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相爷一走姚氏就把茶杯摔了,她脸上狰狞着骂道:“祸害,祸害,真是个祸害,早知道就一碗药毒死算了。还想娶郡主?也不看看有没有这个命。”
室内的丫鬟都把头垂得低低的,大气不敢出一下,恨不得自己不存在才好呢。对于夫人的咒骂她们心惊肉跳,恨不得聋了才好呢。
她的儿媳是顾太傅之女,是她费劲心思才求娶到的,这也是她儿子争气,学问好,入了顾太傅的眼,要不然这样出众的小姐哪能花落她家?
本来她还为能为儿子娶到太傅之女而得意的,没想到现在那个贱种却要娶郡主,虽然顾家小姐规矩好性子好学识也好,可平湖长公主家的那个却是郡主呀,这身份上生生压了她亲儿媳一头,她如何能够甘心。
不行,这桩婚事觉得不能成,她必须得给搅黄了。姚氏垂下眸子心思飞转,很快一条毒计便浮上心头。“去,把表小姐请过来。”
姚惜惜很快就过来了,“姑母您找我?”
姚氏和颜悦色地道:“惜惜过来。”
姚惜惜受宠若惊,“姑母。”
“惜惜,你今年十五了吧?你的婚事家里是怎么打算的?”姚氏柔声询问。
姚惜惜的脸一下子就飞上了红霞,她垂下头,羞涩且小声地道:“娘亲说全凭姑母做主。”
姚氏的脸色更加柔和,拉着侄女的手,“惜惜你又乖巧又懂事,要是能常伴我身边就好了,姑母只有你欢表姐一个闺女,她这一嫁出去,我这心里呀还真是空落落的。我本想着把你留在身边给我做个儿媳,就是你大表哥,生得一表人才,你也是见过的。咳,这也是姑母我的一点私心,你大表哥不是我亲生的,我就怕娶进来个不着调的跟我不一心,成天跟我闹,这日子还过不过了?惜惜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我的亲侄女,你要是给我做儿媳,我就不用担心婆媳处不好了。也不知惜惜你愿不愿意?”
姚惜惜的脸更红了,她来相府小住心里也是隐约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的,她娘亲还曾遗憾,说要是嫁给二表哥就好了。姚惜惜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可到了相府之后她就不这么想了,相府太富贵了,比她在家里过得日子好得没影。举个例子来说吧,她在家里虽也不缺吃穿,每月也有二两的月利银子。但在相府,月利银子是五两就不说了,还隔三差五就做衣裳打首饰。以前在家里她想用点好的胭脂水粉都要跟娘亲磨上很久,可在相府,宫里娘娘们才能用到的胭脂水粉表姐和姑母随手就给她了。
所以她要留在相府,她不要再回姚家过锱铢必较的苦日子,是以嫁给哪位表哥都没关系,只要能留在相府就行,而且大表哥她也是见过的,并不比二表哥差,她心里也是欢喜的。
“姑母,我愿意!”姚惜惜声如蚊呐般地低语。
“好孩子!姑母真高兴,惜惜你给姑母做儿媳,姑母还能亏待了你?这是多好的亲事呀,可惜——”姚氏叹了一口气,见侄女忐忑不安,她才有道:“昨天你姑父回来,说是要给你大表哥定一门亲事,女方是平湖长公主之女,那位曾经痴肥的安郡主。”
姚惜惜顿时面色慌张,“姑母,那侄女怎么办?”要是嫁不成大表哥她岂不是要回姚家去?不,她不要再回姚家过那样的日子了,而且姐妹们也会笑话死她的,“姑母,您快想想办法,您帮帮侄女吧。”她扯着姚氏的袖子哀求着。
姚氏也是一脸的无奈,“惜惜呀,姑母有什么办法?这府里虽是姑母管理中馈,可你大表哥的婚事还是你姑父说了算。要是按姑母的意思,自然是属意你的,那位安郡主听说为人强势又刁蛮,她嫁进来,姑母都得给她让地方,哪里有你贴心?可是,姑母说了不算。”她唉声叹气。
姚惜惜内心可害怕了,也顾不得害羞,扯着姚氏的手苦苦哀求,“姑母,您帮帮侄女吧!侄女嫁进来一定会孝敬您的,侄女什么都听您的,把您当亲娘一般孝顺。”
姚氏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做出被侄女孝心打动的模样,迟疑着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不知道惜惜你敢不敢豁出去?”
