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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密云不雨篇第二百一十二章 川字的眉头

和上次一样,一式两份。在这个时代,不是没有合约,甚至可以说很正规,有些约定还要上祭告示天地!但这无疑太麻烦了,主要还是要看自觉。正是因为如此,在这个时代,非常讲究人与人之间的诚信!为了这个诚信,往往要付出非人的代价!比如说公孙杵臼和程婴两人,为了赵氏孤儿,一个取死,一个求生,取死者以命换程婴之信,求死者更可怕,拿自己儿子换了孤儿一命。当赵氏再兴后,程婴却反而取死。不图富贵。这正是春秋传唱的仁义。

但问题是,这只是一种当权者兴的玩意,真正的上位者谁个在意这一套?没有,正是因为上位者不讲这一套,所以他们大肆鼓吹,宣扬这一套。整个春秋真正充斥的,是阴谋,是算计,是种种层出不穷的争权夺利!

君主上位者们之所以传唱仁信,主要原因就是他们执行的是双重标准。也就是希望下臣别人对自己又忠又义,但自己呢?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比如周武王,这人算是贤王了,但就是这个人,一边让人骂商王无道,好色误国,说商王宠爱的女人是狐狸精,但事实上,他自己转眼就把人家姑娘收到自己的房里去了,以至于纵欲过度,得天下没几年就死了。。

再说吴国的公子光,也就是吴王阖闾,他嘴里说着仁义,但却杀了吴王僚,之后又使阴谋刺杀庆忌。这一节在月关的《大争之世》里都明说了。可结果怎么样?这个老不羞下流的东西,看自己儿媳妇漂亮,不顾一切的给上了。人家姑娘受不了,跑了,他反而找上门去骂人家怎么教女儿的,说人家不守妇德!这当真是莫名其妙!

再说秦哀公之妹孟赢,这是一个令人伤心的历史美人。她本来是要嫁给楚国太子的,但迎亲的人看她漂亮,就跑去对楚平王说秦女如何如何如之何的美。最后楚平王和卫宣公那个老色鬼一样,直接把秦女给纳到了自己的怀里!这些历史上的王们哪一个是讲仁义道德的,全是一样的,他们行双重标准,要臣下对他们讲仁义,但他们自己不讲。。

越王最明显,这个吃大便的这边吃了苦,那边复了国。结果他重得回王位后,就疯了一样想着享受,要把过去吃过的苦找补回来,还想把西施嫖上一把,可惜的是范蠡滑头,早早带着妞儿跑了(从历史的角度上讲西施当是死了。)。愤怒的越王直接把劳苦功高的文种以莫名其妙的罪名杀了。

战国的合约也是一样,国与国之间,都是如此,这边签下了约,那边机会一到,转眼就撕了,谁会当一回事。在楚汉争雄的时候,刘三痞子耍流氓,这边刚刚和项大傻签约议下了和,那边转过头来,就把兵马调齐杀过去了。项羽怒斥他的时候,这位刘三痞子得意洋洋的说道:“项老弟,一张帛而已,何必那么认真呢!”

这就是典型的说了不算!但他就是说了不算,重要的只是结果,过程算什么?

也正是如此,刘羲就非常重视这些。当然,在刘羲的眼里,这一套是给别人的。可现在的形式下,刘羲没有选择,他只能做出这退步的和约,向秦国低头,按秦国的意思,向义渠进兵,把一切生存的希望放在他能大胜上面。。刘羲在此有信心,是因为刘羲觉得,打一群勉强算是开化了一点点的野人,哪用费什么力。

和约写了秦国文字和东骑简体字两种,一式两份。刘羲拉着嬴山签名。嬴山十分新鲜,以至于他没太在意那和约,事实上也是如此,因为他的文化知识还不足以看出那份和约的妙处。相信也没有什么人可以看出来。嬴山的注意力全在那纸和笔上面。因为纸是少见的,还有笔,那笔不是毛笔,而是细细的碳笔。这样的笔写的字不是很漂亮,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刘羲从不在意,他要的只是效果。

在这份和约里面,刘羲许下了很多空洞的诺言。比如他许下了,打下义渠后,一年之内,交割出他现在的地盘。再如他表示,打下了义渠后,渭南的良田刘羲只是借用三年,三年后他就还给秦国。不过,幸运的是,刘羲要到了一个稳定平和的惠民待遇,也就是低一点的商业税。。这就很足了。秦人不是太重商,给秦国交的税也不是太多,秦人要的主要是商人的过路税等小头,现在刘羲把钱定死,以便于他的商团可以自由出入秦国赚钱。

