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大崩塌
这里已经靠近日心——假如黑太阳也仍然具有这种结构的话。
在珊多拉的讲解下，我已经大致知道了这个黑太阳的结构，它的整体构成依然是普通恒星的方式，具有日冕、日珥、日心、日壳等等结构，但这些结构已经大部分发生了变异，因为它是在众神的战斗中因被摧毁法则而转变成的黑天体，虽然因为这个过程太短，让这颗恒星没有因此彻底崩溃，但它的大部分结构还是产生了不小的损伤，就在刚才，我们的一艘飞船还报告遇上了一大团“密度”超高的物质，那应该是在太阳核心才会因高压而形成的东西，却在这地方出现了。
当然，上述的“密度”仅仅是个概念，它是被我们利用特殊手段计算出来的虚拟数字，现在的黑太阳就相当于一个可以和现实空间产生互动的幻影，尽管可以引发各种现象，但它已经没有实体了。
帝国舰队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混沌中前行着，这里的一切让人完全无法将其和灿烂辉煌的恒星联系起来，大量探测机和巡逻艇被释放出去，全面探测整个日心地区，所谓的启示仍然没有出现，泽拉图主动要求冒险，他打算暂时解除自己的希灵帝国荣誉公民身份，以一个普罗托斯人的灵魂来感受这里是否弥漫着“启示”的力量，但这一要求被塔维尔斥为疯狂，直接驳回——一个脆弱的生命在无法则地带下场是显而易见的，哪怕他的身体素质比一个希灵皇帝还强大一亿倍，仍然会被瞬间撕碎，这已经和所谓的力量无关，而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
就好像再强大的堡垒也无法抵抗来自四维空间对它内部的摧毁一样。
当然，终极的混乱中也有机会存在一瞬间的平静，不过那点平静连一个细胞都容不下，泽拉图的要求十分勇敢，但在塔维尔眼中几近愚蠢，当然，对z叔的勇敢精神，那位认真的女科学家还是表示了由衷的敬佩的。
“前面就是黑太阳的核心区域，神族战争的遗物已经一个都打捞不到了。”塔维尔的质量投影在我们旁边做着汇报，因为发现这里并没有太多涉及到神界的机密东西（关于神界的资讯是具备力量的，其中一些特殊的东西需要某种特定的仪式一般的过程才可以被公布出来，在此之前，凡人哪怕仅仅是听说关于这些信息的一个字都有可能遭到法则攻击，因此刚才我们才让z叔暂时离开），泽拉图被允许重新来到了观察平台上，他对我们的话题表现出了巨大的好奇心，但明智地选择了沉默，经历过无数事情的黑暗圣堂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对自己而言注定就是秘密，哪怕再强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也不会拉近自己和那些秘密的距离。
省去我们不少麻烦。
这时候泽拉图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科学家，假如能带着一批普罗托斯科研工作者来到这黑太阳中的话，或许……不，应该是肯定，已经数百年没有大发展的普罗托斯文明肯定会迎来一个对他们而言几乎已经遥不可及的科技大爆炸年代，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饱含着世界最本质的奥秘，能够让已经渐渐陷入僵化的普罗托斯种族重新迎来进化和发展的朝阳，但很遗憾……
法则这道壁垒太坚固了，假如没有一个像希灵帝国这样终极的文明做导师，恐怕普罗托斯文明直到宇宙灭亡都不一定能接触到那个领域，而由于塔达利姆那群蠢货的冒犯，普罗托斯文明接受这种指导的机会已经飘渺到近乎为零。
泽拉图，或者说他那些同胞的想法我们大概也能猜到一点，沙库拉斯对帝国的热切态度不可能凭空产生，而即使是高贵的普罗托斯“神族”也会有在迷茫中寻求指引的冲动，不过对一个文明应该采取什么态度是个很严肃的问题，直到现在，是否引导普罗托斯这个看上去相当有潜力的文明我和珊多拉还是没有商定好，他们已经足够发达，或许在接触到一些指引之后不会像人类那脆弱的文明一样陷入自我混乱甚至灭亡，但这涉及到太多的不确定性，即使是曾经笼罩无数个世界的全胜帝国，所指引过的文明也是相当有限的，而且想想谢尔纳加那不成功的引领——恐怕沙库拉斯那边对希灵这样的“准导师”也是处于矛盾之中的。
“飞船已脱离伪存在区，宇宙常数正在消失中，法则即将混乱化，请做好抗冲击准备。”
机械化的广播再次响起，平台上空的护盾重新爆发出金色的眩光，那是在穿越秩序和非秩序界限时必要的抗冲击措施，就和之前说的一样，我们从希灵遗产中继承的仅仅是对法则“混乱”的免疫，而不是对法则本身的免疫，穿越秩序的壁垒需要一层坚固的护盾，带有虚空特性的幽能是个不错的选择——尽管现在庇护着整个帝国舰队的主要还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贵家当。