姚惜惜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喜道:“敢!只要能嫁给大表哥,侄女什么事都敢做,姑母您快说是什么办法?”相府虽然还有两位表弟,可年纪太小,要是错过了大表哥她就别想进相府了。
姚氏脸上闪过为难,然后在姚惜惜耳边轻语了几句。
姚惜惜蓦然一惊,眼里闪着不敢置信,“姑,姑母,这,这不是,私相授受吗?”私相授受四个字她说得极轻,她没有想到姑母会让她抢先一步与大表哥有肌肤之亲。她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哪里能做出这种事情?
姚氏脸上也是无奈,“除此之外哪还有什么法子?”
姚惜惜犹豫起来,不过还是贪慕富贵的心占了上风,她轻轻点了下头,心里却仍不放心,“姑母,大表哥待我一直很客气,还有,要是大表哥生气了怎么办?”
姚氏笑道:“你放心好了,不是有姑母帮你吗?以后你嫁进来婆婆是姑母,姑母又不会嫌弃你。至于你大表哥,待你进了门好生哄着他,再有了孩子,他就知道你的好了。”
姚惜惜这才慢慢放下心来,“姑母,侄女都听您安排。”她一定要嫁给大表哥,留在相府。
姚氏高兴极了,拍着侄女的手,“惜惜,姑母是不会亏待你的。”
这边说动了侄女,那边姚氏就麻利地换了衣裳去平湖长公主府提亲,为了表示郑重,她还请了老英王妃来当媒人。本来凭着姚氏是请不动英王妃的,可英王妃一听女方是平湖长公主的闺女,就破例答应了。她还记得平湖家的闺女可爽利了,就是运道不大好,自然也乐得见她有个好归宿。
姚氏十分会做人,当着英王妃和平湖长公主的面,她把安慧茹夸得跟朵花似的,那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砸,捧得英王妃和平湖长公主都眉开眼笑,觉得这个人其实也挺好的。而向来脸皮厚的安慧茹也难得的红了脸,不禁疑惑,这说的是她吗?庙里的神仙吧!
总之两家很愉快地换了庚帖,婚事算是订下来了。把英王妃和姚氏一送走,平湖长公主就对自个闺女道:“你这个婆婆可不简单哪,慧茹,你以后嫁过去可得小心她了,这人面甜心苦,当着你的面心肝肉地叫着,转过身不定就朝你下刀子,你可要多长几个心眼。”她有些担心。
安慧茹眨巴了下眼睛,“娘,您刚才不是挺高兴的吗?”
平湖长公主瞪了闺女一眼,“你娘我是那等没成算的人吗?你娘大风大浪经得多了,这几句好话就把你娘哄住了?你也太小瞧你娘了。”
安慧茹讪讪地摸着鼻子,“女儿不也是担心您吗?知道您英明睿智,女儿就放心了。”眼睛一闪像似又想起来了,“娘,您别着急哈,太医都说我身子好得很,又有宜男相,女儿争取多生几个儿子,到时您和爹瞧着喜欢哪个就抱回府养。”
平湖长公主心中感动,她的小闺女长大了,知道替爹娘着想了。脸上却一点不露,伸出手指头戳了闺女的额头一下,没好气地训斥,“你还知不知羞?一个姑娘家家的就嚷嚷着生儿子,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你和姑爷好好的过日子,娘和你爹就放心了。”
“知道了,娘,您真好!”安慧茹娇憨地凑到平湖长公主的身边,笑得如一只可爱的大猫。
平湖长公主也笑了,揽着闺女的身子教导着,“姑爷脾气好,你呢,打小就是个性子不饶人的,你可不能仗着身份欺负姑爷!他是男人,人后怎么闹都成,可人前你得给足他面子,这样夫妻才能和美。像娘亲和你爹,外人都说娘掐尖要强,可是你爹要真生气,娘是从来不跟他顶的,总是娘先低头。所以娘比你平珍姨母她们过得要舒心,你爹只有你一个闺女,也从来没想过在外头寻个女人偷偷生个儿子。”她以自身为例教导闺女夫妻相处之道。
“可这也不是让你忍气吞声,他要是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你也不用忍着,你是郡主,你娘是公主,你舅舅是圣上,你小舅舅是睿亲王,能给你撑腰的人多着呢。”
安慧茹若有所思,然后把头搁在平湖长公主的肩上,“娘,我都记住了,您放心吧,我和宋大公子会过得好的。”想想缘分还真的挺奇妙,她居然要做死对头顾家那个假仙的大嫂,不知道顾淑婷心里怎么想?反正她是挺高兴的。
