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颜军团的主军帐和其它的军帐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正常的看,除了军旗,看不出什么。在军帐前的亲卫伍,也没有特别之处,“东骑第四青颜军团”的长幡平平静静,太阳三足鸟旗、三熊步军旗、青色鬼面的青颜军旗一一拱卫着字幡旗。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北信君自己随身带的三卫军。囚牛卫把军帐围住,狴犴卫排开了入帐的道路,还有嘲凤卫在认真上位的水镜和徐英子带领下,守在军帐的门口。在这样的威势下,刘已吾一身戎装的来了。
随着卫军的放行,刘已吾踏步入了方自点起禺支香的军帐中。一看到北信君,就立正敬礼,高声道:“东骑第一鹰扬军团刘已吾参见君上!”北信君摆摆手,把头上的三面四相盔摘了下来,放在几案上,道:“礼毕!”刘已吾虽然收了礼,却是一下子跪倒,道:“已吾死罪!”北信君莫名其妙,道:“刘已吾,你这是什么意思?”刘已吾道:“末将妄自尊大,君上来了,不亲身迎接,此罪一也,不着人请示问好,罪二也,此属不敬之罪!请君上降责!”
北信君的手顿住,本来他是无意的在几案上敲击的。但是……北信君的脸上难看了起来,道:“你搞什么,什么时候你学会了这一套?”刘已吾更是不敢抬头了。刘持白道:“君上,大哥是……”北信君扬手制止:“要跪出去跪去,人来,带他到外面去!”刘已吾不敢动,两个囚牛卫进来,提着刘已吾到了外面。北信君道:“莫名其妙,他来这里才多久,学了这一套,跟本君请罪,想讨乖卖好吗?身为一个军人,不想着战场上立功拔旗,却跑来玩这一套!让他好好清醒一下!”刘持白、刘兴波顿时无话可说。
的确,刘已吾是用了心计,他的确是在北信君的面前讨乖卖好。但这里面是有各种的原因的。因为刘已吾这段的时间一直在布署东骑军的防御阵地,所以没有时间做别的事。他指挥军兵在民夫的帮助下,于北定之外,渭南之间,筑起了一道九重的土墙。由于东骑军的弩箭足,所以刘已吾一连的布下了数个弩箭阵地。一俟秦国的大军真要攻击,刘已吾有信心用五千人就可以挡死秦国两万骑兵的冲击。由于秦军战心不定,所以给了他机会,当他布好了这一切,听说了北信君的到来,于是就去向北信君请罪,实际是要引北信君问他话,如果北信君问他怎么来迟了,他就可以说出自己的这一番功绩!可是没有想到,反而让北信君大怒,罚他去跪着。不过这也是北信君的算计,是要磨掉他的傲性。
这是一个必然,因为如果手下的将军把这种性情随意的滋生,就会变化。因傲生骄,因骄而自大。刘已吾这次向北信君讨乖卖巧,以后就会越发的卖弄心眼。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刘已吾驻军的是在北定,这里是东骑国最繁华,最丰茂的地方,食间酒肆无以穷尽,商铺店户,也是多不胜数,往来的客商不绝,每一天里,都有百千的大车在北定城进进出出的,各种小商品也是第一时间就出现在这里。在这样的情况下,人的思想受不住诱惑,生出一些微妙的变化也是很正常的。特别是可以自由离开自己的军营到城里去的刘已吾。
由于这件事情引头,北信君达到了他的吓马威,在军队里进行了一次整顿,让军队没有滋生出骄气。且不说东骑军随着北信男君的到来而引发的这种微妙变化,再说渭南。
东骑已经完全的在前一年把渭南交割到了秦国的手里,出于遵守合同,所以秦国的接收也没有费力气,只是委派了官员,就轻轻松松的把整个渭南拿走了。在刚开始,随着大量的秦民到来,他们是开心的,一下子得到了这么多的肥沃土地,自然喜得不胜说了。东骑也如践前言,教他们种地,除草,施肥(当然没有全教,关于东骑的马拉犁等高科技技术全都没有教,连车水的水车也给拆开来搬走了。)。虽然东骑有所保留,但这也让秦民们开心。一下子,秦人移来了三万的民众。第一年也的确是达成了大大的丰收。按理说这当是好了,但不幸随之而生。在此就要说说诸国的税赋问题了。
在战国时代,农业也许不是很发达,虽然有了五谷,但是种而不得法,如果光靠着农田,而没有别的收入,最多也就是能让自己吃个饱。可这样就足够了么?还有税要交呢!东骑主要收商税,所以农税是非常低的。而战国的其它国家,在农税上却就是不低了。不是说那些国家不重商,但是这个商的运用却是有问题的。正是靠着这种商业的运作,在当时的战国才可以经受得住连连绵绵的战斗。可就算是如此,农赋也是不可少的,收五成的税赋都正常。
