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刚好能伸手见到五指,李水音迫不及待将何浩然唤醒:
“相公,我们可以行军了。”
一家人全顶着一个黑眼圈,谁也没睡好,都在想计。附近很缺水源,连洗脸也省了。同样没睡好的宋维德顶在最前方,来到一处很高的悬崖前停下,提起喇叭开喊:
“单将军,我是宋维德宋太医。你能不能露个面,洛阳郡王想与你谈谈。”
这里什么都不好,回声相当不错。宋维德喊完,声音重放好几遍才停止。见山上没什么反应,以为对方没听见,又喊了好几遍,仍没有什么反应。
何浩然已得前方的士兵来报,左右没有危险,前方的悬崖上发现一些人。他安排人在左右守护好,放心大胆带着五个老婆来到最前方。宋维德怕他不信,指着悬崖顶:
“郡王,单元衡绝对在上面,他们设在此处伏击。可能还存打伏击的心思,装死不露面。”
“我已经知道了,你先在一边去。”
六人三骑,何浩然抱着李雪韵,曲盈盈抱着舒小红,马冰抱着李水音,刚好将他们所在的小路堵上。根本不用大家动口,李水音提起她的专用喇叭,想了想问何浩然:
“相公,这么高他们能不能听到?”
“有回音,再高也能听到。”得到何浩然的肯定后,李水音开始重操旧业:
“单元衡,宋太医都在我们军营中,难道你还不知道发生何事了?你可以拖延时间,此时方维君可没多少时间了?”
回声已尽,上面还是屁不放一个,马冰在李水音后面悄悄说:
“姐姐,再吓吓单元衡,他准出来。”
她们也没把握,只知道单元衡对朱泚非常忠心,论忠心度比梁廷芬更高。只有自己的回音,李水音有些火了,听马冰的加大力度:
“都怪我们不好,抬方维君下来时一不留神摔了一跤,导致方维君难产出现血崩。现在现在后面的山弯趟着,你什么时候出来,我们什么时候考虑医治她。”
这次的恐吓很成功,回音还未尽,上面的喊声传来: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单元衡只有对不起娘娘了。”
“姐姐真棒,”不但几个女人高兴,后面的将领也非常高兴。大家现在是“不怕铁人嘴生花,就怕石头装聋哑。”只要对方开了口,他们有一半的把握,单元衡会中李水音的计。
李水音语出惊人,一下子就将真相说出来:
“我们是骗你的,但方维君难产的确是事实。不过你放心,昨天方维君在我们的救治下,已顺利产下一子。母子平安,你那两个亲卫和朱钰都没事。”
停了好一会,声音再次传来,能听出对方不平静的心:
“你们哪有如此好心?要是你们敢害她们,就算拼尽最后一人,也休想渡过这道关卡。”
李水音一听很是兴奋,对方说这话很有意思,赶忙追问:
“要是我们真的救了方维君母子,并放过她们,你会怎么样?”
“放得了一时,放不了一世。任你们说破嘴,今日休想从这里过去。”
单元衡的话说完,无论李水音说什么,他都未再说一个字。马冰几女加入同样如此,几女怒了,曲盈盈问何浩然:
“能不能让兄弟些用连锁铁盾顶过去?”
她们知道没必要再劝,单元衡已经铁了心。恐怕将方维君母子绑来,也难让他放过。何浩然摇摇头:
“如此高的地方,就算扔下一颗碗大的石头,力道也非常惊人。”
李雪韵说:“这座山三面是悬崖,仅后面才是斜坡。就算是斜坡,我们想攻上去也千难万难。让兄弟些多找找出路,看能不能绕道过去,就算绕远些也行。我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不能再耽搁下去。”
何浩然比她们更焦急,亲自出马到左右观察。如那些打探的士兵所言,要是没有马,人绕过去不是问题。可一旦马无法过去,凭双脚走路,马上又驮有不少粮食,人过去也没用。
几个老婆和他登上右边一座小山,望眼欲穿也没见到有马能通行的路。攻上悬崖更不可能,就算能攻上山顶,不知要死多少兄弟。
马冰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向这条路投降:
“我们还是返回去吧!不走这条路了。在这里空耗,还不如返回去走大道。”
舒小红附合:“冰妹说得不错,与其在这里耽搁,不如返回去重新走。”
何浩然盯向罪魁祸首,李水音轻轻咳了几声:
“我没意见。”
“返回去耽搁的时间太多,今天我们尽量想想办法。要是实在行不通,明天我们就返回去。”
上面的单元衡一直在山顶注意他们,见他们如热锅上的蚂蚁,没像士兵那样高兴,愁着脸看向大军来的方向。
“你们觉得她们说的是不是真话?”
