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文炳看来,他们家是汉军旗,就算身份势力不坏,女儿不愁嫁得差了,也不至于能当太子的大老婆。至少在大家的思想里,汉军旗的女儿做未来的皇后,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完全没考虑到太子,至少连大阿哥也只是担心淑娴当了人家的小老婆。
汉军旗比起包衣、普通汉人,那是高人一等了,但是在满、蒙、汉三旗里,大家的地位也是按满、蒙、汉排下来的。满洲‘着姓大族’,这些年也是培养出来了。赫舍里氏,光索尼一枝,除开索额图不说,其子尚有一等公噶布喇、一等公法保、一等伯心裕。其余如钮祜禄氏等,有四辅臣之一的遏必隆,其女为孝昭仁皇后……
此外蒙古还有一个与满洲世为婚姻的博尔济吉特氏,太皇太后、皇太后的母族。
满、蒙之族,不必一一细数,就知道汉军旗没什么可能中奖。如果有什么好事,也该落到佟氏一族的头上,众所周知,皇帝对他的舅舅们好得不得了。
石文炳心里在有数,自家门第算不得低,女儿算不得差,小女儿再过几年,或者可得个宗室近枝之贝勒、贝子夫人是没问题了,好的话能做到亲王、郡王福晋。他觉得自己的这个估计还是挺符合实际的。大女儿的前程就要再次一等,这个就需要好好想一想了。
此时西鲁特氏对他说:“那年大挑,她们被筛下的人也不少,我在杭州见过几个。被撂牌子也不全是冤枉的,丫头们也一年大似一年了,大丫头还有一年就要大挑。在杭州的时候我就有心找人专教她们规矩,只是不大方便。如今是再不能耽搁的了。现在找我都嫌晚。”
养移体、居易气。西鲁特氏没听说过句文绉绉的话,但是却深得其中精髓。美人如玉,但凡上好玉器,其柔润光泽都是被环境慢慢浸润出来的,实在不能指望靠选秀前的一点突击学习就培养出全方位的淑女出来。
日常生活中的习惯细节,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得过来的,一不小心露了真,比什么都不会的还寒碜人。自从带了女儿进了一次宫,西鲁特氏这种感觉越发迫切了起来。那一次时间短,自己又在,倒没出什么纰漏,即使出了自己也能圆一下。等到选秀,那就只能看个人素质了。
对于西鲁特氏请人过来教导女儿礼仪,石文炳是不反对的,不管怎么样都要走这一遭的,既然如此何必自找难看?即使要想办法撂牌子,那也不能是因为自家女儿表现差——到时候嫁人都难嫁得好。
对西鲁特氏表达完自己的观点,石文炳开始琢磨着让儿子娶哪家女儿比较好了。规定的关系,只能从没有被选中的秀女里面挑,在被挑剩下的里面慧眼识金那是需要功夫的。
西鲁特氏这里得到了石文炳的首肯,又差人向华善那里报备了一下,就加快寻找合适的教导者。这不,就寻到了四个合适的。为这四个人西鲁特氏也是下了功夫的。
补充说明一下,这时代宫女满三十岁就能出宫了。三十岁的女人,出来之后还能做什么,真是一个好问题!顶尖儿的主子会舍不得她们走,或许就‘开恩’留在宫里,有点脸面有点能力的也有人会求主子赏脸留在宫里继续侍候。宫里虽不好混,可出来之后是没法儿正常地混。嫁人就只能当填房,还得看人要不要,要么就根本嫁不出去,窝在娘家里也是难熬。
放出来的人里,大部分就是普通大众了,在普通大众里找放心的人,挺让西鲁特氏费心的。
虽说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还能全须全尾地出来,都不是最次的,但是要找老师总要找最好的不是?今天终于把最后敲定的人选带了过来,西鲁特氏看过了,觉得不错,客气了一下,还给四个人设了座儿。慢慢说话。
宫里出来的女人,说话没有高声大气的,也少有快言快语的,坐得稳,一丝不动。头上没有过多的装饰,两根簪子一朵绒花而已,衣服的颜色也是冷色系,灰、褐一类,西鲁特氏非常满意。
两个女孩儿到了,先见母亲。
西鲁特氏道:“过来见过几位姑姑。”
已经知道这是放出来的宫女,两人并没有犹豫,蹲了个万福。抬头一看,嚯,不知道淑娴是怎么想的,反正淑嘉是吓了一跳。看面相吧,已经不年轻了,足有三十好几了吧?配上那一身衣服,颇有点曹公形容李纨的意思。看这样儿,叫嬷嬷有点早,叫姑姑倒是正好。
眨眨眼,淑嘉忍住了没说话,准备寻机会问她额娘。她在慈宁宫的时候见着的宫女可不是这个样儿的,穿着红衣裳、擦着脂粉、红头绳束发。虽说放出来了跟在宫里不一样,可这感觉也差太远了吧?
