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齐国元老们觐见逼宫的三日后,临淄城内的国人,惊讶的发现城池似乎大变样了。
城门、官市与行人过往的街口都贴上了一幅幅白绢大告示,下面还有小吏看守着给行人读讲,连王宫、城门、官署的守军兵将都变成了生面孔,向来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而为中原人所歆慕的齐市六街,每个进出口竟然都有了一排长矛大戟的武士,但最令人咋舌的,还是每座元老贵胄的府邸都被甲士围了起来,每三步便有一支长矛闪亮,当真令人心惊
赶早市的国人们全涌到了白绢告示下,听小吏一念,原来是齐国要进行第二波变法了,让国人百姓们各安其业,毋得听信妖言,若有传播妖言者,治重罪
一条条律令白纸黑字,赫赫醒目,并现场宣读出来,让过往的齐人都能知晓新的条令。
“凡是外戚贵族传到第三代的就收回其爵位,废除公族中疏远者的特殊待遇,没收封地,把一些旧贵族迁到荒凉边界地区。”
“精简无关紧要的官职,削减过高的官吏俸禄职田,把节省下来的经费和公田补给百姓。”
“禁止旧贵族以私门招引食客,以防结党反对变法”
这些条款如剔骨刀,给已经腐朽的齐国政坛和社会结构,进行剔骨治疗。
此时天刚方晓,在玉冠街,大多是贵族元老官爵的住宅区,被一支持戈的精兵围住。
一所豪宅内,田锆身为田忌将军的后裔,也是老军旅,虽然年迈,却是每日四更必起,梳洗完毕便在雄鸡声中练剑品茶,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得门外一片沉重急促的脚步声,一列兵卒甲士,兵甲锵锵之声,至少三个百人队
田锆霍然起身,长剑一提,便大步流星的奔门厅而来,走到廊下,便见门外车马场正有三个全副戎装的百人队,已经堵住了田府门口
守门家丁吓得惊慌失措,在廊下挤成了一堆,慌张地便要关闭大门。
田锆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大步走过去,呵斥道:“什么人,竟敢来到老夫府邸门前撒野”
一名百夫长站出来,神色冷峻,出手中一支硕大的令箭高声道:“上将军令箭在此凡玉冠街贵胄元老,于变法开始三个月内不得离开府邸半步”
田锆冷笑道:“老夫问你,可有王命”
百夫长仍是大手一晃:“上将军令箭在此”
田锆勃然大怒,喝道:“老夫目下便去早市购物,你敢拦我”说罢便要大步向车马场外走去,身后的家兵呼啸一声,立即跟了上来。
那名百夫长令箭一劈,冷冷一声:“长兵拦阻,但有一人抢路,立杀无赦”
“喏”
三百长兵甲士齐齐的吼了一声,便列开阵势,堵住了车马场出口,将田锆与家兵遥遥围在中间,田锆一看那矛戈森森的气势,便知这是齐军最精锐的技击步兵,自己的家兵根本不是对手,顿时无可奈何。
很快,这片街道宅院区不断传出怒吼声、哭喊声、咆哮声、咒骂声,但无人敢出门了。
在街外路过的人们都停下来,看起了热闹,越聚人越多,一看这阵势,众人们顿时恍然,那些告示与所有令人惊讶的骤然变化,原来都是对着这些权势贵胄来的
变法原本是老百姓盼望的好事,他们能得到许多实实在在的好处,丢掉的却都是些鸡毛蒜皮般的东西,只有那些高位的贵胄们,才是变法的受害者,他们要丢失封地,丢失财产,丢失世袭高爵,丢失私家军兵,丢失无数令人难以割舍的独有享受,他们自然是要哭要喊的了。
想明白这些,市民们都开始支持起办法来,毕竟素日里,这些老贵族的子孙们嚣张跋扈,欺男霸女,不但没有为齐国出过任何力,反而仗着是祖上的爵位和势力,欺压百姓,早就让人们看不惯了。
“支持变法”也不知谁先喊了一声,骤然间,人群的喊声呼啸迸发,压过了一座座豪宅内的哭骂声。
苏秦得知城内的举动后,微微一笑,变法前期,只有收获民心,就能促使齐王大胆行事下去了。
正好借着势头,把齐国彻底搅乱,既要压迫元老贵族,但是还不能彻底把他们铲灭,需要日后他们有实力造化,为削齐元气埋下祸根。
因此,苏秦入宫向齐王陈奏的时候,特意指出,齐国刚行变法,旧势力便先行跳出,若搁置不顾而一味变法,朝野将会动荡不安,最终,变法也可能完全失败,为今之计只有大刀阔斧,一举清除阻力,可加速完成,免得夜长梦多
一番磋商,齐宣王拍案定夺,就让苏秦、孟尝君便立即分头动手,对元老贵族,还有外戚功勋的子孙下黑手了。
齐国一场变法如火如荼,在苏秦清洗中,不但把压制了老贵族,而且对一些有实干才能的家族也进行打压,这样可以让齐国庙堂减少一些真才实学的人,提拔了一些阿谀奉承人,插入地方郡邑,这些官场蛀虫,估计用不了两年,就能为祸一方了。
十日后的一个夜晚,忽然一名家将匆匆来到主厅向苏秦低声道:“有一批刺客入宅了,请主人暂且入密室躲避一下。”
苏秦目光一闪,知道老贵族派人来刺杀他了,点了点头,对着家将冯果道:“尽量留几个活口”
冯果愣了一下,转眼明白过来,主人这是要借题发挥,打压幕后主使者了。
“属下明白”
苏秦走入内轩,进入了一道石门之后。
这时候,漆黑的院子内,已经响起了兵器交击的声音,打斗距主厅方位越来越近,显然刺客们已经动手,而且猜到苏秦在主厅这里。
冯果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早就布下罗网,等着这些行刺的人前来呢,他没有立即杀出去,而是披上了一件苏秦的长袍,坐在了书桌前,装模作样地假扮成苏秦,要诱引刺客入伏击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