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宝道:“礼当如此。”只见秦叔宝向右首第一位皓首童颜的老者一指,道:“这位是劳山隐叟。”
王笑笑容色一动,抱拳道:“原来黄遐龄前辈,久仰大名。”
“劳山隐叟”黄遐龄含笑还礼,道:“笑花郎少年英雄老朽亦是闻名巳久。”
王笑笑笑道:“黄老前辈静极思动了。”
“劳山隐叟”黄遐龄淡然一笑,并不作答。
王笑笑见触之不动,已知“劳山隐叟”黄遐龄是极为难斗的人物,但听秦叔宝依次介绍以下四人,一为副教主吴东川,一黄袍老道是“紫霞子”,两名黑袍老道,却是兄弟,号为“阴山双怪”俱域外人士。余下四人,则是新五毒宫总坛及天地人三坛坛主,东方苟、梅步昌两人,王笑笑早巳知晓,那秦不智是人坛坛主,另一面容削瘦老者,则是地坛坛主崔恒。
王笑笑忖道:“以是看来,新五毒宫实力在九阴教、魔教之上了。”
“这两位笑花郎相比有印象了,人称红磷火手天火舞和青衣剑客黑霸天!”秦叔宝笑着指着坐在另一边看着王笑笑咬牙切齿的二人说道。
“呵呵,两位前辈,别来无厌呼?”王笑笑抱拳说道。
“哼!”二人皆是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引介已毕,王笑笑朗声说道:“今夜得睹诸位高人,王笑笑荣幸万分,却不知神君宠邀,有何指教?”
秦叔宝道:“原无他事,只是笑花郎既然说了,本神君倒有一件小事顺便一提。”
王笑笑道:“神君请讲。”
秦叔宝沉声一笑,道:“秦某这神君之号,承袭自谁,笑花郎知否?”
王笑笑爽然一笑,道:“古今唯有一位玉箫神君,在下自然知晓。”
秦叔宝冷冷一笑,道:“秦某既获先师武功,不知先师遗物,本神君可否继承?”
王笑笑道:“徒承师物,自是应当。”他暗暗冷笑道:“想先前那玉箫神君,灵丹秘笈,皆属剽掠得来,你秦叔宝好意思言继承,你师父也真多。”
但听秦叔宝道:“既然如此,听说先师有一座温玉莲座,落在尊府,不知本神君能否取回?”
王笑笑听出秦叔宝语中,含有讥讽莫名山窃取他人之物,哈哈一笑,道:“神君当然可以取回,只怕太重哩。”
忽听秦叔宝背后侍立的徐恒老大冷声道:“小小一个温玉莲座,难道比泰山还重,你根本信口雌黄。”王笑笑注视秦叔宝,含笑不言。
秦叔宝峻声道:“此地那有你开口的地方,闭嘴。”徐恒老大见师父动怒,不敢出声,只是恨恨盯着王笑笑。秦叔宝面色重又平静,淡淡一笑,道:“尊府高手如云,令师兄弟二人尤其武功盖世,那温玉莲座,普天之下,自是无一人可以拿走。”
他亲口承认取不走那刻有“武林至尊”的温玉莲座,等于是承认犹不敌莫名山,那八名徐恒,满腹不服,却不敢开口,王笑笑却感觉这以前的昆仑圣君之徒,而今的玉箫神君秦叔宝,委实已是一代枭雄,迥不似他以往所想像飞扬浮燥,得意洋洋的小人情态,心中更是惕然,笑道:“不才所言,意非指此。”
秦叔宝“哦”了一声,含笑道:“本神君大惑不解。”
王笑笑剑眉抖动,朗声道:“神君可知天下人心,重逾笑岳?”秦叔宝闻言,面色斗然一沉,久久不语。
忽听那由左至右的第八个徐恒,冷笑道:“你们莫名山假仁假义,骗得江湖同道,死心塌地,有何可骄?”
