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书将那细微的情绪变化匿于心底,可他明明记得,桃县那段时日都是艳阳高照。
他亦是回之一揖,“艳阳天,的确实属难得。”
许清凝猜到了,她在桃县的事已经被沈雁书发现,他没说什么,她也不打算提。
他们都是聪明人,有很多话不必明说,也心知肚明了。
二人相对而立,周遭人声鼎沸。
身后有人摆了个摊子。
摆摊人是个年过七旬的老秀才,他穿一身白衫,留了把长胡子,看起来虽然年迈,却神采奕奕,很有精气神。
他指着自己的棋盘,“谁若能破解此局,这一百两银子就归谁了。”
随着他的吆喝声,围观者越来越多。
有人开始询问:“我要是能破解棋局,当真能得这一百两?”
老秀才:“这是自然。”
“行,那我试试!”
这人坐下来,仔细看了很久,急得挠头发也没能破解,最终只能悻悻而去。
有懂棋术的人评论,“看起来简单,实则内藏乾坤。”
老秀才捋了捋胡须,笑道:“还有哪位愿意来挑战?”
谁知一连试了好几个人,都没能破解。
“这也太难了!”
“不行不行!”
“天底下怕是没人能解开!”
“反正我不行!“
他们围绕在旁,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许清凝爱凑热闹,也挤进去看了看。
老秀才抬眸看了她一眼,见是个年轻公子,难免有几分轻视,“小公子,你会下棋吗?”
许清凝:“当然会了。”
老秀才用轻蔑的口吻说:“那你不妨来试试?”
许清凝经常和苏丞相下棋,虽然说胜少输多,可输给苏丞相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她认为自己棋艺不算差。
“试试就试试。”
她坐下来双手托腮,并不急着动手,而是先认真研究面前的棋盘。
下棋如对战,要掌握战术,才能取胜。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老秀才见许清凝盯了很久,也不动手。
他问:“小公子,你到底知不知道破解?”
许清凝拈起了枚白子,置于被黑子困死之周围。
老秀才见状,不禁紧蹙眉头,脑门子突突直跳,“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许清凝轻笑:“有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牺牲一枚白子,却可以困住几倍于自身的黑子,同时给己方开辟了一道缺口。
棋局出现了缺口,便很容易解开了。
周围人看着许清凝,见她气定神闲、端坐如斯,只用了几步就破解了老秀才设下的局。
许清凝起身,得意洋洋地看着老秀才,“好了,一百两我拿走了。”
众目睽睽之下,老秀才不能赖账,把银子给了她。
他就是没想到,自己钻研了这么久的棋局,竟然被个十几岁的小公子给破了,难免自怨自艾,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是该服老了呦。
……
许清凝掂了掂银两,一百两不多不少。
今日收获还不错,解了盘棋,就得了一百两银子。
沈雁书站在她身侧,“郡主很喜欢下棋吗?”
许清凝不太喜欢下棋,就是输给了苏丞相,心里不服气,总是想赢回来,谁知道输的次数就越多了。
“算是吧。”
她站在了一家酒楼面前。
店小二在门口邀客,“二位公子要不要进来坐坐?本店有最好的酒、最美味的菜,你们运气好,今日本店正逢开业,所有酒水一应半价!”
许清凝听到“半价”,顿时眼睛一亮,出门忘了看黄历,难道今天运气爆棚了吗?
“沈大人,你这几日休沐,不如我请你喝酒吧!”
当初,许清凝打了沈雁书一棍子,虽然他说算了,但她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毕竟他身体那么差,无缘无故被她打了,万一落下病根呢。
她想借这个机会赔罪。
沈雁书推辞道:“不必了……”
“何必客气呢?反正我有银子。”
许清凝半拖半拉着,把沈雁书给带进了酒楼。
“店小二,最好的酒和最美味的菜都给我上来,本公子不缺钱。”
“好嘞!二位客官稍等。”
新店开张,客人还是挺多的,不过他们上菜的速度也快,许清凝没等多久,面前就摆了一大桌子好菜。
许清凝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沈雁书,一杯自己举在手里·。
“这杯酒呢,就当作我的赔罪,日后山高水远,还望大人珍重。”
沈雁书听着她的话,察觉到了些许别的意思。
“郡主要离开了吗?”
许清凝:“我即将出远门,也不知还会不会回来,”她自己先一饮为尽了,“我们好歹相识一场,干了这杯酒,也算是你为我践行了。”
沈雁书眸里的光亮黯淡了几分,心里涩然。
他接住了那杯酒,往唇边递过去。
“既是如此,这顿饭该我请才对,愿郡主此去一路顺风。”
许清凝:“当初我在淮州还蒙你照顾,白吃白喝了几天……”
她正说话中,谁知沈雁书刚喝完这杯酒,整个人就趴在了桌子上。
许清凝:“……”
不至于吧,也就一杯酒而已,他怎么就倒了呢?
她推了推沈雁书的手臂,“沈大人?诶,你醒醒,还没吃菜呢……”
沈雁书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他这个人啊,平日端庄守礼,喝醉了也是如此规矩,安安静静地趴在桌上,熟睡一般。
许清凝不知道的是,沈雁书从来没喝过酒,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酒量。
算了,等下找几个人把他送回去吧。
不过看他醉成这样,怕是要睡足一天一夜去了。
……
翌日一大早,街道上就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
太子娶妻的排场非同小可,很多人争先恐后去围观。
可惜许清凝不打算去看了,她收拾好了东西,马车也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她揣着金刀就准备出门。
谁知紫兰匆匆忙忙跑进来,惊慌大乱的模样。
“郡主,大事不好了!”
许清凝心里隐隐升起几丝不祥之感,但还是冷静问道:“怎么了?”
紫兰说:“苏府出事了!”
“哐当---”
有什么东西砸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许清凝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苏府出什么事了?紫兰,你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昨天夜里,苏丞相行刺皇上,当场畏罪自尽,皇上受了伤,现在派人去抄了苏府满门……”
紫兰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她看见郡主的脸色越发苍白,没有半点血色,很可怕。
外面吵闹的声音,不是迎亲队伍,而是大批官差前去抓人的轰动声。
“郡主……”
许清凝脸色冰冷,只说了句:“苏相行刺皇帝,这不可能!”
然后,她把手里的包袱一扔,迅速跑了出去。
紫兰跟着追出去了。
许清凝骑上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苏家去。
一路上,她心里都在祈求,苏家任何人都不要出事。
拜托拜托,都要好好活着!
……
苏府。
苏湄雪已经换好了嫁衣,戴上了凤冠,她平日里都是素净打扮,难得化这么艳丽的妆容,原本清雅高洁的气质,也有了几分不落俗套的明媚。
小柔露出惊艳的目光:“大小姐,你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苏湄雪的头发是小柔给她盘的,小柔的手法和别人不同,导致她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有些不一样了。
“小柔,你的手艺很巧。”
“吉时快到了,奴婢给你盖上红盖头。”
小柔把红盖头轻轻覆在了苏湄雪头上,掩去了她的动人姿色。
谁知盖头刚落下,门外便传来了惨叫声。
“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