西鲁特氏介绍了几位前宫女,都是汉姓儿,分别姓郑、王、吴、周。言明:“这几位姑姑日后就在咱们家了,你们要敬重姑姑,不可轻慢!”又让传话下去,定下几位的待遇,比姑娘们的乳母都不差。
几位姑姑起身谢了,又稳稳地坐回去,眼观鼻、鼻观心。淑嘉发现,她们坐椅子都只坐个边儿,好像随时都准备着一跃而起。
当下又作了分配,淑嘉与淑娴一人两个‘姑姑’作陪,郑、王两们教淑娴,吴、周教淑嘉。暂时先住在各人的院子里。西鲁特氏道:“我们家才从杭州搬回来,屋子还没收拾全,委屈几位权且这么安身。”
西鲁特氏关照的重点是淑娴:“大丫头明年就是大挑了,头晌的课就不要去了,我着人与江先生说去。你每日就听姑姑们安排。”淑娴深吸一口气:“听额娘吩咐。”成与不成,就看这一哆嗦了。
淑嘉傻了,拿眼角打量一下她姐姐,也就是个小学毕业的年龄,这就开始考虑就业问题。又看西鲁特氏,见她的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这下可是真的傻了。虽然知道明年要大挑,等事情真摆到眼前了,淑嘉才对‘萝莉姐姐要嫁人’有了真实的感觉。
这种违和的感觉,真是让人不爽。再早婚,也是十五及笄吧?
这时西鲁特氏又开口了:“二丫头还早着些,现在还不用时时在意,头晌的课还是照旧,日常里姑姑们多费心就是。”周、吴两位欠身应了。
姑娘,别想别人了,想想你自己吧。
淑嘉一听这话,反射性地依礼而应,脑子里却乱哄哄的:萝莉姐姐要嫁人、她明年才十三(虚)岁、我比她小三岁、轮到我了我也才十三、这年头流行早婚、过早xxoo对身体不好……
各种想法都出来了,越到后来想的越离谱……
正想着了呢,那边儿郑、王两位姑姑郑重其事地向西鲁特氏提出:“大姑娘的鞋是不是该换了?走道儿也要看本事呢。”西鲁特氏道:“正是,她的鞋已经做去了,明儿就得,今儿,”扫了一眼四个人,“几位先安置了下来,咱们明儿再开始。”
淑嘉眨眨眼,她怎么不知道还有做鞋这回事儿?姑姑一说,她就明白是要换花盆底儿,那玩艺儿在她眼里比高跟鞋还难穿,好歹后者还有个脚尖儿是着地的。
福海家上前道:“太太,几位姑姑的铺盖、衣裳都到了。”西鲁特氏道:“叫几个媳妇给送过去。”淑嘉欠身道:“额娘,我跟们也跟着过去罢,吩咐她们收拾姑姑们的屋子。”说着,淑娴也站了起来。略有懊恼,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茬儿呢?