今日不是授课的日子,可五位皇子却不约而同地来了睿亲王府,目的也是一样的,给阿九送喜帖,这不是要大婚了吗?请阿九这位皇叔去喝喜酒呗。
阿九看着在他面前站着的五位皇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意,不由打趣道:“民间说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这话用于你们几位皇子们的身上也亦然啊!娶了媳妇就是大人了,要好生办差替你们父皇分忧。喜帖皇叔接下来,一定会去喝你们的喜酒。在这呢,皇叔提前祝你们夫妻和乐,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说得连最严谨的大皇子都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挠头。五皇子更是可爱,直接闹了个大红脸,偏他还大嘴巴地嚷嚷着,“皇叔您等着,明年侄子就让您抱上小侄孙。”
阿九更是笑得不行,“呦,小五对自己这般有信心!好,皇叔等着,见面礼都给你备着呢。”
叔侄几个说笑了一番,阿九把他们送出府,回来后就不见了桃花,“桃花那丫头又哪去了?”
宁非嘴巴一撇,“库房。”
“她去库房做什么?”这不年不节的也不该整理东西呀?阿九有些奇怪。
正诧异着呢,桃花一阵风般地跑过来,“公子,公子,您瞧这几样给我哥哥下聘礼怎么样?”她把列好的单子递给阿九。
阿九接过来一看,嘿,东西还真不少,还都是值钱的玩意,阿九顿时心里不平衡了,把单子往桃花怀里一塞,“你对你哥哥还挺好的哈!”
桃花一下没明白阿九的意思,挠了挠头道:“还行吧,总归是一个娘的。”
阿九脸色更不好看了,冷哼一声指责道:“你对公子我可没这么大方,对哦,你们才是一个娘的。”
桃花这才反应过来,她家公子小心眼的毛病又发作了,连忙哄道:“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对您不大方了?公子呀,咱俩什么关系?虽不是一个娘的,可咱们是一起长大的,我不是还是公子您养大的吗?没有您哪来的我呀?公子,我肯定跟您最亲最好了。”桃花是一点都不嫌肉麻。
阿九却不买账,一口咬定,“反正你对你哥比对我好!”
桃花语塞,公子哎,也不瞧瞧您身上穿的衣裳,一日三餐吃的菜肴,不都是我张罗的吗?这还不叫好那什么才叫好?
“这个哥哥不是才认回来,新鲜劲还没过吗?哎呦公子,您就别斤斤计较了,等给我哥哥娶上了媳妇,我就不管他了。”桃花随口瞎掰着理由,心里直后悔,她刚才就该自个收拾几样东西悄悄送相府去得了,咨询什么公子的意见?看吧,捅他的肺管子了吧!还不知要费多大的劲儿才能哄好呢。
阿九把头一撇,不理桃花,“小白眼狼。”
桃花无语,她怎么就成白眼狼了,这罪名安得也太快了点吧。
宁非瞧着这两人耍花枪,他觉得阿九气呼呼的样子特别有烟火气,也特别可爱,一时没忍住就凑过去表忠心了,“阿九,阿九,我对你好,我的东西全给你。”
阿九把他的脸推向一边,“边去,没你的事,你别掺合。我跟小白眼狼算账呢。”阿九依旧气呼呼的样子。
这简直是无妄之灾,桃花无奈极了,只好使出浑身解数来哄阿九,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得露出笑脸。
阿九这才情愿替桃花看单子,“你傻不傻你?你哥哥是相府嫡长子,他娶媳妇下聘礼自然有你爹操心,你这个做妹妹的逞什么能?你就送吧,送吧,顶好都送过去,你爹还省了一大笔呢,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孝女呢?”阿九瞪着桃花道,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是小的,该你哥哥给你东西才是,你上蹿下跳做什么?炫耀你富有?你这是想招贼惦记呢?”