只此一条就已经很合算了。而嬴山偏偏看不出来,谁能想得到,刘羲在意的是商而不是农。这在战国还是难想的。因为战国虽然商家辈出,每一个国家都要有大商来支撑场面,那是一个商业大争的时代。可对国家来说,商业是可以富国,但国家真正的主要财富是农业。

这是中国国家建设的初步。从开始,生产力过盛,开始出现部族,然后是邦国。

有了邦国,收入稳定,国家富强,但无论如何,主要的收入还是农业。

这也是范蠡跑到越国当官,向越王提出的主要建议,就是把农业搞上去。在吴国灭越后,越国有心的消磨吴国的国力,这导致吴国的军粮不足,而在这种情况下,越国向吴国上贡粮食,在一次吴国连种粮都吃光了的情况下,越国向吴国进贡用文火炒过的种子,导致吴国大荒。。最后没有粮食的吴国兵力不振,给越国一举灭了。

这就是粮食的原因,此后人学者们一至认为,无农而国不稳!

就连法家李斯等人也表示,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是农业,农业才是最重要的。在商鞅变法后的一个主要倾向,就是农耕!因为在此之前,秦国最痛苦的就是军粮不足,商鞅提出,国要富,先有粮,有了粮,兵器甲具都是可以用粮来换的,而也正是有了粮,战斗就由秦国的力打了,不再受制于粮食的问题。

可刘羲重视的却是商业。这很必然,因为刘羲是未来人,他深深的知道,商业的重要性。商业的主要力量就在于流通,在这个时候,商人主要的聚富手段,都是用运货走卖的。也就是把东边的卖到西边去,把西边的弄到东边来,赚取两边的差价。。这很简单,也正是当时战国商业的主要形式。

但这却是没有办法的选择。因为刘羲没有太多的封地,他的地盘太小了,小到光靠种田是不行的。在这样的条件下,他只能兴商。一般来说,人们不了解兴商的好处。或者说人们看到了商可以致富,但问题是,在没有精细算帐方式和帐本,没有统一商业法则的情况下,商业活动受到了限制。在这个时候,战国的经济和美国有点像,那就是垄断,由一家一姓的大商垄断一国的某项生意。这并不是好事,但并没有人注意到,直到汉时儒家大兴,开始了对商人无与伦比的迫害。

不管怎么说了,得到了这份合约的嬴山离开了东骑,这就是秦国官员的好处了,他们做事一向求实,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学后世人那样,到了一个地方,办个什么事,不是要大吃大喝,就是要小姐陪睡,对于嬴山来说,只要把任务达成,就行了,他并不会想着做没有必要的多余事,见国君复命才是最重要的。。

离开了东骑,嬴山和李格相定而别,自己带着人直回栎阳。

马蹄飞奔,在官道上扬起一路的轻尘。嬴山只管自己跑马,没有想别的事情,所以他也没有留意到在路边的一队人,这队人十五六人的样子,带头的男子头发都快秃了一半,但人却是年青精神。他们一行葛衣布衫,足下是一对芒草鞋。虽然是粗布衣,可衣服却很是素净,是经常清洗的样子。

这队人老实的闪在一旁,静俟马队过去。一人道:“呸,哪儿的官都一样,如此放马狂奔,见人也不减速,就不怕撞死伤到人么!”另一人道:“不然,我看那人精于马术,想是对自己的马术有十足信心,所以不怕冲撞到人。”

带头的男子道:“好了,二位师弟,这都是小事,我们还是走我们的路吧。”众人一并道:“是,师兄。”当下不复多言,直向栎阳而去。

下了马,嬴山匆匆忙忙的跑到了国府,他现在可不似从前,而是老老实实的守在国府门前,等候着国君的传召。。不一会儿,老内侍就过来了,请嬴山入内。

陈腐的国府还是如同从前,甚至多了一点清洗后的味道。地上的毡毯,房间里的器物,都有了霉的气味,这还算是魏国手下留情,或者说收入还算丰盛的魏兵对把秦国的这些旧破烂搬回国的兴趣实在是缺缺。这让秦国国君一行回栎阳方便不少。