西鲁特氏道:“也好。你们先过去,叫你们的丫头伶俐着点儿,”又对姑姑们说,“几位先去安置,后半晌再请过来一下儿,帮着挑几个丫头。”淑嘉挑挑眉,没说什么。
一行人辞了西鲁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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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娴的院子,正房后面是仆役房,两侧有厢房。厢房是左右各三间,后头的后罩房则是一排六七间的屋子,长宽都比正常屋子要略小些。
她原有的人因分了给观音保两个嬷嬷,现在剩下乳母何嬷嬷另有原本跟在身边教导的乌雅嬷嬷,另有两个大丫头春喜、夏喜,四个小丫头红袖、青衿、绿衽、紫裳。另有几个是配在院子里洒扫、跑腿的粗使丫头、媳妇。
两个嬷嬷待遇高,一人一个单间儿,住在厢房。大丫头也是一样。小丫头们两人一间,在后罩房那里,只是并不时时去住,她们还得到嬷嬷、大丫头那里打个下手什么的。余下的干脆就是通铺了。
估计淑娴那里也是一样的格局,这样的话,要怎么分配住宿?
按说姑姑们的待遇不比嬷嬷高也要是一样的,那春喜和夏喜就要挪出来到后面去住,空屋子倒还有两间,可是滋味就不太一样了。姑姑们一来,丫头们就要搬,是件不太利于和谐的事情。
所以淑嘉自己过来了。
春喜夏喜早得到了消息,倒没说什么,早早地打好了包,准备搬家了,红袖等闭紧了嘴巴帮着收拾。后罩房那两间空屋子也早早收拾好了,这院子一切都是新的,倒也不委屈她们。除了心理上的落差,一切都好。
淑嘉到了院子一看,姑姑们的行李堆在廊下,春喜、夏喜的东西打了几个包袱装着。对姑姑们道:“委屈两位了,人呢?麻利着点儿把姑姑们的东西搬进去放好,怎么摆听姑姑们的。”对两人一点头,“两位自便,有事儿尽管吩咐她们。”
两位姑姑的表情不多,礼数却周全:“姑娘客气了。”
淑嘉对底下人一使眼色:“都散了罢。”回了自己的正房,乌雅嬷嬷与何嬷嬷不用搬家更不用动手,跟着淑嘉进来了。如今淑嘉在石府里走动的时候这两位已经不用跟着了,只有外出拜访的时候才会劳动她们。
乌雅嬷嬷进门儿问道:“姑娘,这两位就是——?”
淑嘉一点头:“这两位今后于我比江先生还要重几分呢。”一面说一面苦了脸,太苦逼了!她自认到了现在已经本土化得至少面上看起来很自然了,规矩也不差,怎么又要弄这些?她宁愿继续背书啊!
何嬷嬷小声道:“大姑娘那里已经停了先生的课了呢。”淑嘉一嘟嘴:“是啊,就剩我一个了,往后跟大姐姐见面儿的时候又少了。”两人一齐劝慰:“都是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多啊少的,头半晌不见还有后半晌呢。”
淑嘉一展眉:“罢了,如今再说这些个也怪没意思的。青衿,叫人给两位姑娘送茶点过去,折腾了一早上了,也该累了。回来□喜和夏喜把东西放下了过来,不用急着安置,今儿放她们半天假收拾。”
青衿脆脆应了一声,挑帘子出去了。
两个大丫环马上就过来了,叫了声“姑娘”,很自然地给淑嘉倒茶拿点心摆书本。淑嘉道:“倒是委屈你们了。”春喜笑道:“姑娘又说傻话,丫头们住厢房里本就是恩典,是姑娘心疼我们。如今不过是住回该住的地方,有什么好委屈的?还要姑娘巴巴地自己过来,陪太太说说话不是更好?”
淑嘉道:“你们要原是住后头的也没什么,如今一搬回去,那不一样。”
春喜道:“姑娘不必多想,还是定个章程罢。”
“嘎?”
