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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昀及时赶回翰林院,对每一个问白蔻情况的同僚都说白蔻很好,应酬了一圈后才回到自己办公的屋子继续忙下午的事情,紧赶慢赶地把要紧的公文文书都处理完毕,傍晚下值时,换上家下来带来的便服,一大群人分乘几辆车去了教坊内的百味楼。

百味楼是正经酒楼,但是位于教坊内,自然有别家酒楼没有的便宜,食客们只要兴致上来随时可以叫局,点那些楼里的姑娘们出来陪酒,一桌酒宴上于是可能同时坐着好几家楼里的头牌红伶,也是蛮爽的。

顾昀左右两边都坐着一个快要挂在他身上的美人,分别属于两家楼的头牌,左手边给他斟酒的叫严月儿,右手边喂他吃菜的叫含心,都是各自楼里最当红的姑娘,天天被人重金捧着,自然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儿,哪里会愿意被对方比下去,一左一右夹着顾昀全心全意地服侍。

教坊内的姑娘们脱离这片苦海的唯一道路就是被某个男人赎买回家做妾或者外室,如此才能换一个平民身份,但哪怕做不到平民只能得个奴籍,也比现在的贱籍强得多,而这么多姑娘里面,自然头牌红伶从良的机会最大。

今年十九岁的状元郎,干干净净的少年公子,可是各家楼里所有姑娘们心目中最好的恩客,之前顾昀经常出来应酬的时候,只要他进了楼里必是姑娘们蜂拥而上,后来他减少了应酬,来教坊少了,还叫好些姑娘害了相思病,就连他从不在楼里与人过夜都成了想念他的优点。

“小顾大人好久不来了,是不是被白总管得严呀?”

“是呀是呀,管得好严呀。”

“白总这样管你,小顾大人有没有不高兴呀?”

“没有呀没有呀,管得好呀,男人一得意洋洋就最容易干蠢事,必须得有个女人时刻耳提面命,没有女人管的男人好惨的,好惨的。”

“小顾大人,您堂堂状元郎,被白总管得这么紧,多没面子呀。”

“这个呀,你们有白总能挣钱么?”

“小顾大人跟我们玩笑呢,我们哪比得上白总呀。”

“是吧是吧,这么能干的白总愿意天天管着我,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顾昀眼珠子一转,笑吟吟地看着左右两边的美人,仿佛他一直都在与她们调笑,拿白蔻做话题说笑话,可在这严月儿和含心的眼里,这道目光里却透着森冷的不悦情绪,吓得她俩胆颤心惊。

胆敢说白总不好,小顾大人可不高兴。

两女吓坏了,生怕顾昀恼了,他要是真恼了,转头力捧别的姑娘,自己这头牌就做不下去了,而各家楼里根本不在乎头牌换人,经常换人反而说明楼里后继有人,是好事。

“小顾大人和白总感情融洽,不知几时能喝到喜酒呀?”

“这个呀,这个要白总说了算呀,我说了不算呀。”

“小顾大人真会说笑话,哪有您说了不算的事呀。”

“因为给家里挣钱的是白总呀。”

顾昀脸上笑呵呵的,怎么看都像是拿白蔻打趣,满桌的人听到他这样说也都是笑得不行,再加上还有宫长继顾景他们一伙人的帮腔,顾昀瞬间就有了惧内的高大形象。

桌上欢声笑语,严月儿和含心两人心里却都是沉甸甸的,没想到顾昀这样的好男人居然是个惧内的,以往所设想的只要侍奉好顾昀借他的手赎买自己从良的好计划就要夭折了。

两女虽是男人们追捧的头牌,可她们也清楚怎样的男人才值得托付终身,顾昀是教坊内的姑娘们心目中一致认定的好男人,而且是男人当中最最顶好的,偏偏身后站着的女人是白蔻,赚钱养家的是她,白蔻脾气不好全京城都知道,昨天傍晚她在大街上与秀才们打架结果自己被关进监牢的事这一天下来京城都传遍了,这样性子的人会容忍自己辛苦赚的钱顾昀转手就拿来赎买教坊女子么?