王笑笑见那徐恒似即徐恒老八,目光闪闪,他一瞥之下,已看出那徐恒功力胜过其他师兄弟不少。只听秦叔宝道:“老八,你有多大火候,敢妄加评议,快向笑花郎陪罪。”
王笑笑暗道:“听秦叔宝口气,可见对这幼徒,最是钟爱,只恐又要重重蹈当年玉箫神君覆辙。”
那徐恒者八强忍怒气,拱手道:“愚下年轻识浅,笑花郎原谅。”
王笑笑含笑还礼,道:“他山之王,可以攻错,咱们莫名山也确该多加惕厉了,八公子所言,无殊药王。”徐恒老八目带煞光,咬牙冷笑。
秦叔宝冷肃的目光在王笑笑与自已徒弟们脸上略一扫视,不由暗自咨嗟,自己徒弟实无一人比得上莫名山子弟。要知莫名山那种泱泱大风,实源于历代莫名山庄主人的穆穆隶隶,决非勉强可就,王笑笑素日脱羁之驹,飞扬挑达只是久经濡染,他又是绝世资质,那雍容威武,磊落气概,自然而成,所谓夫入芝兰之室,而不觉其香,秦叔宝厌怒之中,也不隐有佩服之感。
忽见王笑笑抱拳当胸,道:“在下也有两件事欲向神君请教。”
秦叔宝漠然道:“本神君洗耳恭听。”
王笑笑沉声道:“在下请教的,一是我师叔的大徒弟就是神君本人所化?二是敞薛王爷的命案。”
秦叔宝嘿然一笑,道:“这第一个确有此事,第二件嘛,你可知令薛王叔爷的夫人柯怡芬,是出身九阴教,笑花郎清楚么?”
王笑笑点了点头,道:“在下略有所闻。”
秦叔宝道:“然则笑花郎不向九阴教主责询,却向本神君追问,岂非舍本逐末?”
王笑笑暗忖道:“他言词闪烁,此事大有可疑。”心中在想,口中说道:“在下已向九阴教主问过……”
秦叔宝截口道:“既然如此,全案必已明朗,又何必苦苦追问。”
王笑笑坦然道:“她说此案贵教亦牵连在内,又语焉不详,不得不请神君指示了。”
秦叔宝面泛怒容,道:“她真如此说?”
王笑笑说:“神君不信,可遣人探听。”
秦叔宝面上怒气一直未收,默然有顷,始道:“笑花郎报仇之际,不妨将本教列入。”
王笑笑暗暗动疑,道:“神君话中有话,可否明言?”
秦叔宝淡然道:“说也未尝不可,但笑花郎必然不信,又何苦白费唇舌。”
王笑笑暗道:此中难道还有内幕,当下说道:“以神君身份,在下焉敢不信。”
秦叔宝敞声一笑,道:“笑公子之言差矣,虚言搪塞,任何人皆可做出。”顿了一顿,面容一整,道:“本神君若言薛王爷之死,本教主并未介入,小徒虽曾下毒棺中,也是事后所为,笑花郎信否?”
王笑笑暗暗忖道:“他这话就未免近于虚言搪塞了,诸般迹象,新五毒宫嫌疑重大。”心念电转,口中知道:“在下敢不信,依神君之言,命案是九阴一教独力包办了?”
秦叔宝淡淡一笑,道:“以老夫之见,此事既非九阴教所为,也非魔教。”
王笑笑怔了一怔,讶道:“难道除了贵教及魔教、九阴教外,另有第四派人?神君必有所见,尚望一启茅塞。”
秦叔宝执怀敬酒,微微一笑,道:“莫名山与老夫仇恨,那是人所尽知的事,迟早总要一战,然不必讳言,老夫虽筹备巳久,要与莫名山一拚,尚无把握,岂肯决裂过早,九阴教、魔教与本教,亦有默契,决不致下手害薛王爷叔爷,老夫推断有人存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心。”
秦叔宝这番话,可谓坦白之极,王笑笑虽未置信,却也疑心大起,不料本以为仅细节未清,凶手未缉的命案,突生变化,但他并不焦急,因玉鼎来由,可向昔年的玉鼎夫人,而今的长恨道姑步非烟请教,命案经过,至少那尤氏与萧玉琼可以询问,念头一转,已知秦叔宝所言必有意图,一时却估他不透,沉吟一瞬,笑道:“江湖三教,前车可鉴,若有人欲师九阴教主故智,那就愚不可及了。”
忽听那“劳山隐叟”黄遐龄道:“事蔽于近,则见不能远,常人通病,此人大约看透此点,故大胆行去。”
王笑笑朗声笑道:“贵教主逸才命世,岂常人可比?”
那“紫霞子”道:“笑花郎是对神君之言,心存疑虑了?”