这一刻，我再次感叹希灵遗失的那些东西究竟有多可惜：仅仅是一个种族天赋就让我们获得了在黑太阳中穿行的力量，尽管这种力量在叮当那号存在眼中可能跟吃饭喝水一样，但却已经足以让常规文明穷尽毕生之力来解读了。
根据我刚才的经验，飞船广播中的“抗冲击”准备其实是针对船体设备而言，真正的冲击已经被它们完全处理掉，而战舰上的乘客是完全不会有感觉的，因此我也没有在意，只有浅浅再次好奇地研究起头顶护盾的眩光效应来，但我却发现珊多拉始终紧锁着眉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不明白一样。
“怎么了？”我关心地问道，尽管我完全有理由确信自己对连珊多拉都想不明白的问题完全不存在理解的可能性。
“众神战场形成的伪存在区就这么点地方？”珊多拉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那片区域的厚度还不到地球直径那么大，以神明的力量，这点范围甚至不够他们打个喷嚏，而他们所使用的兵器是永远不会被时间和混乱磨损的，那为什么现在我们就穿越了这片战场？法则混乱区的出现太快了。”
“或许前面的日心恰好位于战场上一个小小的空白点上，”我试图用常规的思维方式来想象众神的战场，“这里没有被他们的法则力量波及到，因此伪存在区在这里重新变成了混沌区……”
这个牵强的解释连我自己都不信，因为探测机已经表明了，刚才的那片伪存在区是一个巨大的球壁，薄薄的一层，厚度还不到地球直径，在一个球形空间的外壳上打法则战争，而空间的里面却平静如水，众神在玩台风眼吗？
正在我和珊多拉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时候，一阵晃动却突然从我们脚下传来，连同上面正在产生金色眩光的护盾都仿佛一瞬间抖动了一下。
“……呃，还真的需要抗冲击？”
我嘟囔了一句，然后更激烈的震荡传来，让我差点站立不稳。
“稳定姿态！提升幽能输出功率，开始向四周辐射源生虚空能量！”
珊多拉飞快地接过了战舰最高指挥链路，急速地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很快战舰本身的震荡就平复了下来，一阵阵令人不安的能量在帝国舰队中扩散开来，将某种外在的威胁暂时压制下来：是虚空能量，母舰切换了自己的能量输出模式，将来自幽能井边缘的没有经过衰减的虚空能直接释放到了这里，这是一种相当冒险的举动，稍有不慎甚至可能危及世界，但现在这里是黑太阳内部，这里面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已经与外面的世界无关了。
在虚空能量的侵蚀下，我们周围的空间暂时恢复了稳定，然后各个部门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统计刚才那一瞬间各飞船的受损程度以及攻击的来源，几秒钟后，这些情报传送到了担任首席战争技师的塔维尔脑中，一直以冷静形象出现的眼睛御姐脸上竟然一下子带上了微微惊慌的表情：“我的陛下！黑太阳刚刚发生了全面湮灭！它正在坍塌！！”
“坍塌？”珊多拉迅速抬头看向天空——那里只有混沌的黑影，但珊多拉眼睛中浮现的金色光晕表明她能看到什么东西，“……全舰队推进器启动，准备脱离黑太阳……等等！”
就在西维斯打算将珊多拉的命令传达下去的时候，后者突然终止了已经说到一般的指令，转而用不可置信的语气低声惊呼：“这不是坍塌！”
“这不是坍塌！”
就在珊多拉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我身旁的浅浅也跟着重复了一句。
“怎么回事？”我诧异地看向浅浅，这丫头脸上现在带着非常罕见的凝重表情，让我几乎以为她刚刚被穿越了。
“阿俊，我不太明白，但……这里的时间线正在逆转！”
黑太阳里的……时间线？
黑太阳里压根就没有稳定的时间法则！
“但是刚才这里有了，”面对我的疑问，珊多拉立即说道，“就在几秒钟前，黑太阳里突然产生了一个自洽的时间法则，这个在混乱中唯一守序的法则笼罩了整个星体……它和正常的时间线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这里的时间是逆向运行的！”
“也就是说，整个黑太阳的时间正在倒退？”我理解了珊多拉的话，“这意味着什么？这座恒星正在逐渐恢复昔日的光辉？”
“不，黑暗存在无法在自洽的情况下自我复原，就好像乱码自身无法对自己进行正确解读一样，这里的时间仅仅是针对混乱中的黑太阳而言稳定，在界限之外，黑太阳什么变化都没有，这个逆行的时间最多能持续到黑天体诞生的那一刻，众神战争刚刚结束的一瞬……我明白了！”
……我说，珊多拉你刚才是化身福尔x斯侦探柯x金田x了吗？那声令人远目的“我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啊！？
珊多拉脸上的表情罕有地凝重起来，说道：“这是一个陷阱！”