为什么在战国这种农业都不发达的情况下,还可以收这样多的税赋呢?这里面是有原因的,关键就在于当时的生态环境。我们现在的中国有多少人口,十六亿人。但在当时的战国有多少人?到了秦始皇统一天下的时候,也不过是两千万人口,经历了楚汉相争,人更是走了一大多的半,全国只剩下几百万人。如此稀薄的人口,想也是知道,当时的生态是多么的丰美,别的不说,山里就有很多的食物,当然生活不是太好就是了,对于小民百姓来说,那也尽是够了。在电视剧《新大秦帝国》里,商鞅让百姓到山里去刀耕火种。
由此一点就可以说明,在没有田地粮产的情况下,百姓靠着山也是一样可以勉强度日的。这还是他们的野生知识不丰富的情况下,不然可以自由自在的逍遥度日。可对于国家这是不对的,所以国家对于那些躲在山里不交赋税的人称其为野人,打杀随意,如果你是一个贵族,你到山上,看见了野人,杀了那是白杀,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这就是当时的社会形态。
那么,东骑的田赋是什么样的呢?东骑划民四等,军人置产课二十比一的税。功民置产课十五比一的税。公民课十比一税率。奴隶平民课十比二的税率。这个税率是田赋。也就是说,在东骑,最贵的田赋也不过是十税二。东骑真正的财源税收全都是来自于商业。开始的时候,东骑的商业是以北信君的指点开始的,是以集体的名议行商。光是这样的行商,就可以得到富足的收入。到了现在,东骑更是得到了大多魏、赵、秦、楚、齐的商人入东骑,光是交易税就足够东骑的使用了。特别重要的是,东骑采用的是纸币。在这个纸币的便宜上,东骑发大了。东方六国包括秦国都要用大量的铜铁来制铸布币,齐国的商业兴旺,钱竟然不够用,最后不得以,采用了贝壳来补充不足的货币。可见这个货币的制度对六国的影响。
而东骑用的却是纸币,这是想用多少就可以印多少的纸币。宋的商业发达,但制约宋的发展,就是货币的不足,最后引发了交子的诞生。当时的交子是滥发的,货币大于资产所有,引发了通货澎涨,所以才会出问题。而东骑不一样,由于刚开始发行的就很谨慎,到现在为止,也是东骑币与它国的布币共用。现在虽然一下子增印了东骑币,但并没有达到饱合,再加上这笔钱是一点点的投入到市面上,所以更是无惊无险。齐国是货币不够用,宋朝是货币太多通货澎涨,但东骑,却是正正好的发展!健康的经济造成了东骑国的富足。
所以,东骑可以名正言顺的减低田赋,很多的秦民疯了似的进入东骑,寻求的就是这超低的田赋。与其向秦国纳五成的粮赋,不如向东骑纳两成的粮赋。在秦民进入到渭南的时候,拼命的种田,但打下的粮食,却面临国府的征收。一次征收下来,民众的心冷了,这里也反映到了一个人心的问题。眼看着堆积满满的粮谷豆子,转眼的工夫,就少了一半。是人谁会不心痛?但秦国却引以为常,秦国是减免了一定的赋税,很多穷的地方都不要交税,还减少税率,但在渭南这样一个丰收的宝地,那自然是没有必要减免的,大丰收,而且渭南的房子也是现成的,所以秦国现所当然的要收税。税一收,民心全都拔凉拔凉的。
征收了百姓的税后,秦国还公布了新法,新法的一项规定就是,多交粮有功,多交粮有赏,会封爵。在秦国别的地方,因为秦国的减赋政策,百姓得到了好处,国府不收税,百姓为了好处,还争着交粮,但是在渭南,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交出了足粮后,国府还让百姓主动交粮。这让百姓如何肯干?所以,等着百姓来交粮的新渭南令李格对着空空如也的府库,只能发出无奈的笑。百姓不想交粮,纵然新法再好,但这种厚此薄彼,太让百姓无法接受了。
征收军粮的简再度踏足到这个粮仓里。李格一摊手:“将军看到了,没粮!”简吃惊道:“这都去年明明是丰收,何以府库里竟然无有余粮?”李格解释说道:“去年征收的粮食,有的是本官留下的应急粮,还有一批上交到了国府,交到了栎阳,其余的尽数发往北地军营,那里虽然兵少,可也有三万之众,囤积粮草是必然之事,你们要我让百姓多交征粮,没有。”
简说道:“是百姓不肯交粮么?”李格笑着说道:“秦川减赋,别的地方都是税一税二税三,有的地方还不用交粮,到了渭南,一下子就要如常的交全粮,百姓的粮不是没有,也的确是大大的丰收,比起其它的地方,东骑人留下的田好,地好,更是指点他们耕种,但是我们征的却太重了,十税五,虽然平常不多,但那是没有比较,东方的国家里基本都是这个样子,魏国好一点,十税三,可是将军知不知道,东骑却是十税二的!不仅止如此,这十税二还是最高的赋税,很多的人只交十五税一和二十税一,将心比心,人家只交那么少的粮,独我渭南的百姓却是要交那么多,现在还要他们交,谁愿意?”