这八千士兵只有单元衡一个将领,尚息东赞说到做到,连一个小都统也没留下。他周围有几十人,不过多是此百夫长和他的亲卫。一些人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一个年青亲卫说:
“何浩然岂有如此好心,娘娘她们的藏身之地绝没问题,定是那该死的宋维德出卖她们。娘娘尚在待产中,现在只怕?”
“王信说得不错,她们诡计多端,最善长那些骗人的把戏。娘娘落到她们手里,就算身体能撑住,多半也会被抓到长安。”
没人相信李水音的话,原本李水音还有些说词。她怕单元衡将双耳捂住,自己在下面说得口干舌燥,对方捂住耳朵在上面呼呼睡大觉,想起来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所以后面李水音没再劝,倒是马冰很过了把瘾,只可惜没一点效果。
只怪李水音的奸名太盛,单元衡可能只有百分之一相信她的话。单元衡想的不一样,要真是方维君为朱泚生了个儿子,对方能放过她们,朱泚就有后了。
这样的梦单元衡不敢再想下去,要是李水音再劝说,他真会捂住耳朵来个耳不闻心不烦。他怕对方将方维君、朱钰和可能存在的孩子推出来。那时候他真不知该做如何选择。他正在往坏处想,下面出现一些骚动,他的想法很快现实一半。
“将军,郡主上来了。”
单元衡呆了片刻:“她怎么来了?”
没人能想通,有些人甚至在恶意猜测。朱钰能在唐军之中自由通行,这本身就是不可思议之事。没人敢说出来,一会后,朱钰出现在他们面前。
“郡主,娘娘她现在怎么样了?”
几千双眼睛盯着朱钰,朱钰扫了众人一眼,来到单元衡面前:
“单大哥,我们没事,娘娘昨天生了个男孩。出生时非常凶险,还好李水音让太医救治,现在母子平安。”
单元衡十分激动,他的梦竟然能成功一半,方维君真的给朱泚生了个男孩。深深吸了口气问:
“他们是不是用你们来要挟我?”
“要挟?”朱钰见不少人眼光异样,摇摇头:
“他们根本不知道我要来,昨天他们救了娘娘母子后就自行离开,他们非但没有为难我们,还说以后不再降罪于我们。给娘娘留了不少调理身体之药,自始至终都未说让我们做什么。”
几千双眼睛定住了,全都呆住,好一会单元衡才问: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能是因为一个人求情吧!”朱钰将昨天何浩然等人说的那些话全说出。等半天没人开口询问,朱钰轻轻叹了口气:
“的确是我们错了,皇上、父亲他们不应该谋反。单大哥,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总算想明白一些。要是我们不造反,现在的大唐已经赶上太宗时期。人人安居乐业、万民所向,万国来朝。皇上以前这些设想,大唐已经能做到了。
就因为我们造反,导致许多地方民不聊生,大唐不进反退。同是一个种族之人,为什么要互相残杀?当大官、当皇帝真有那么好吗?要是当皇帝真的很好,为什么何浩然他不当皇帝?只要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谁当皇帝、谁管天下又有什么区别?”
虽有太阳,山顶的风有些大,众人听呆了,连身体有些颤抖也不知道。包括单元衡也在颤抖,他颤抖的并不是身体、是心。
全成了朱钰一人的演讲,朱钰看着单元衡:
“单大哥,我们和唐军一起去,去朔方劝皇上回头,不要再错下去。我们为什么要投土蕃?投土蕃就不用死吗?若是以后何浩然打到土蕃去,我们又要投哪里?就算他肯放过我们,我们一次次在逃亡中渡过。为了什么而活着?难道我们活着,就只能当反贼?只能一生逃亡?”
“晚了,”单元衡终于回过神来。他从未有过如此感受,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受?也从未有过如此震憾,朱钰的父亲被唐军所杀,被何浩然所杀,难道仅仅因为何浩然放了或是救了她们?
单元衡知道不是,他清楚朱钰的性格,绝非是那种因小惠而忘大仇之人。朱钰说得很对,没一句他能反对。但现在想回头,已经是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