光是想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嘛。

同是女人,却不同命,好心酸。

严月儿和含心认清事实心中失落,脸上却是不显,依旧媚态十足,仿佛没有骨头似地靠在顾昀身上,饱满丰盈的胸挤着顾昀的胳臂,她们一年四季都是夏天的装束,下雪的天气胸脯都要半露着,这会儿她俩把顾昀这左右一夹,纵使顾昀衣裳稍厚,但这胳臂仿佛陷入柔软棉花的触感还是很实在的,尤其眼睛随便一瞟就可见一片雪白肌肤,视觉刺激同样不小。

被两个头牌这样左右夹击,顾昀不矫情也不猥琐,坦然地大吃豆腐,把美人当人肉靠垫,与同僚们喝酒吃菜有说有笑,嘴上花花,心里正经。

白蔻给兵部写计划书的事情自然是桌上谈论的话题,一个女人能凭自己的聪明才智走到这一步,旁人潮水般的嫉妒都没用,姑且不说兵部会不会采用那份计划书,光凭满朝文武和士林大儒,这么多人里面只有白蔻写这东西这一件事,她对朝廷的贡献和功劳就是妥妥地要记上一大笔。

聊到这份上后,顾昀又成了大家打趣的对象,有个如此厉害的心上人,难怪婚约都未定就先惧内了,实在是让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顾昀一脸得瑟,夸白蔻就是夸他,与有荣焉。

严月儿和含心则暗下决心,打算回去后告诫楼里姐妹们,顾昀这头没戏了,指望他赎买自己,还不如拍上白蔻的马屁。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散场各寻各的乐子,顾昀打着哈欠说要睡觉,起身就往百味楼后面附设的客房走去,不管其他人怎么打发长夜漫漫,反正他不在外面与别的女人过夜,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习惯了,严月儿和含心一左一右搀扶着顾昀送他回了房,再怎么舍不得也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教坊内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各个青楼都允许客人们在酒楼客栈叫局,用小轿抬出去陪酒的姑娘说明正当红有人捧,但不允许自家姑娘在外面过夜私会恩客。同样,附设客房的酒楼客栈也只允许客人和家眷随从过夜,不留宿坊内各楼的姑娘,而教坊外的豪客若是请了姑娘去,也要在约定的时间内把人送回来,毕竟教坊内的姑娘身上打着官办的烙印,可不是私人开的青楼可以随便乱来。

这条规矩在坊内执行得很严,酒楼客栈里面连流莺都进不了门,客人们想寻乐子还是要自己去各个青楼,所以顾昀一奔后面客房,陪了他一晚的两个头牌也就只能乖乖离去。

今晚的同僚酒宴虽然是早就定下来的,客房也是有一间算一间,但都比较分散,不是互相为邻,顾昀自己屋子左右两边传出来的声音都是外地口音,离他最近的顾景隔了三间客房。

屋里灯火通明温暖如春,顾昀送了依依不舍的严月儿和含心出去,挥手扇了扇她俩留下的香粉气,闩了门,转身脱去外袍扔在床上,只穿着中衣中裤和羊毛背心在屋里走动,刚自己动手泡了一壶热茶想醒醒酒,就突然听到洗脸盆那边的屏风后头有动静。

“什么人?!出来!”

顾昀喝问,稳坐不动,只把茶杯移到最顺手的位置,刚泡好的热茶,热水瓶里的开水,不管什么人跳出来,被这开水一泼都得跳脚。

“顾世子,别激动,我这就出来。”

听见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顾昀一愣,接着屏风后头传出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一个俏丽的二八少女就走了出来,明眸皓齿,神色略有些紧张,却是不紧不慢地走向顾昀,在他面前缓缓福了一礼。

“辛州盐商之女姜氏月怡,顾世子万福。”

“姜月怡?你居然还在京城?”

顾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终于明白了中午白蔻看他记事本的用意,这一想到肯定是白蔻出卖了消息把姜月怡引来这里,顾昀就哭笑不得。

这是要他彻底解决不留后患的意思啊。

想通了这一点,顾昀满脑子就都是事后要把白蔻这样那样,拿够奖励才对得起刚刚这一通惊吓,因为走神,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姜月怡。

姜月怡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羞涩得无以复加,微微低下头,一双美目也同样在顾昀身上瞟来瞟去。

“这大晚上的,姜大小姐不顾自己的名节,躲在我房里埋伏,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让你不能在白天正经求见?”

“顾世子贵人多忘事,我写了那么多封信请求面谈,却都石沉大海,莫非顾世子从来没有收到过我的信?”

“哦,那些信我都看过了,一句正事都没有,全都是辛州的风土人情,我就都扔了,我记得我让中间人居中传过话,要谈生意直接找白总,找我没用,姜大小姐一遍遍地求见让我烦不胜烦,我为什么还要给你见面的机会?你现在站在这里又是哪来的消息?看来我身边要整肃一下了,而且这百味楼下次不能来了,居然让一个陌生女客精准地摸进了我的客房。”

姜月怡听出顾昀话里的不满,但她已经不在乎了,她人现在就在这屋里站着,哪怕她现在开门就走,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顾昀有嘴都说不清了。

“是呀,一直求见却未见,只好出此下策,赖上顾世子了。”

姜月怡巧笑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