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刚出了朝华苑的门,就遇到了秦王李怀。
一见着灼华出来,李怀儒雅俊秀的面上便远远的笑了起来,紧了步子上前到了灼华面前,双目直勾勾看着灼华,带着几分深情,好似传闻中秦王殿下仰慕元宜县主是真的一样,含笑温文道:“县主出门散步么?要不要我带你去逛逛?”
灼华微微一福身,退后两步,客气道:“不劳殿下了,三公主等我一道用午膳了,告辞。”
说罢,转身便走。
秦王几个跨步又追了上去,行在灼华的身侧,笑容亲和道:“县主的才思真是叫人刮目相看。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什么时候看破沈炽华的动作的。”
灼华微微顿了顿脚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垂眸轻轻一笑。
秦王侧目看过去,只看到她微弯的嘴角和长长的羽睫,深沉的目色一动:“县主笑什么?”
灼华淡淡一声反问道:“很重要么?”
“当然。”李怀挑了挑眉,“我便能知道县主究竟有多深的心机了。”
“从……”抬手拨开大柳树垂下的枝条,清雨沙沙,灼华轻道:“从苏嫔把帕子交给贵妃娘娘的时候起。”
李怀望了身侧的一湖碧波粼粼,乌碧碧的,叫人看不清底色,“哦?看来,县主在宫中的眼线也埋的很深啊!”
灼华听出了他语调中的冷意,婉转柔语道:“殿下高看元宜了。其实倒也不必埋眼线这么麻烦,只需晓得苏嫔是什么样的人,便可分析的出来,她从前过什么将来会做什么,仅此而已。”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一无所知,请君入瓮,等着好戏开场,然后一招一招全数换回去。”声调起伏的“恩”了一声,李怀似乎颇有意趣,“看来县主也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呀!”深不见底的眸子闪了闪,“看来,县主在宫中的眼线也埋的很深啊!”
灼华听出了他语调中的冷意,婉转柔语的说道:“殿下高看元宜了。其实倒也不必埋眼线这么麻烦,只需晓得苏嫔是什么样的人,便可分析的出来她从前做过什么、如今在算计什么、将来又想做什么,仅此而已。”
李怀微微一怔,转而又雅然一笑,问道:“那么县主以为,她还会做什么呢?”
“天机不可泄露。”
“我可以理解为,县主在故弄玄虚么?”
灼华挑眉慢条斯理道:“可以。”
李怀笑了起来,十分开怀的样子,一个转身挡住了灼华的路:“你真是有趣,若非你害我损了登州,我可能会真的很喜欢你,想尽一切办法把你娶回去。”
倚楼和听风对视一眼,明明是死敌,却还相谈甚欢的样子,若不是她们知道没请,不然真会怀疑这两人相交甚深了。
缓缓抬眸,灼华直视了李怀,浅眸皎洁又幽冷,浅浅一笑,“那就多谢殿下不喜之恩了。”
李怀双眸微眯,神情危险起来,愠怒道:“那我倒是好奇了,县主不喜本王,又拒了蒋二公子,崔家公子似乎也打动不了你,莫非县主喜欢老六那样的?”
缓步绕过李怀,灼华淡淡道:“看来殿下已经有完全的法子将我除掉了,竟有这样好的闲情逸致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县主啊县主,我真是对你越来越好奇了。”怒气一瞬间散去,李怀似乎心情不错,语气轻快道,“不过白家姑娘似乎很不高兴你的横插一足呢!”
灼华淡薄一笑:“她喜不喜的,与我何干?”
李怀啧啧了两声:“无情啊,真是无情呢!”
忽的,灼华停下脚步,警惕的盯着前头引路的宫女,右手隐回大袖之中,目光环顾四周,察觉他们似乎在往人少的地方走,缓缓道:“姑姑走错路了吧!”
那宫女缓缓转过身来,冷然一笑,“黄泉路,没错!”
说罢,拔出袖中的短剑,寒光一闪就往灼华刺过去。
灼华仰身躲过,倚楼抽出腰间软剑跃身而上,听风持剑警惕四周。
李怀笑意和顺的看着她,只一双眼底幽幽透着寒气,“县主好身手啊!”
灼华浅笑回视,“秦王殿下胆子颇大啊!”