桃花一想也是啊,她光兴奋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嘴上还替自己辩解着,“我这不也是怕相府不给我哥哥收拾的聘礼吗?”
阿九一挑眉,“你爹能丢得起那个人?你放心吧,那是平湖长公主,你爹上赶着还来不及呢。”
桃花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去库房摆弄她的宝贝。她一走,宁非就十分幽怨地瞅着阿九控诉,“大皇子他们比我小的都成婚了,宋承熙也没我岁数大,也准备下聘了,阿九,我也给你下聘礼好不好?”他现在可想把阿九娶回家了。
阿九斜了宁非一眼,“你说好不好?你要是等不及了可以另选他人,喏,门在那,好走不送。”
宁非一下子就怂了,“嘿嘿,阿九,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哦对了,你不是说昨晚没睡好吗?是不是腰酸?来来,躺好,我帮你按按。”他讨好地对着阿九笑。
“你才腰酸呢。”阿九一下打开宁非伸过来的手,“心情不好,别烦我。”他就是这么一个矫情的主儿,受不了就趁早滚蛋。
宁非那舍得滚蛋,他早就总结出经验了,追求阿九就得胆大心细,外加不要脸,豁得出去才能抱得佳人归。何况阿九心情不好不正该他表现的时候吗?所以他插科打诨好一番功夫终于把阿九逗得露出笑模样。
与安郡主的婚事订下来了,宋承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更加警惕了,他始终不相信姚氏会那么好心,当他看到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姚惜惜频频借故来寻他时,心道:终于来了。这便是姚氏的手段吗?未免把他瞧得太肤浅了吧?
姚惜惜一来,宋承熙立刻就避出屋子,还大声呵斥,“姚家表妹,男女授受不亲,我是订了亲事的人,可不能坏了你的名声。多谢你的好意,我不渴也不饿,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说得姚惜惜都下不来台。
姚惜惜打着送点心送汤水的幌子接近宋承熙,一连好几次都铩羽而归,她又着急又沮丧,跟姚氏哭诉,“姑母,大表哥避我如蛇蝎——”说到底姚惜惜也是个年轻姑娘家,脸皮薄,鼓足了勇气照着姑母的意思做了,却被人如此嫌弃,心里早就无比委屈了。
“姑母,这都是侄女的命不好,不然就算了吧。”姚惜惜的一腔热情被现实打击得成了渣渣,风一吹就飘散了。
姚氏也是气得要命,心里埋怨侄女没用,连个没见识的毛头小子都笼络不住。嘴上却安慰道:“惜惜你别着急,你大表哥那人是个书呆子,不解风情,这不是难能可贵吗?等你过了门他知道了你的好处还不是只对你个人好?”
姚惜惜被姑母说得又心动起来,“姑母,那现在该怎么办?”
姚氏一咬牙,看来得下重药才行了,便道:“既然你大表哥不开窍,为今之计只能兵行险招了,惜惜,你这样。”她低声交代着。
姚惜惜紧紧咬着唇,半天才应了一个好字。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容不得她再回头了,只能听姑母的往前走。姚惜惜心里其实也清楚,她要是半途打了退堂鼓,姑母肯定不会再管她,回到家里她也落不着什么好。她虽然是嫡出,可家里光是与她年纪相仿的嫡出姐妹就四个。
这一日,宋相爷正在书房与门下的清客学生一起议事,忽然听到外头长子惊慌失措的声音,“父亲救命啊,儿子不要纳妾,有人要坏我名声啦!”
宋相爷额头上的青筋一条,眉头就紧跟着皱了起来,刚要吩咐人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就见他的长子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闯进来了,看到自己,眼睛都亮了,“父亲,快救儿子,儿子死也不纳妾。”
“胡闹!你这般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宋相爷的目光落在长子还往下滴水的头发上,训斥道。“多大的人来还这般没点稳重?还不快滚回你院子整理好仪容!”