“姑娘忘了?夏喜的婶子在太太那里当差,方才悄悄使人过来说,太太要给两位姑娘还有三爷身边儿都添人,正使人叫家里差不多的丫头收拾好了后半晌好看呢。”
“人都够使了,还要添什么人?”淑嘉不解。
乌雅嬷嬷笑道:“等她们两个去了,就该不够啦。”
淑嘉发现自己现在巨傻,什么都听不懂:“啊?”
何嬷嬷笑道:“我的姑娘,春喜她们两个多大了?再两年姑娘大挑、她们也该配人了,姑娘再舍不得也不能留着她们变成老姑娘啊!正好趁这点子时间,让她们把新来的带一带,姑娘用着就顺手,她们走得也安心。”
淑嘉大惊,一看,确实,这两个从她穿过来就一直跟着,如今该有十七八了,再留两年委实不小。因为一直都是在身边,从来没想过她们会走,此时未免不舍。忙问:“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要配谁啊?
乌雅嬷嬷道:“哪里就是眼下呢,得姑娘安顿好了,她们才走。”淑嘉心里另有想法,这两个是家生子,估摸着配家中仆役的可能性更大,这些事上她倒还有点话语权,如果两个丫头有不乐意的,她还可能干涉成功。就怕西鲁特氏一‘恩典’让她们父母自行聘嫁,那就要麻烦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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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嘉处理完院子里的事,带着红袖和紫裳往西鲁特氏那里去。西鲁特氏那里,一个媳妇子正拿着个本子回话,见淑嘉来了,忙笑道:“姑娘来了。”西鲁特氏问:“你怎么又来了?”
淑嘉往榻上西鲁特氏身边儿一靠:“她们收拾着,又用不着我,乱哄哄的,坐不住,我来看看额娘。”
西鲁特氏拍拍她,媳妇子笑着把本子递给淑嘉:“太太正要给姑娘、爷们添使唤人手呢,姑娘看看?”
淑嘉看看西鲁特氏,见她没反对,接过本子来一看,上面无非写着谁家的谁谁,几岁。也看不出什么来。合上本子,开始跟西鲁特氏撒娇:“额娘~人够用了,为什么还要添,难道又要从我那里要人走?”
西鲁特氏拍拍她:“好心给你添人,你就想着我要从你那里要人走,小没良心的!”
淑嘉吐吐舌头:“我看春喜和夏喜年纪也不小了,大姐姐明年大挑,她们可比大姐姐大多了,是不是要出去嫁人了?有点儿舍不得。”
西鲁特氏道:“那就留配在咱们家,叫你天天能见着。”
淑嘉一摇手:“也不用,只要她们过得好就成了,比天天看着还欢喜。好额娘,她们打一开头就跟着我,我的人,可不能过得不好。”西鲁特氏失笑:“知道了。”
淑嘉甜甜一笑,开始问自己感兴趣的了:“额娘,姑姑们什么来头啊?怎么看着跟慈宁宫里的宫女们很不一样?穿的也素净呢。哎,还有什么新鞋子啊,我都不知道。”说到最后开始低落。
西鲁特氏道:“那里宫里放出来的姑姑,她们怎么穿,是她们的事儿,你可问她们去。你大姐姐大挑要穿花盆底儿,当然要新做鞋子。你……还小,我与姑姑们商议了再说。”
原来是这样。
西鲁特氏又说了很多诸如:要尊敬姑姑们,听她们说话要格外注意一类。淑嘉道:“额娘,我省得。跟敬重江先生一样。”
西鲁特氏肃了脸:“那不一样,你能不识字,却不能不懂规矩。”
淑嘉一愣,嘴上答着:“是。”心里却是一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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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淑嘉一起身,就发现院里所有人都起了,两位姑姑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已经站得笔直了。连带的,院中仆役的精神都为之一肃。
早上的课淑娴就没来,江先生也没问,照旧上他的课。
《女四书》总算是讲完了,开始讲点别的东西,如诗词一类,素质教育也还在继续。江先生如今有心事,今年是大比之年,马上要出成绩了,而他,本次没参考。淑嘉感受到了这种复杂的情绪,什么也没问,老实听她的课、画她的画。
现在不用背书了,可问题是习惯已经养成,凡是有要看的东西,不自觉地就会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重复播放==
下了课,到西鲁特氏那里,淑娴与姑姑、嬷嬷都在。淑嘉猛然发现淑娴拔高了一截儿,大清早来请安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儿的!眼睛一溜,得,花盘底儿上脚了。
而且,她居然穿得很稳当。
天才啊!要知道淑嘉当初刚穿高跟鞋那会儿一走路两腿的膝盖都是弯的,不自然地呈轻微扎马步趋势,就怕摔了。
西鲁特氏很满意,一脸的笑,又问了淑嘉学了什么。淑嘉一一答了,西鲁特氏问周姑姑:“这样可还使得?”