“哦?怎么说?”李怀负手站在灼华身侧,眉目深深,儒雅非常。
“殿下故意缠着我说话,好让这个宫女有机会把我这个不熟悉这里的人带往偏僻处,是么?”顿了顿,灼华抬手解开斗篷的结,右手垂下一抖,软鞭一圈圈散开,发着银色光芒安静而冷厉的垂着,“还有人在前面等着吧!”
她当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方向不是去晴藏阁的,前世里这个地方她住了何止十回,这个地方的每一个院落她都熟悉的很,之所以会跟着往前走那么多路,不过是想听听李怀会说些什么。
他倒是有算计,知道一旦她遇刺总会有人要怀疑了他去的,索性与她待在一处,若有人怀疑他也好有一嘴的说辞。
这里离着他们的陷阱应该还有些距离,若是禁军听到声响,立马就能赶过来了。
那个宫女有些功夫,不过遇上暗卫营出身的倚楼还是不够看,不过十招就交代了性命。
李怀睇了眼她手中的软鞭:“看来本王有眼福,可一瞧县主那出神入化的鞭法了。”
一阵淅淅索索的树叶踩踏声,一群持剑黑衣人纵身从天而降,直奔灼华而去,看身形步伐,功夫不低啊!
“好说!”灼华温软一笑,左手甩出披风,黑衣人被挡了视线,辟剑将斗篷看成了两半,听风趁机一剑了结了他。
“王爷也别光看戏,也动动筋骨。”灼华抬手夺下黑衣人手中的长剑,扔给了秦王,气息稳稳道,“王爷可千万别不小心伤了我,禁军可是会随时过来的。”
“过来?怕是没那么轻易的了。”李怀接过长剑,指腹轻轻擦过冰冷的剑锋。
远处果然有尖细的嗓子大喊着:有刺客,护驾!
灼华朝着喊叫的方向一看,太远了,瞧不清,模模糊糊的一片,不过眼瞎的人啊耳朵就会异常灵敏,大约就在数十丈处的地方已经乱成了一团,尖叫声、怒斥声不绝于耳。
但是,没有听到交手声。
声东击西啊,那边让个刺客露个身影,引了禁军走开,好让她这里孤立无援,好计谋啊!
灼华心头一紧,“园子大了,什么地方都可能有人,王爷还是小心着点,落了个刺杀县主的名声不可怕,陛下知道殿下能把刺客弄进园子杀人,可就要生气了呢!”
挥鞭挡住刺客刺来的剑,反手再一挥,软鞭缠上刺客的脖子,刺客手腕飞转剑锋砍向软鞭,却发现这根看起来不过拇指粗的软鞭竟是格外的坚硬,锋利的剑锋无有损它半分。
双手一同拽住软鞭,用力一甩,那魁梧的刺客竟叫她甩了出去,刺客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单手一撑就要跃身而起,灼华手速极快,手中再次一挥,软鞭准确的抽在了刺客的双目上,刺客痛呼一声,灼华趁机劈手夺下他手中的长剑,反手便刺进刺客的心口,一剑毙命。
鲜血飞溅,染红了灼华杏色的衣衫。
李怀挑眉,倒不曾想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县主杀起人来竟是这般利落,“难怪杨修大人对县主敬佩以极了,好鞭法,也够狠心。”
左手持剑右手持鞭,身姿高挑盎然,哪怕刺客的杀招就在眼前,灼华依旧一副淡淡然的样子。
“殿下过奖了。”
忽一剑从半空中飞速刺来,灼华极尽柔软的仰身,剑锋几乎擦着她的鼻尖而过,青丝飞扬,略过剑锋时被断离。
险险避过,断下的青丝落地。
刺客身手就快,反手一刺,划破了她的右臂。
灼华吃痛,险些倒地,一咬牙,左手快速翻转,剑尖撑地,旋转身子在刺客左侧站定,右手几乎同时甩出,刺客反应极快提剑挡住软鞭的攻击,剑与鞭猛烈激撞,发出刺耳的声音,灼华粲然一笑,左手中的长剑往刺客心窝一刺,刺客瞬间倒地。
倚楼和听风赶紧摆脱纠缠,一左一右退回她身侧,却见她右臂已经鲜红一片。
一用力右臂就传来阵阵痛楚,灼华清楚的感觉到温热的血还在不断的往下流,看来伤口不浅了,笑了笑,安抚了两人,“无事。”比起战场上那回,可不就是小伤了。
李怀可惜的叹了叹,嘴角弯弯的说道:“就差一点点呢!”