宋承熙却站着没动,“父亲,儿子不敢回去。儿子正在室内沐浴,谁知道姚家的表妹居然闯了进来,这不是要坏了儿子的名誉吗?儿子跟安郡主已经订下婚事,可不得洁身自好?情急之下儿子只好逃了出来。”他光明正大地告起状来。
宋相爷的脸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长子直接就嚷开了府里的阴私,他觉得面子特别挂不住,“混账!”也不知道是骂谁?
宋承熙觉得这肯定不是骂他的,他现在是受害者呢。于是他恳求地望着宋相爷,“父亲,儿子逃出来的时候姚家表妹还在呢,也不知道现在走了没有,儿子不敢回去,要是坏了名誉长公主府肯定要退婚,儿子多冤枉?父亲您送儿子回去好不好?”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求您跟夫人说说,别让姚家表妹到儿子院子来了,儿子不想纳妾,有郡主一人就足够了。”
“混账,哪个让你纳妾了?你都还没有娶妻纳什么妾?”宋相爷又急又气,这个长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说话呢?哪有把家丑到处外扬的?
宋承熙才不管什么家丑不家丑呢,姚氏要坏他婚事,他就让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是妹妹说的对,忍辱负重只会助长敌人的嚣张气焰,直面回击回去心里才痛快。他现在心里就可痛快了。哼,不是成天装出贤良淑德的慈爱模样吗?我今儿非扒了你的画皮,让大家都瞧瞧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那就好,那就好,原来不是要逼儿子纳妾呀!”宋承熙拍着胸口,一副既庆幸又后怕的样子,“儿子还以为是夫人的意思呢,不然儿子院子里也有奴才下人,怎么就被姚家表妹不声不响摸进屋里了呢?这么说是姚表妹自己的意思了?这姚家怎么教闺女的,怎么行事这般不要脸呢。父亲——”他正准备说赶紧把姚表妹送回去吧,免得带坏了府里的妹妹。
还没来及说就被宋相爷打断了,“行了,你哪来这么多的话?走吧,为父去你的院子瞧瞧。”不去能行吗?长子这般痴缠,还不知会出什么惊人之语,真是太没点分寸了。他严厉地看了长子一眼,然后对在座的人道:“让诸位见笑了,诸位稍候,老夫去去就回。”
宋相爷这个主人都站起来了,他们这些清客和学生哪里还坐得住,也站了起来,“相爷请便,请便。”
宋承熙眼神一闪,抱了抱拳,诚恳地道:“实在对不住,都是小子的错,打扰诸位了,小子在这给大家赔礼了,对不住,对不住。”腼腆却又憨厚的样子。
众人自然回礼,“大公子多礼了。”大公子虽不如二公子受相爷看重,但到底占了一个嫡长的名分。何况在座的都是人精,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是与他们不相干罢了。能豁得出脸面,这位大公子可也不是个简单的,能与之交好他们自然不会把人得罪了。
宋相爷的脸又是一黑,“你又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哎,来了。”宋承熙对着众人歉意一笑,去追他爹了,“父亲,儿子扶您。”他讨好地对着宋相爷咧嘴笑。
宋相爷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大步朝前走。
宋承熙耸了一下肩膀,两步追上去,扶住他的胳膊,“父亲,小心脚下。”
宋相爷又冷哼了一声,到底没有挣开,宋承熙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宋相爷看了心有所触,也不像之前那般火大了,“有什么事你不能私下寻为父说?偏当着外人的面就嚷嚷,行事这般不稳重,像什么样子?”
宋承熙一拍脑门,懊恼极了,“父亲,都是儿子的不是,儿子受了惊吓,一时没了主意,一心只想寻您做主,这才行事欠当。父亲,儿子责骂儿子吧。”他眼底懊悔又内疚。
宋相爷一想,这个长子从小在老家长大,身边连个伺候的丫头也没有,沐浴时猛不丁见女人闯进去,可不就惊慌失措了吗?瞧他身上衣裳都穿得乱七八糟,可以想见他当时的慌乱了。
这倒也是情有可原,宋相爷想到这面色好看了许多,嘴上仍训道:“你是大家公子,一点小事就慌张成这样,将来如何出仕为官?”