简大怒,道:“岂有此理,一帮贱民,为国交粮,岂有如此斤斤计较的道理!”李格却是冷冷发笑。简完不成军令也是急,就道:“难道是他们真的没有粮吗?”李格摇摇头,道:“渭南有田老旧田三万四千亩,这些田原本只有一万多亩,东骑人来了开荒到了三万四千数有余,全数交付我大秦!亩亩都是抓把泥能滋出油的肥田,将军说说,能打多少粮?”
简虽是太子傅麾下的千人长,但他从军前也是一个平民农家子,自然是知道一二的,道:“六至七万石,不,六万石?七万石?”李格摇摇头,道:“实话和你说,是十五万三千石!”简一惊,道:“怎么可能?”李格道:“本官也不信,可能是土地好,也可能是东骑人派来帮忙的那些农令好,总之就是这么多。本官收赋七万石有奇,收了两千石于府库里,余下的分两半,一部上交到了栎阳国府,一部上交到了北地大营!这都是可以查证的!”
简立时道:“如此说来,百姓手中,尚有余下的七万石粮,他们至少可以再交三万石以上,何以他们不愿意交粮?”李格道:“将军想要强征军粮?”简道:“我不能做主,要回去问太子傅大人。”李格拂袖道:“如果将军真的能征到粮,那也是好,不如,将军把我那两千石粮运回去?”简道:“两千石粮,也就是吃五六天的,那哪行!”说着离开。
简是替太子傅嬴虔来征军粮的,那么,为什么太子傅嬴虔要向这里的百姓就地征粮呢?
很简单,秦公嬴渠梁一下子调动了七万大军(嬴虔带着的两万先头骑兵,子岸、子之各带着五千步骑,算上北地的驻守三万大军,当然,这三万军力并不是精兵,只是普通的地方军兵,原来是防义渠国的,但在义渠灭了之后,却没有给调动,还有车英提一万大军后备。),虽然这里说是七万大军,但真正能说得上话的,还是嬴虔、子岸、子之、车英的四万大军为主要精兵。他们是嬴虔一手训练的,是打胜了西豲后参杂了戎狄部的一支精兵,是秦国最强最精锐的一支军队!由此可见秦公嬴渠梁对东骑的愤恨。
从二月调兵,一直到三月,大军按兵不动,嬴渠梁进退两难,有心要打,但是东骑国也摆开了大军,东骑也有战斗力,如果不能如前次攻灭西豲一样灭了东骑,那就会让秦国这几年积回的元气再度丧失。因为东骑国一直以来的保密制度,秦国上下对于东骑的军方一无了解,他们不知道东骑军的编制,不知道东骑军的数字,不知道东骑军的装备,不知道东骑军的真正战斗力。孙武子说过,夫战者,庙算多为胜。也就是所谓的知己知彼的原理,可当秦公嬴渠梁想要知道的时候,却是赫然发现,原来秦国上下对于东骑国,竟然一无所知。最后,他翻出了嬴山的奏报,嬴山的奏报说明了一切,这是来自于一个名叫十五的人的口述。
于是,嬴渠梁招来了十五,向他再次的询问,但遗憾的是,十五的口供说明了两点。第一,十五在东骑只从事于骑兵工作,他只是带骑兵的,他简明的叙述了自己在东骑的一些事,说了自己参与灭义渠的战斗,从这里得出了北信君的确是一个精于兵法的兵家!在十五说这话的时候,北信君已经回到了东骑,这反而加深了嬴渠梁的顾忌。再问东骑的骑兵,过去东骑是有几千多的骑兵,最后到底了上万,可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老黄历了,现在的东骑国有多少骑兵?粗粗估计一下,拉出十万来是一点也不成问题的。
所以秦国的那七万人就不定够用了。老甘龙的话又响在了嬴渠梁的耳边。
“打东骑,要有一战尽灭国之力,否则,最好不动!”
十五的第二个意思是,东骑国,北信君,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存在,就北信君本人,是一个非常喜欢革新的人,他的做事风格总是变化万千,十五知道的东骑已经太远了,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这两年间发生的事是可想而知的,十五离开东骑的时候,东骑刚刚灭了义渠国,国众不超过十万,现在的东骑人数已经达到五十万以上,军威强大,国富民强,用现在十五的话当成资料,那显然是不足的!最后,嬴渠梁等于还是两眼一摸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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