周姑姑道:“宫里奴才们不识字,我们也懂得不多。万岁爷倒是喜欢斯文人。”
西鲁特氏沉吟了一会儿,决定不去干涉。
下午做女红的时候,姑姑们就陪着了。淑嘉这里原有教针线的人,也在一处。西鲁特氏从在杭州怀孕的时候起,就已经不看着女儿们做针线了,此时却把两人集在一处,请姑姑们看。绣几下儿,再打根络子。
淑娴的针线要好些,她的丫头里吴家的本就是针线上人的女儿,偶尔有小窍门儿露出来,她年纪又大些,学得早、自己还用功。西鲁特氏对她这方面很满意,见姑姑们也点头。
又看淑嘉,她自知在这方面跟淑娴是比不过的,老实发挥出自己的水平而已。
西鲁特氏又眼带疑问地看向姑姑们,在她看来,小女儿比大女儿差着三岁,文化课一样好已经很不容易了,女红上面略有差别也很正常。果然,姑姑们也一样点头,年龄差在这里呢。再说了,就是不行,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呢,现教也还来得及呢。
西鲁特氏放心了,对两人道:“你们大哥今儿不当值,去外头了,说是给你们寻摸点儿东西来,你们回去等着罢。”她要跟姑姑们商议一下下面的课程了。
淑嘉、淑娴回去了,不多会儿,富达礼回来了,带来的是几本书还有两套九连环。其实是看淑娴不能上课,怕她心思重,给她解闷儿的。
那边儿西鲁特氏已经商议上了,淑娴的时间算是紧的了,要姑姑们一直跟着近身教学。淑嘉这里,完全可以从头制定改造计划。淑娴的课程以仪态等为主,淑嘉这里,凡是姑姑会的,那是都要教的。
姑姑们出了宫,这生计其实是成问题的,在宫里是有月钱不假,许多都孝敬了上头,到后来有了盈余也把很大一部分补贴了家里,出了宫手头的积蓄就不算很多。如果不想随便嫁人,就只有靠这些和一手针线活度过余生了。
如今能有这样的一份工作,也是十分满意的,只要石家不倒,把他们家女儿教好,以后的日子就不用愁了。而且这份工作跟以前在宫里的身份也不同,不大用看人眼色,还是挺划算的,做起来是是尽心。
所以,当淑嘉试着问王姑姑为什么慈宁宫那里穿得挺喜庆,而姑姑说宫里要求素净的时候。王姑姑很快就给了解答:“宫里太皇太后、皇太后和主子爷生日的时候,都得打扮得喜庆些儿。如今三月,是万寿节的时候。”
哦,对了,康熙生在三月十八,石家也在准备着万寿节贺礼呢。
原来如此!