宋承熙心悦诚服,“父亲,儿子受教了,以后不会了。”
宋相爷嗯了一声,徐徐点了点头。恰好此时也进了院子,院子里的奴才看到大公子把相爷请过来了,一个个惊骇极了,“奴才给相爷请安。”心里忐忑极了,表小姐还在屋里还没走呢。有心想去告知一声,却又不敢。
宋相爷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长子院子里的奴才也太没规矩了吧,眼神闪烁,一瞧就知道是心思多的。再想到满院的奴才守着都能让女眷摸进长子的屋里,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主子跟前乱跑什么?拉下去打十板子送给管家发落。”
一众奴才吓得愣在了原地,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眼瞅着他爹的脸色又黑了,宋承熙忙道:“没听到相爷的吩咐?还不快赶紧拉下去打板子?”
奴才们这才如梦初醒,七手八脚把那个奴才按住。而那个没规矩的奴才这才意识到自己将要被打板子了,要是大公子吩咐的,他早就跳起来喊冤了,可现在是相爷亲口吩咐的,他哪里还敢喊冤,求饶还来不及呢。
宋相爷一甩手朝屋里走去,宋承熙匆匆吩咐一句,“堵嘴,别惹了相爷心烦。”就也朝着屋里去了。
奴才们心中一凛,是呀,相爷可不是大公子,要是惹了相爷心烦他们也都要跟着吃挂落,他们可不想也被打板子。于是便有人寻了东西堵住了高声求饶的那个奴才。
深受打击的姚惜惜跌坐在地上,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大表哥怎么能这样对她呢?大表哥不是姑母亲生的,她却是姑母的亲侄女,他难道不知道唯有娶了她才是对他最好的吗?自己的真心大表哥为什么就看不见呢?他居然让她滚出去,眼底的厌恶更让她绝望。姚惜惜坐在地上默默的流泪,伤心。
房门被推开了,“大表哥!”姚惜惜以为是宋承熙返回来了,心中激动,大表哥到底还是舍不得她,他心底也是有她的。
姚惜惜猛地抬头,脸上都是惊喜。可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姑,姑父,您,您怎么来了。”她的脑子一空,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宋相爷只看了一眼,就尴尬地转过头去,脸色特别难看,喝斥道:“你没事跑你大表哥这来做什么?还不快把衣裳穿好,成何体统!”心里对夫人的这位内侄女起了厌恶,瞧身上穿的什么东西,薄如蝉翼,简直是伤风败俗。
姚惜惜简直是羞愤欲死,赶紧寻了脱在一边的外裳穿在身上,她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襟,心中抑制不住地后悔。完了,完了,姑父生气了,他一定会把自己赶回去的。
宋相爷此时是进退两难,脸黑得如锅底一般,心里把夫人姚氏骂了个狗血喷头,这都干的是什么事?
“父亲,要不您去儿子书房坐会?”宋承熙小心翼翼地建议,“儿子已经让奴才去寻姚表妹的丫鬟了,一会就把她送回去。”
宋相爷嗯了一声就朝书房走去,才走了两步,姚氏匆匆赶来了,“相爷,这是怎么了?妾身听说大公子院子里出事了就匆忙赶来了,怎么连您也惊动了?”看到相爷也在她心中一惊,不过看到宋承熙衣衫不整的样子,她又放下心来,看这样子是成事了。
宋相爷恼怒地道:“怎么了?怎么了你心里不明白?”
见相爷生气,姚氏就更放心了,脸上陪着笑,“瞧相爷说的,妾身才过来,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目光一闪,像是才看到宋承熙,惊呼一声,“大公子,你的衣裳?莫不是与人——”她猛地捂住嘴巴,眼里满是惊骇。
“姑母!”恰在此时姚惜惜走了出来。
姚氏面上又是一惊,“惜惜,你怎么在大公子屋里?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你跟姑母说,姑母给你做主。”
可是姚惜惜一句话都不说,只低头垂泪。
姚氏急了,“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你快说话呀,急死个人了。”
宋相爷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可以看出他在竭力控制自己心中的怒火。而宋承熙则恭敬地站在他身边,敛下的眸子里满满都是讽刺,冷眼旁观着她在那如跳梁小丑一般蹦跶。
姚氏心中狂躁,这个侄女,就是个没用的,你哭什么哭,说话呀!侄女掉链子,姚氏只好自己上,“大公子,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轻薄了惜惜?”