王笑笑面庞一转,正色道:“贵教主何等人物,那能凭空捏造,在下深信不疑,眼下正思恭聆神君高见。”秦叔宝冷眼旁观,但见王笑笑神色正经,连他也看不出王笑笑存何打算,不由暗骂:好狡猾的小子。只听王笑笑道:“在下本以为敝薛王爷叔爷夫妇遇害,伤痕同在咽喉,齿痕历历,似是被一种兽类咬死,而曾见一叫尤氏的女子,怀中抱着一头黑猫,且为九阴教的属下……”
秦叔宝道:“那尤氏的确嫌疑重大,不过并非必定是凶手。”王笑笑暗道:“他力为九阴教撇清,不知是何用意。”
但听“紫霞子”道:“笑花郎,贫道自海外回至中原,途中曾见过几个行踪诡异,武功高强的蒙面黑衣人。”
王笑笑耸然动容,道:“有这等事?”
那“紫霞子”肃容道:“千真万确。”
王笑笑道:“道长请道其详。”
“紫霞子”略一沉吟,道:“年前贫道路过涿郡郊野,偶见一条黑影掠过,心中一动,蹑迹追上……”
王笑笑笑道:“道长三清子弟,却是好多的紧。”
只听“阴山双怪”的大怪冷冷说道:“膏梁子弟,果然多不知礼仪。”
王笑笑充耳不闻,凝目注视,及见“紫霞子”不以为忤,哈哈一笑,道:“倒非贫道好奇,而是神君照留意宵小,故贫道既逢此事,便不容放过。”语音转之顿,道:“追了一陈,来至林中一座茅屋,黑影闪入,贫道即潜掠近凶,但见屋中有五名黑衣人,此刻,俱已取下蒙面黑巾,然贫道因少在武林走动,认不得是否而今武林知之士,将其相貌暗记在心,那几人年纪都在五旬左右,面貌都很平常,只有其中一人,左颊似是中了一剑,致左眼毁去,一道长疤,直抵下腭,似是众人之首。”
王笑笑也想不出武林中有如此形貌的人,暗道:“哼,谁知你是否捏造?”
只听那“紫霞子”道:“那几人略说几句话后,即开始密议,贫道偷听之下,心惊不已,原来他们话中,透露欲俟咱们三教与笑花郎一家拚个两败俱伤,再突起消灭双方……”
王笑笑插口道:“道长可将那五人对话详细叙出么?”
“紫霞子”微微一怔,道:“贫道已记不太清楚了。”
王笑笑晒然道:“这般重要的事,以道长才智,却记忆不住?”“紫霞子”情知王笑笑对己言生疑,欲由话中察出漏洞,微微一笑,不再作答。
“阴山双怪”的二怪冷然道:“偶有遗忘,也是人之常情。”
王笑笑朗声笑道:“事出寻常,岂能怪笑花郎小心。”微微一顿,沉声道:“以道长武功,难道擒不下一人拷问?”
“紫霞子”苦笑一声,道:“贫道不做谦辞,平日也颇自负,然那些人功力确为高强,贫道听了一半,偶一不慎,折了树枝,即为彼等发觉,五人围攻之下,贫道能突围已算好的,遑论擒人拷问了。”
王笑笑笑道:“既已败露,那一伙人只恐要自此敛迹了。”
“劳山隐叟”黄遐龄哈哈笑道:“自古略具几分才笑的,从不肯自甘寂寞,那是宁死也要光光彩彩干上一番。”
王笑笑颔首道:“不错,更可能掀开来做了。”
忽听秦叔宝漠然道:“笑花郎既存疑虑,言也无益,好在言非虚造,凭笑花郎机智,留心一下,不难发现异征。”
“紫霞子”拂尘一摆,道:“神君之言有理,贫道效金人三缄也罢。”
王笑笑暗暗忖道:他们这一番举止,多半是早已拟定,笑花郎何许人也,能为你这虚招所欺。转念中,含笑道:“在下正待求教,却不好启齿了。”
“紫霞子”拂髯一笑,道:“贫道比拟失偏了,笑花郎请问。”
王笑笑微一吟哦,倏地笑道:“道长由那些人口中,尚有何重要发现?”
“紫霞子”想了一想,缓缓说道:“贫道听得实在不多,唯闻他们曾数次喊出总当家的之称。”
王笑笑瞿然一惊,道:“哦,风云会东山再起了。”
“紫霞子”道:“贫道也曾如是猜测。”
王笑笑暗暗忖道:“风云会固很可能再起炉灶,然新五毒宫求转移视听的可能更大。”思忖中,话题一转,道:“神君柬上所说,”煮酒论剑“,不知如何论剑法?”
