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芸点了点头,说:“人查到了,也抓到了,只是信却还没追回来。”
到底是旗云斋的疏忽,所以说起这些,林芸的脸上满是羞愧。
她抬眸看向薛玄凌,犹豫了一下,请求道:“还请薛娘子宽恕则个,这事我们旗云斋一定会给薛娘子您一个交代,请薛娘子稍安勿躁。”
话外的意思,就是希望薛玄凌能不要把这事捅到苏月安面前去。
暂时不要。
“哦,我这儿倒是没影响什么。”薛玄凌很好说话地答应了声,“信我已经拿到了,林斋主不必担心,就是那人……我想亲自见见,可好?”
信拿到了?
林芸有些惊讶。
在此之前,林芸一直觉得薛玄凌不过就是个出身好一些的郡主,教养在闺阁之中,与苏月安这个分舵主有所联系,大概也只是起源巧合。
但现在看来……
似乎这位郡主,本事不小。
如此一想,林芸的态度就谨慎了许多。
“既然薛娘子想见,那自然是可以的。”林芸点头,说:“人就在后院关着,虽然还没有交代什么,可已经老实了许多。”
薛玄凌起身,偏头接话道:“那就请林斋主带路吧。”
两人从正厅出去,一路无言,来到了堆积着杂物的院子里。
打开柴房的门,薛玄凌看到两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人躺在地上。
这两个人鼻青脸肿,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好的,显然被严刑拷问过。
“哪个是吴昱?”薛玄凌问。
此话一出,林芸的审慎又上了一层,心中对薛玄凌多了几分凝重。
连名字都知道了!
恐怕薛玄凌了解的并不比她们旗云斋的人少。
“这个。”林芸指了指左边这个年纪小些的,“也是他嘴巴最硬,受了三轮审讯,一句话都没有说。”
薛玄凌挑了挑眉,蹲在吴昱身边,拿手拍了拍他的脸,说:“既然醒着,不如我们聊聊?”
吴昱尴尬地睁开眼睛,而后瞪了薛玄凌一眼,咬牙道:“别费劲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得真像那么回事。
“方才她们审讯你,目的是拷问出你脑袋里的情报。”薛玄凌眯眼笑了笑,说:“但我不是,我不想知道你为了谁,也不想知道你怎么做的,我来此,只是要你知道你死于谁手。”
闻言,吴昱的脸色一僵。
“等你死了,姜青鸢也会得到她应有的报应。”
“哦对,还有姜家……”
薛玄凌的余下的话,成功让吴昱神情崩溃。
“姜家费心费力将姜明丰留在玉州,我想,所图肯定不是赵氏那仨瓜俩枣,不如来让我猜猜,有什么是玉州独有的?”
“玉州盛产瓷器、铜矿,前者是长孙家的产业,姜家就算想动也动不了,后者是崔家的产业,而崔家已经被扳倒。”
“尽管陛下并不打算将铜矿再交给世家,可两头交接的这段时间里,多的是可以运作的地方。”
“姜家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身份?”
“无利不起早,姜家如今举族都去了西南,真蛰伏三年,将来回来,只怕再无世家地位,所以才会对这铜矿起了心思吧。”
“但毕竟崔家是最近才出的事,所以是谁给了姜家信号?让姜家能提前埋一枚棋子在玉州?”
崔家倒台不是没有预兆的。
正如秦家失势的那样,一切都从细枝末节的地方开始显露征兆,聪明的人一开始就能嗅到危机,落子布局。
吴昱陡然抬头,眼神夹带愤怒。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矢口否认。
然而他越是这么否认,薛玄凌就越是知道自己触及了真相。
果然还是为了铜矿。
思及至此,薛玄凌转眸看向不远处昏迷的那个人,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那人应该是楚王的心腹,代替楚王与姜家议事。
如此推断,吴昱应该是楚王的人。
所以姜青鸢才会听从吴昱吩咐,采纳吴昱的建议,而与吴昱联系的人能自由出入楚王府。
要真是楚王,那这位还真是有些深藏不露。
“是不是胡说八道,我自己会去判断,而你,大概是看不到了。”薛玄凌拍了拍手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说道:“姜家到时候也用不着回长安了,伤害我母亲的人,都会陪着你下地狱的。”
主动提及某些重要的人物。
这不是薛玄凌口误,而是她故意留给吴昱一个机会,是一个饵,且看吴昱上不上钩了。
就在薛玄凌转身,从林芸手里接过长刀时候——
地上的吴昱突然咳嗽了几声,说:“你母亲的事,我表示遗憾,但这与姜家并没有关系,你如果是因为你母亲的死迁怒于姜家,那么我只能说你恨错人了。”
一旁的林芸都听呆了。
谁能想到,旗云斋磨了几天几夜的人,到薛玄凌手里,居然只花了几句话的功夫,就完全扭转了审问的局势。
等林芸叹服完,薛玄凌这头已经重新开始对话了。
她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吴昱面前,神色如常地问道:“既然你说我恨错了人,那么请问,我该恨谁?”
吴昱动了动手脚,舌头舔了几下破皮的嘴唇,回答:“你不觉得奇怪吗?你回来之后,你父亲始终对你不冷不热。”
挑拨离间的戏码,不管上演多少次,都还是有效果。
薛玄凌给出了吴昱想要看到的反应。
紧接着,吴昱继续说道:
“就算是因为你十几年没有在薛亦涯身边,你们父女之间的情谊也不该那般淡薄,为什么呢?”
“当年你的走失到底是纰漏还是刻意?照顾你的那些佣人都曾是你母亲的贴身婢女,你出事后,她们无一例外,全部都被薛亦涯处理了。”
“巧合?”
“不,一切都是计划。”
“你母亲留下的老人轻易动不得,可薛亦涯就是要处理,那么他该怎么办?他要如何才能以看上去正常的借口,将那些人给打杀发卖?”
“女儿的被拐,是个再合理不过的借口了。”
“疼爱女儿的父亲因为悲痛欲绝而迁怒随侍的婢女,旁人看了,也只会唏嘘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