第二天一早,姑姑们早早起来,梳洗好了,在院子里等着。
淑嘉去给西鲁特氏请安,西鲁特氏就对她说了她的课程安排。姑姑们不识字,据说是规矩,宫女不许识字。所以文化课就不管了,先让淑嘉跟江先生学着,等到了快要选秀的时候再停。
每日下午的女红也没停,不过姑姑们要跟着,介绍一点宫里的式样什么的。晚饭后,淑嘉功课写完,姑姑们开始教一些宫里的规矩。
淑嘉发现,姑姑们最大的用处不是教你怎么走路、怎么磕头。说句不好听的,这些还真用不着怎么教。人人要参选,也不是人人都能请得起几个前宫女来教规矩的,多的是下级官吏旗人家的姑娘入选,很多都是没被教过的或者只是突击听了一耳朵的,照样有人被选中。像石家这样的人家,平时经得见得多了,只要人不抽风,不管是哪方面的举止都不会显得失礼。
姑姑们最大的好处就是知道不少宫中忌讳,她们的用处不是告诉你‘该做什么’而是告诉你‘不要做什么’。除去不该做的,剩下的,凭你平时的教养就不该闯下大祸来。
姑姑们现在热衷与跟淑嘉聊天儿,天气渐热,摆上一壶清茶,几样小点,开聊。
来,姑娘先坐好了,手放好,帕子拿好,咱们来聊。
姑娘听人说话吧,要带点儿笑影儿,不能傻笑,也不能板着脸。板脸得分时候,笑也分时候。嗯,行了,这就笑得不错了。哎,姑娘,坐直了啊。
行了,咱们开始说了啊。
这宫里的规矩大,却也调-教人,会的不难、难的不会。先是称呼,这宫里头的都是主子。咱们主子不喜欢花里胡哨的。(淑嘉:他们住的地儿就够花哨的了。)宫里太皇太后还是皇太后那会儿定的规矩,宫女不许添脂抹粉,头上首饰不许过了三件儿,秋冬是褐色、春夏是绿色衣裳,万寿节、过年的时候例外……
后宫各主子倒不用这样儿,却也依着三位的心情来。
宫里不许自己走动,有事也要两两就伴儿,被发现了那可不是简单挨罚的事儿。(淑嘉:合着宫里出现不了偷偷一个人溜墙根儿的间谍啊?!)入夜太监就不给进殿门儿,守夜的是宫女。(淑嘉:靠!)
睡觉的时候姿态也要注意,不能仰躺着睡啊,要侧着睡,最好不要说梦话。吃饭呢,不要吃会沾惹上气味的东西,有些东西气味儿大,可不敢随便吃,叫主子们闻见了就太冒犯了。比如说羊肉膻,河鱼腥,鲜果倒是可以,但不能吃多了闹肚子,出虚恭一是不雅失面子、二也是不尊重主子。(淑嘉:这年头东西原汁原味儿本是好事,到了宫里还有这个缺点?)
姑姑还说了不少宫中要注意的事儿,包括各宫主位的事迹。姑姑们的一大特点,特别‘感恩’,几乎听不到她们说人坏话。淑嘉要打交道的主要是后宫,介绍情况的话姑姑们还是会说的。但是你得从她们的话里分辩一下,这些话背后各人的性情和缺点甚至是坏心眼儿。(淑嘉:我就知道从里面出来的就没有省油的灯,得,我看先甭学走路了,先学说话比较保险。)
淑嘉这才知道,老四的妈吴雅氏原是宫女,估计是托了三藩的福,那几年没选秀,老康拿宫女顶秀女了。她人长得不错,表现得投老康味口,最要命的是,人家能生,对于前期各种死儿子的老康来说,这就够了。(淑嘉:四妈不识字?好大一条八卦啊!那跟康师傅哪来的共同语言?还生了那么多……有出京剧唱得好,这个女人不简单。)
像德妃这样包衣出身的宫妃,宫里还满有几个的,比如万琉哈氏,虽未生子,却也已经承御。说起这些人的时候,姑姑们的脸上淡淡的。等说到生下皇八子的卫氏的时候,两人的表情也没多大变化。只是提醒一下:“那位主子,”一顿,“出身是低了点儿,所以八阿哥跟在惠主子那里养着。”
所以老八跟老大关系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