秦叔宝双眉一轩,道:“笑花郎武功高强,必已尽得令师真传了?”
王笑笑道:“神君技绝天人,在下自非敌手,不知是口头较技,抑是……”
秦叔宝含笑截口道:“本欲口论,无奈玉箫宫薄技,仅报招数,外人不知所云。”
王笑笑振衣而起,抱拳道:“何处较技,就请神君指点。”
秦叔宝站起身子,笑道:“少年俊彦,自是急欲一逞威风。”
“劳山隐叟”“阴山双怪”“红磷火手”“青衣剑客”等人,纷纷起身,当下由秦叔宝与王笑笑并肩走于前面,众人簇拥在后。下丹塌,即是一片青砖铺就的王坪,宽广不下十丈,这时,周围早有新五毒宫徒,高举火炬,照得坪上通明。王笑笑欲一试秦叔宝功力,秦叔宝亦存心由王笑笑身上,试出柳青青武功,两人都抱了一窥对方虚实之心。
两人走上王坪,转身立定,王笑笑道:“是神君亲自赐教?”
秦叔宝道:“本当由老夫下场,只恐人言老夫以大压小。”
吴东川、“紫霞子”、黄遐龄等,俱伫立场畔,那徐恒老八,突然越众而前,朝秦叔宝躬身道:“何劳师父下场,弟子请战。”
秦叔宝眉头一皱,道:“你非笑花郎之敌……”
王笑笑心念一转,忽然震声一阵狂笑,道:“请恕笑花郎狂妄,神君的八位高足,无人是笑花郎三十招之敌,笑花郎极欲试一试所见如何,不妨请令徒出场。”徐恒们闻言大怒,皆瞪目望着王笑笑。
秦叔宝暗道:这小子突变狂态,是何原故,转念之下,将手一摆,道:“去领教三十招,败了就罢,不许逞强。”
徐恒老八躬身领命,转身上前两步,阴森森地道:“笑花郎,有僭了。”
王笑笑漫不经心的一挥手,道:“你请。”
徐恒老八强捺妒恨,早感不耐,那有心客气,霍然一掌,当胸袭去。王笑笑身形微侧,顿时避过,右掌斜抡,霸皇决第一式威震四方已然封住敌人的掌势。这起手一招,秦叔宝等,已看出王笑笑高过徐恒老八不少,三十招内,的确很可能击败徐恒老八,同是心中一震,暗道:笑花郎既有如此武功,那柳青青更是不用说了。
徐恒老八也觉出敌手甚强,但他岂肯退下,厉吼一声,使出玉箫宫绝艺“玉箫神掌”,诡异奇幻,一掌接着一掌,猛攻不巳。王笑笑挥洒自如,轻易接下,暗道:看来他们剑法还是由掌法脱胎,简直可与蔡家“四象化形掌”一争了。
他眼下并未施展“四象化形掌”,仅以由“天化札记”所得的“璇玑指力”及“密宗大手印”,“大魔掌”“霸皇决”等武功迎敌,这些日子,为了应付魔教,特地练过。展眼间,二十招已过,王笑笑念起自己曾言三十招内击胜秦叔宝徒弟之言,大喝一声,掌法一变,一招“蛟龙升天”,击了过去。
徐恒老八一瞧掌势,已知难挡,他武功在七个师兄之上,确非泛泛,当下一招“魅影九幻”,阴手斜捺王笑笑左肋,身形微闪,避开锐势。
王笑笑一连三招“蛟龙升天”,倏化“一用无位”,欺身上前,一按徐恒老八“血门商曲”幽谷,轻笑一声,收手而退。这三招手法,衔接处若翎羊挂角,无迹可寻,就算长青大师见了,也不得不赞叹,秦叔宝等,更是耸然动容。
王笑笑含笑转面道:“超过三十招了?”
秦叔宝漠然道:“二十九。”徐恒老八满面通红,突然厉喝一声,扑身上前,奋力施出“玉箫神掌”与敌偕亡的煞手“魂游九幽”。但听秦叔宝峻声道:“不知进退的东西。”快愈电闪,一把扣住徐恒老八左肩,拍拍两声,扫了徐恒老八二记耳光,将他往场外一摔,道:“给我滚。”徐恒老八捧出王坪,一连蹭蹬了几步,勉强站稳,转目狠狠盯了王笑笑一眼,转身奔向院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