此处交手动静愈发的大了,终于惊动了远处的人群。
然后就听其中一人喊道:快看,那里也有刺客!
灼华一笑,松了口气:“江公公的眼神真好!”
紧接着便看到一列禁军快速飞奔而来。
李怀眸色一沉,手中长剑一挥,装模作样的也加入了抵挡刺客的队伍中。
他瞧了灼华一眼,似漫不经心道:“县主臂力惊人啊!就是不知下盘功夫是否也一样扎实了。”
果然了,刺客开始集中攻击灼华下盘。
灼华皱了皱眉,这家伙真是讨厌极了!
她的下盘功夫确实差啊!除了必要的扎马步,她压根没学过身形步法来着,不过,那又怎么样,她手里的软鞭可以各种角度的杀人。
刺客长剑凌厉而来,直奔着她的小腿而去,灼华一字马开,手中一甩,软鞭似有灵性,唰唰缠上长剑,刺客身材高大,二人两下使劲,竟一时间拽不过眼前这个看着瘦弱的似只猫儿的小姑娘。刺客恼羞成怒,右脚一抬,使出全力就往灼华心口踢去。
不过,他显然忘了灼华左手里还有一把长剑,手腕灵活翻转,手起剑落,刺客的大腿被剌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喷溅。一抖右手,软鞭松开刺客手中的长剑,旋身一转,使劲全力软鞭甩向刺客颈间,只听一声骨骼碎裂声,刺客当场倒地。
曾今耍剑险些刺了自己,余年努力,总算有了进步。
皇帝带着众后妃匆匆而来,只见满地尸首,两道墨色身影迅速来回于刺客的纠缠,凌厉非常,李怀与刺客势均力敌,最为显眼的是人群中一抹瘦弱身影,小姑娘一手持剑一手挥鞭游刃有余的回击这刺客的进攻,被血染红的广袖翻飞,发间玉簪流苏摇曳,身姿或旋转或仰起后下,柔软坚韧,神色从容,无有慌乱。
李郯和蒋韵看的两眼发光,抢了禁军的剑就要上去,皇后和李勉忙将人拉住,“那是刺客,三脚猫的功夫就别去添乱!”
二人虽然不想承认自己是三脚猫的功夫,但还是乖乖站住了脚步。
李彧更是看的痴了,目光难移。
刺客眼见禁军到了,立马收剑闪人。
禁军迅速搭上弓箭,咻咻咻,腾空要闪的刺客立马坠地。
灼华一收手,软鞭灵巧收回,银色沾了血色,发着妖异的光芒。
一停了手,李郯和蒋韵马上奔了上前,见着她右臂还在流血,吓了一跳,忙从怀里掏出帕子按住她的伤口。
李彧亦是急急上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好几回,看着被血染红的衣袖,扫过李怀的眼中闪过阴沉,“还好吗?”
灼华轻轻点头,“还好。”
李郯恨恨踹了一脚地上的刺客,“简直胆大包天,还敢在行宫刺杀!”
倚楼接过灼华手中的软鞭,问了李郯道:“公主使人来请县主了?”
“请人?未曾。”李郯皱了皱眉,预感事情怕是不简单,忙是问道:“怎么回事?”
李怀举着长剑,指了指不远处的宫女,面色怪异道:“我瞧着是她来接的县主。前头是万花庭,还以为是三妹请了县主去吃茶聊天呢!”
灼华斜了他一眼,嘴角微勾,果然了,说辞都这么完美!
皇后眉心不着痕迹的一拢,凤眸迅速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停在淑妃身边的那张娇柔面上。
“什么!”李郯上前一看,竟是自己身边的大宫女,立时跳了起来,“我何时叫她来请人了!”心头一跳,忙与灼华解释,“灼华灼华,我可不会害你,她定是叫人收买了!”
灼华拍拍她的手,柔声安抚,“我知道,你别急。”
李怀眉心曲折了一抹关怀之色:“可惜了,死无对证。”
倚楼一剑刺中宫女的手掌,那宫女立马痛醒了过来,锐利的眸子望着李怀,冷声道:“还没死!”
李怀倒是无有惊惶,仅是挑了挑眉,“千户好心思,好在是留了活口了。”
皇帝面色难辨,睇了眼地上的宫女,沉声道:“叫太医,去万春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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