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凯罗尔依靠着门框,他戴着窄檐礼帽叼着烟斗,烟雾顺着大胡子的缝隙四散升起。
“被拒绝啦。”紫罗兰无奈地笑。
“没什么可奇怪的。”凯罗尔点点头,“有些人就是这样。可以收钱办事,只要不违背原则。但是,怎么说呢…你就是得不到他的效忠。”
“是啊,他的态度怪怪的。一方面看不惯我,一方面又赞同我。”
“赞同?这我倒是没想到。”凯罗尔眉头上扬,“你知道,哪怕以我的角度来看,我们要做的事仍然有些…幼稚。战争一旦正式打响,敌人可不只有高塔。只要他们提高税收,开始征兵,就连那些普通人都会站出来反对。毕竟变革意味着未知,而未知意味着恐惧…”
凯罗尔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没关系。”紫罗兰没有沮丧,她提起长长的,仿佛在夜空下闪着光的裙摆,走出飞镖俱乐部,“你知道王锦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怎么说?”凯罗尔拉开车门,他正准备驾车去探望伊卡的母亲。
“他说,‘我讨厌理想主义者,但不可否认,他们确实在推动世界前进。’”紫罗兰笑了起来,“我喜欢这句话。”
——
王锦躺在单人公寓里,看着倾斜的天花板。
保养武器和处理伤口都在刚刚完成了,他现在需要休息。
“紫罗兰…”
她出身南区贫民窟,浑身上下的皮肤都被一场大火毁去了。
她和外界有着很强的联系,或许跟那道灵魂,以及自己…都有说不清的牵扯。
她最近突然崭露头角,是为了那个幼稚的,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理想。
王锦并不讨厌紫罗兰,他只是没时间,更没立场参与这场巨大的变革。
紫罗兰很慷慨,哪怕王锦拒绝了邀请,她依旧提供了住所、载具、衣服和武器。
作为交换,她雇佣王锦去调查码头工会,也就是传闻中跟大厦勾结,时不时还能看到加长版黑曜石出没的地方。
那么现在…
王锦闭上眼睛,默默等待午夜来临。
——
“会长。”小春敲了敲门。
“伊卡…”女孩嗫嚅着,“让我给你带话,他打算退出,还说这么久以来多谢关照了。”
“退出?为什么?”紫罗兰皱起眉头,“这臭小子又想跟哪个帮派去鬼混?不敢亲自过来跟我说,就知道欺负你吗?”
门后战战兢兢闪出另一道人影,伊卡面色苍白,他拒绝了后续治疗,现在有点贫血。
“会长,”伊卡深吸一口气,止住了身体的颤抖,他顿了几秒,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我打算加入Rpd。”
“警局?”紫罗兰有些诧异,“为什么?”
“这条人造脊椎原本应该投放到Rpd试用,现在被塞进了我身体里。他们说只要我作为实习警员加入,就能申请报销部分欠款。”伊卡低下头,“那是很大一笔钱,我想不到别的办法。”
“听着,”紫罗兰叹了口气,“这些事我都可以帮你解决,那确实是很大一笔钱,可我不是掏不出来,明白吗?”
“大姐头,”伊卡用力晃了晃脑袋,“我老妈说过,男子汉要有担当,自己惹出的事自己解决,我过去给你们添太多麻烦了。”
“而且?”紫罗兰眯起眼睛,那双眸子仿佛能够洞察人心。
“而,而且…”伊卡低声咳嗽,显得很难为情,“如果我加入Rpd,会跟那台076搭档,我觉得还不赖。”
紫罗兰愣了几秒,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她拿起手头的瓶瓶罐罐对着伊卡丢了出去,“行了,见色忘义的小混球,快滚蛋吧,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孩子长大了果然留不住啊…小春你说对不对?”紫罗兰的感叹声逐渐远去。
伊卡抱头鼠窜,一直到离开飞镖俱乐部,走出两条街才捂住脸,缓缓蹲了下去。
他是在几年前被凯罗尔捡回去的,无声者把他养大,帮他照顾老妈,教他该怎么在拉莱耶生存,告诉他外面还有更大的世界。
有些东西对十几岁的伊卡来说还是太难了,他很稚嫩,会去吃霸王餐,会给其他帮派成员报信打劫肥羊。
可他清楚一件事,
被堇盯上的自己不能再回那个地方了。
正因为无声者是他的家,才必须要离开。
没人知道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好在老妈还被保护着,已经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好…”良久后,伊卡站起身,用力挥了挥拳头,“烂命一条,死了算球!看我这条咸鱼能蹦跶到什么程度吧!”
热浪从头顶传来,少女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降落。
伊卡盯着她看了几秒,面色复杂地并肩而行。
——
王锦做了个梦。
他很久没有这种经历了,往常他会在孟余的帮助下练习剑术和小提琴,现在他身处拉莱耶,终于再次体会到了纷乱繁杂的梦境。
他先是梦到了紫罗兰,那女人头顶悬浮着面目模糊的灵体。
不知道为什么,王锦在看见那道灵体时觉得很亲切,甚至想嚎啕大哭。
紧接着,他梦到了紫衣人,那道穿着西装的影子静静悬浮在梦境中,一次比一次接近。
最后,王锦梦到了条纹领带和深色西装外套,他已经想不起来看到王珏的那一瞥是错觉还是现实。
他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窗外没有星星,谷地区的天空漂浮着几块人造屏幕,二极管的光芒下,飞艇四处巡航。
歌舞伎町仿佛没有夜晚一般,霓虹灯愈发明亮,五光十色的身躯扭动着挥洒荷尔蒙。
王锦拿起床头的朗姆酒灌了两口,穿上风衣,戴好手套和武器,从窗口一跃而下,落进敞篷车的驾驶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