“众神的战争遗迹绝对比那一层薄薄的球壳要宏大，黑太阳的核心肯定也在战场覆盖下，但这里却没有发现那些兵器残骸，也没有众神的法则力量所形成的伪存在区，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某种空前的能量已经抹平了这一切，甚至连众神的法则也被扭曲成了混乱地带！”
“可能有这种力量？”
我被珊多拉耸人听闻的推论吓了一跳，连法则之源的秩序都能打破，这得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办到？
“当然有这种力量，”珊多拉一字一顿地说道，“比如，神明的自爆——那威力足以让一切法则灰飞烟灭！我们现在所处的并不是战场之外，恰恰相反，是当时战场最惨烈的地方！这里，已经被众神的自爆炸碎了！！”
“那时间线继续倒退……”浅浅已经想到了什么，立刻惊慌地说道。
“很快，这里就会重演当时的一幕……恩，可能无法一直推演到众神战斗的那一刻，但即使仅仅将时间线调整到那场大爆炸结束之后的余波阶段，也足以摧毁整个帝国舰队——当时可是有整整一个神族军队被这自爆抹平了！”
“全舰队突击队型！撤离这里！”
泡泡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不行啊，孩子她爸！导航系统被屏蔽了，找不到太阳外面的坐标，我没法设定航向！”
姐姐大人脱口而出：“照着来时的方向回去不行吗？”
“不可能的，”珊多拉的声音听上去仍然镇静，“黑太阳中没有方向，空间法则在这里不成立，没有特殊的导航系统，不管我们朝哪个方向走，都相当于原地没动！”
那就在这地方等死吗？
情况空前危险，我们竟然不知不觉间落入了某个敌人的陷阱，这个黑天体根本就是给帝国舰队准备好的墓地！
可我们直到现在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我对着空气问道，虽然在浅浅口中，时间仍然在飞快倒退着，不过我眼前还是一片混沌的黑暗，还看不出黑太阳里的变化。
“十二小时，”泡泡瞬间完成了计算，“根据黑太阳崩塌的速度，这个时间线将在十二小时之后走到头，超过那个时间黑太阳就会重新恢复到我们刚进来的状态。”
不过那时候帝国舰队已经没了。
“阿西达-阿西多拉！”我紧急呼叫了在战舰内待命的空间双子，后者几乎在一秒钟内便出现在我眼前，“你们能定位到外面的坐标吗？”
“抱歉，陛下，”姐妹俩同时说道，“黑太阳是自成体系的非开放数据，现在这个世界已经彻底闭合了……”
“那好，黑太阳内部的坐标呢？”
“内部？”阿西达惊讶地愣了一下，而阿西多拉则紧接着点点头，“内部坐标勉强可以定位，但不能进行空间跳跃，最多进行亚光速导航，而且导航并不精确，误差将达到近万公里——这已经是在无法则状态下能达到的极限。”
足够了。
“浅浅，还记着时间线最初是从什么方向开始稳定的吗？”
虽然不知道我打算干什么，浅浅还是听话地点点头，闭上眼睛开始分析：时间世界的存在方式和现实世界大不相同，她需要暂时忘却三维空间的理论，开始梳理时间洪流的“方向”。
“有一个大致的方向，但我无法在三维空间上把它标识出来。”片刻之后，浅浅张开眼睛如此说道。
我让浅浅直接将这个在三维空间中无法描述的方向共享给了双子姐妹，然后命令整个舰队就朝这个方向行进。
假如这一切是个陷阱，那它就必须有一个触发一切的源头，可能引发最终毁灭的唯一原因就是时间的倒流，那么要阻止这一切，也唯有摧毁那个时间源头。
我不是没想过让浅浅利用自己的能力来逆转黑太阳的时间流动，但这样做太危险了，这里没有稳定的法则，对时间的设定几乎需要毫不间断的更改，万一浅浅有任何疏忽，所引发的后果是我不敢想象的。
珊多拉已经明白了我的打算，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已经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不过还是提醒道：“阿俊，对方很可能是法则层面的东西，常规舰队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只有可以大量调集幽能甚至虚空能的母舰才具备抵抗法则的力量……”
“我知道，本来我就没打算让咱们的普通舰队去送死，”我神秘莫测地笑了笑，“不过至少我们得知道敌人长什么样吧？”
珊多拉对此也无话可说，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容多想，假如我们能联系到叮当或许还好点，但……
就连身为首席女神官的莉莉娜都失去了和世界之树的联系，这个最强力的外援还没上场就被禁赛了。
在双子姐妹的导航下，刚刚处于静止的帝国舰队再次运动起来，相位引擎散发出的波纹从舰队后面一层层扩展开来，虽然看不到周围的变化，但我知道，整个舰队已经向着某个源头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