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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平稳地驶入八步巷,在钟鸣院的门外停下,两人下车各自回房净面更衣,顾昀顺便放了白蔻的假,准她不用侍候,早点睡觉,好好休息。

出门一天都累着了,而且热得也没胃口,顾昀晚饭只吃了一大碗凉面,给长辈们请了晚安后就在大书房看书,涂涂改改写了几页纸的东西,好不容易才定稿。

与此同时,圣人也是破天荒地来到了兰宝夫人的宫中与她们母女共用晚膳,当晚就宿在了那里,次日也是由兰宝夫人服侍用过早膳准备上朝,走前突然下了一道口谕,让太子兄长代父职,好好管教幼妹嘉宝公主,嘱咐兰宝夫人即日起每日早膳前送女儿到东宫,晚膳后再接回,除此之外公主身边不留人陪伴,以免干扰东宫对孩子的教育。

兰宝夫人跪地谢恩,送了圣人离去后,连忙照顾女儿更衣洗漱,亲自送她去东宫,向太子和太子妃道谢,但太子不在,他也上朝去了。

静筠郡主倒是欢喜小姑姑的到来,她有伴了,高兴地牵着嘉宝公主的手带她去用早膳,太子妃得知兰宝夫人还未来得及用早膳,于是邀请她一块用餐。

而看太子妃这自然大方的态度,兰宝夫人也就心知肚明,必是圣人和东宫先商量好了,才给予了孩子如此新待遇,但不管怎么说,兰宝夫人终于能对孩子的未来感到放心了。

圣人突然下这样一道命令,让后宫也是议论纷纷,妃嫔们趁着请安的机会在皇后面前说起这事,兰宝夫人的位份低到连日常请安的资格都没有,所生的女儿却能送到东宫由太子代父职,纵使是这些高位份的妃嫔也有些心生嫉妒。

叶皇后以秋天兰宝夫人生日,乌法扎吉的使臣和商人代表都要入宫贺寿的理由将妃嫔们给安抚住了,小公主肯定要公开露面,在东宫受点教育对她到时候的表现也有帮助,现在两国关系稳定,哪怕仅仅为了那个国家出产的优质宝石,对兰宝夫人和嘉宝公主好一点又有什么要紧。

这话说得妃嫔们讪笑不语,看在宝石的份上,就不嫉妒了。

赵贤妃认同皇后的意见,她也没太在意兰宝夫人和嘉宝公主,这对母女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她更在意的是今天早朝的情形,现在才夏初就有地方要赈灾,因为春涝淹掉了全部的青苗,而受灾的地方就是她娘家官县赵氏所属的大成府。

赈灾是个极有油水的事情,那里又是老家,赵贤妃一心希望儿子或者自己人能得到这个机会,赵氏一族以官县为根基,在大成府深耕多年,已有深厚人脉和资源,豫王去赈灾的话能为他树立名望挣得口碑,扭转王妃前阵子干的蠢事造成的影响。

但早朝结束后,传入后宫中的消息却是太子去大成府赈灾。

听闻太子已经入宫向皇后辞行,赈灾刻不容缓,近几日就要出发,赵贤妃有些气闷,过了一会儿她的亲生子豫王进来向母妃请安,母子俩聊起赈灾的事,豫王三言两语就把赵贤妃给说乐了。

“母妃,大成府是我们的地盘,铁桶一样,外人水泼不进油浇不进,太子去赈灾根本办不成事,等他失败回来,必要受到父皇的训斥,然后再转派其他人,到时叫我们自己人给父皇敲敲边鼓,肯定就是我接替太子再去赈灾,最后漂漂亮亮地办完差事回来领赏。有了对比,世人才知道我比太子强。”

赵贤妃的脸上不禁浮起笑意,戳戳儿子的额头,“就你会动心思,记得赶紧写信过去,让那边准备好,叫太子赈灾不力,可也不能让他抓到还手的把柄。”

“母妃放心,这些孩儿都心中有数的。”

派太子赈灾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快传到府学,顾昀在听完夫子对他文章的点评后今天的课就上完了,他早早地拽了宫长继上街,去茶楼要了个雅间,关起门来两人说事。

“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说偏要在这种地方说?”宫长继捏起一块茶点咬了一口,等着茶水送来。

“吃了午饭我想去工场看看,太久没去了。”

“你怕你的工人忘了你才是东家?”

“胡说什么呢?!”

“哪里是我胡说,分明是你的语气让我这么联想。”

宫长继摇摇扇子,将手里的半块茶点扔进了嘴里,正好茶博士敲门进来,放下茶盘,给客人斟上茶水,招呼一声,然后关门离去。

“说吧,到底什么事?”宫长继嘬了一小口清茶,抿了抿嘴。

顾昀把两人茶碗和茶点都移到桌子另一头,从他的文书袋里拿出笔黑。

“这是干什么?要我写文章还是要我签字?”

“你真是吵死了,给我签个字就好,有印更好。”

“凭什么?!”

“第三方见证人。”

“可我什么都没见证到啊,要签什么字?”

顾昀摆好笔墨,从包里又拿出一份外面有封皮的文件摆在桌上,“现在你做见证。”

“我先看看,免得你把我卖了。”

宫长继打开封皮,一眼看到里面纸张上抬头的两个大字。

“遗嘱?!你的?!”宫长继吃了一惊,觉得背上都起了凉意,“好好的立什么遗嘱?难道是有太医跟你说什么了?你别吓我!”

“啧,以防万一,我现在身家丰厚,立好遗嘱省得将来又起纷争,你直接在最后一页签字就好了。”

“不行,我先看看。”

“我一文钱也没留给你。”

“少来!”

宫长继横了顾昀一眼,沉下心来开始阅读这份遗嘱。

遗嘱内容很简单,顾昀如今的财产就是两大块,一处是工场,一处是农场,但让宫长继更为吃惊的是财产分割的内容。

“如果白蔻恢复自由身,她将得到工场一半股份,农场三分之一股份?!如果你死在白蔻前头,整个工场都归她所有?!”宫长继难以置信地瞪着顾昀,“这么大手笔?!万一白蔻在你娶妻生子以后才恢复了自由,你以为你的妻子不会有意见?”

“所以才要你做见证人签字啊,你知道我的生意是怎样起步的,是白蔻先说服我为了有钱娶妻,自己做生意,但所有事都是白蔻里外打理,我就是个挂名的东家,工场能有现在的成绩白蔻功不可没,抛开她的身份限制,她其实就是我的合伙人,给她一半有何不可?农场也是她的主意,河东村那事要不是她果断决定正面杠,我们都要上梁仲山的恶当,被他牵着鼻子走,声誉口碑都要被他砸到地底下去。我名下农场股份给她三分之一又有何不可?”

“我没说不可啊!你的财产你想怎么分都是你的事,只要将来你的妻儿不要跳脚反对。”

“所以趁着我现在没妻儿,立好遗嘱,将来一旦用上了,谁反对都无效,再说了,以后说不定我又开了新的生意赚了更多的钱呢。”

“其实这也没什么,对有功劳的老掌柜,东家们也会给股份给分红。”

“我这可不是拉拢人的手段,我只是想给白蔻应得的份额,在她自由之后依旧能保障她的生活。”

“她现在得的好像也不少?”

“现在只是三七分润,将来就是五五开了。”

“你的心肝还是只有你疼。”

“那当然。”

宫长继噗哧一笑,翻到最后一页,提笔签了自己的名字,又从身上掏出随身携带的私印盖了一个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