆被崇祯皇帝层层设立屏障,使得其牢掌在朝廷手中,这也给国库增扩了稳固财源。
当崇祯皇帝思虑辽东战局,思索大明今后发展之际,彼时的内阁这边,却受周延儒、韩继思的影响,陷入另一种境遇下。
“眼下真是神仙打架啊。”
周道登神情严肃,皱眉道:“这周阁老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联合都察院,竟连续弹劾六十七名官员。
昨日跟首辅据理力争的场景,诸位也都看到了吧,只怕以后这朝堂上,不会像此前那般轻松了啊。”
“谁说不是啊。”
何如宠接着话茬,感慨道:“所拟吏治新规,都察院的韩继思他们,一直都在推行,现在内阁这边,陛下交由周阁老主抓,这摆明就是狠抓吏治。
现在朝堂上是这种氛围,可乾清宫那边却没任何动静,很明显…周阁老的种种行为,都是得到默许的。”
说这些话时,何如宠特意看看公事房外,又看了看沉默的钱象坤、吴宗达。
其实此届的内阁,很有意思。
看似东林党出身的韩爌,坐稳内阁首辅之位,内阁被崇祯皇帝赋予的权柄,也呈现不断递增的态势。
只是有温体仁、毕自严、徐光启、周延儒几人,分管一摊子天子所授要务,使得其首辅之威,并不能于内阁做到说一不二。
至于周道登、何如宠这些内阁大臣,所掌职权非崇祯皇帝亲授的,但也被韩爌指派负责一些差事,多数都是务虚向的。
“只怕事情没那般简单啊。”
钱象坤轻叹一声,看向周道登他们,“诸位,难道你们没有发觉,时下朝中局势的变动,开始有些似曾相识了?”
公事房内陷入沉寂之中。
钱象坤隐晦的讲出所想,周道登、何如宠他们,心里又岂会不知,这似曾相识之处,不就是当初天启皇帝御极时,倚重内廷太监魏忠贤,逐步在朝形成激烈党争嘛。
可有些话能讲明。
有些话不能讲明。
党争,开始在崇祯朝复苏了。
只是跟天启朝不一样,崇祯皇帝身边的那帮内廷太监,没有涉足外朝政务,相反却变相圈在某个圈子内。
崇祯朝的党争,成了文官群体内部的对立。
“希望这场整顿吏治之风,别再继续扩大了。”吴宗达沉吟片刻,皱眉说道:“不然正到那个时候,就演变成为了‘整顿’而在整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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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岂会受我等所控制啊。”
周道登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真以为在朝的那帮东林党人,会这般坐以待毙,据说通政司那边,呈递不少弹劾规谏奏疏。”
“那就要看陛下的态度了。”
何如宠开口说道:“倘若最后都悉数留中不发,就算有司呈递再多也没有,只怕到那个时候,内阁就成众失之的了。”
何如宠所说的这些,颇受钱象坤他们认可,天子还真能做出这等事情。
“当前陛下所关心的,是辽东所生战局。”
吴宗达继续说道:“没看到军机处这边,最近变得异常忙碌,就连陛下,也时不时摆驾军机处理政。”
“好啦,别说这些了。”
周道登见状,忙说道:“我等还是做好份内事吧,至于其他的,就别过多掺和了,这朝局不是我等所能轻断的。”
时下崇祯皇帝,不像御极之初那般,每日都摆驾文华殿理政,而是常待在乾清宫,这使得外朝的文官群体,失去了解天子动向的渠道。
尤其是过去一年多的时间,朝堂出现诸多变动,特设一批新衙署,使得朝中的格局一直在变动着,谁都难以揣摩透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