送嬴山进入,老肉侍端着一只漆盘出去,嬴山眼尖,看见了,那是几乎没有怎么动的食物。这是秦公无心为食,老内侍把食物拿下去换过。天热,食物不能长时间单放。

秦公手持一卷竹牍,他整个人立在牛皮地,图上看着,再对比手中的竹牍,眉头皱成了“川”字形,这位秦公本是位少年男子,放在现代社会,他就是一个刚刚冒出社会的年青人,说白了,可能大学都没有毕业。但是现在,整个大秦国的国运都放在了他的肩上,这种沉重让他智计已穷,事实上,秦公本来也是个聪明有自己心计的人,但自打他登上国君之位,却始终有着一种难以言叙的感觉,那就是自己的才能常常会让他感觉到能力的不足。。

秦公感觉自己能力不足的两个原因,一个是他本人对一些事往往出不了切实的主意!这让他对前景悲观。或者说没有希望,前途不见光明。这种情绪如一座大山死死的压在他的心上。另一个原因就是下面很少有能臣可以用。秦公自己常有这种感觉,在军事上,这也许好办一点,他把军事交在哥哥的手里,至少在短期内,秦公相信嬴虔是不会闹的。同时在西豲一战中,秦公提拔起了一个将门新人,也是世族出生的,但并不是那种老大的世族,而是已经开始没落的子车氏,这让秦公可以暂时放心的使用他。可惜的是,在文事上,秦公可以倚靠的人就乏善可陈了。

首先是甘龙等文士,这些人的立政往往陈腐,没有自己的主见,都是围着甘龙的意见,但甘龙本人老谋算还是有一点,可现在的秦国是需要新鲜血液进来,要新的法子,新的主意,这让秦公头疼,不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而是甘龙出的主意往往发出一股子泥土味。。

再说公孙贾,这个人倒也算是有一点才华,论及才学,甚至可以说比得上一些山东的士子,可问题是,公孙贾是一个典型的儒学大家,信奉的是儒家的中庸思想,为人稳重的过分!

杜挚是标准的老秦世族,但一个劲的跟着甘龙的屁股后面转。

其它如孟西白三族为首的老秦世族更是形成了一股莫名的力量,这股力量甚至接二连三的违抗了君令!其中,在秦公定下割地求和的这一命令时,这些老世族还傻bb的要求继续打下去。的确,如果再打下去,这些老世族是可以拿出自家的私兵私粮,但问题是,国家没有这个权力。

自从齐国臣大欺主后(田代姜齐),各国都小心了,但就是这样还是不行,发生了三家分晋的惨事!臣强欺主,这是可怕的事实。这也是秦献公回到自己君位后行一连手法,先是杀了大庶长嬴改,然后迁都,再推行新法的原因。其中,迁都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别的,而就是避免自己在世族眼下受到钳制!从这方面来说秦献公做得很好,没有引起世族的反弹,在他当位时期,世族的力量已经有所下降。

现在秦公是嬴渠梁,这是一个年青的君主,既然年青,所以也就有些许的冲动。原本他是打算听从公父的命令,厚待老世族,但是现在,在雍城的时候,秦公给老世族的力量吓了一跳,加之种种老世族对他命令的违抗,秦公现在对老世族有了一股说不出的愤恨!但……一个孝子的国君还不想对老世族大开杀戒。再者说了,秦公同样明白,如果大杀老世族,万一引起秦国的动乱,那就坏了。秦献公给他下这种命令也是出于这种想法。

这和清朝时的三蕃是一样的。强硬的手段只会引起反乱,只有用温和的手法。

之所以历史上嬴驷把老世族大杀一空,但那是建立在国府变法后,国力强大的基础上,同时老世族也给商鞅变法削弱的差不多了。不过那可绝对不是现在可以对付的。

这一段的时间,秦公的思绪很乱,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只能看着地图,穷担心。

“君上……”嬴山说话了。秦公身子动了一下,回过身来,心不在焉道:“山哥回来了。”

嬴山可不敢失礼,忙着躬身行礼,这臣君之礼可是一点也不敢废。别看秦公当位后祸事连连,先是割地求和,又是给魏军兵临城下,可从这一切过来的秦公身上却散发出了一股深沉凝重的权威,让人感觉真的是受不了。一个个都似对秦献公一样对秦公。

“呵呵,起来吧……”秦公挥了一下手,他的目光还是注视着面前的牍简。

见秦公如此专注愁苦,嬴山不由问道:“君上,怎么回事?”

“没什么,”秦公似是小事一样挥手,但“川”字的眉头出卖了他:“只不过是些个乡民打架死了人……这事常见!”虽然秦民私斗死人是常事,但却并不是秦公所乐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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