“夫人怎么能如此诬蔑我呢?我对姚表妹可一向是敬重有加。”宋承熙反驳,何止是敬重有加,简直是敬而远之,恨不得能离她十万八千里。
姚氏却觉得继子在狡辩,“不是你还能有谁?惜惜可是在你的院子里从你屋里走出来的,除了你还能有谁?惜惜,别怕,你跟姑母说是谁欺负了你?姑母给你做主。”
宋承熙眼底的讽刺更重了,冷冷地道:“夫人也知道这是我的院子我的屋子,就不知姚家表妹怎么会在这里?”往他身上泼脏水?哼,他就那么好拿捏吗?老虎不发威看样子是把他当病猫了。
“难道你是你约惜惜来的吗?大公子,你要是心悦惜惜可以直说呀,这般私相授受,咳,你们这些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姚氏一脸的痛心疾首。
“够了,你闭嘴!”宋相爷再也忍不下去了,看向姚氏的目光不善极了,此时他要是还不知姚氏的意图那他就真是傻子了,愚蠢!他都气得不想和她说话,他扫了一眼战战兢兢跪在一旁的姚惜惜的丫鬟,厉声道:“还不快把你们小姐带回去!”这要是他的闺女这般不自爱不检点,他早一条绳子勒死了。
丫鬟爬起来两腿打颤扶着自家小姐离开,姚氏见状便知相爷是要把这事压下去,哪里肯甘心,不服地道:“相爷,大公子做了糊涂事,咱们总得为惜惜着想一下吧,她一个姑娘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就是我哥嫂那里也交代不过去呀。”
“交代?你想要什么交代?”宋相爷不怒反笑,语气中满是森然。
心中得意的姚氏却没有听出来,就听她柔声道:“相爷,既然两个孩子两情相悦,又已经——何不成全他们呢?就让大公子娶了惜惜就是了。”
宋承熙嗤笑一声,他就知道姚氏不会死心,看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宋相爷却道:“承熙已经订了婚事,娶了你侄女,安郡主怎么办?”
姚氏还以为相爷也赞同呢,忙道:“安郡主是贵女,咱们自然不好委屈她,也只好退婚了。要是安郡主不介意,那就两人都嫁进来,一般大,两个我一般对待。”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愚蠢!你脸可真大,居然敢让平湖长公主的闺女做平妻,你这么能你去说去。”宋相爷的脸色极冷,“你是怎么掌管的中馈?姑娘家家的居然跑到外男的院子里,瞧她身上穿的什么衣裳,伤风败俗!幸亏承熙机灵避出去找我。你们姚家就是这样教育闺女的吗?”
他又扫了一眼缩头缩脑的奴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满院子的奴才都是死的吗?居然能让表小姐摸进大公子的屋里,要你们有什么用?换掉,全都换掉!把这些人送到庄子上去,让管家重新选人进来伺候。”
宋相爷不好训斥姚氏,只好把怒火朝奴才身上发。
什么?那贱种避了出去?相爷不是听到动静自己过来的,而是被这个该死的贱种喊来的?惜惜没有得手!那她刚才——姚氏一下子蒙了!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呆愣住了。
“没能毁了姚家表妹的清白夫人似乎不大开心!”宋承熙平静地道。
这又成功地勾起了宋相爷心中的怒火,他瞪着姚氏,“杵着做什么?还不跟我回后院去。”
一路上,姚氏的大脑都空空的,明明她算计得好好的,怎么就没成呢?姚氏到底管了十多年的家,很快便想好了对策。她心里也是有恃无恐的,她闺女马上就要出阁嫁给三皇子了,相爷就是再生气,又能把她怎么样呢?到时闺女的婚礼上她这个当家夫人要是不露面,那被笑话的可是相府。
一回到姚氏的院子,宋相爷就把桌子踢翻了,姚氏心中一跳,立刻就扬着温柔的笑脸上前,“相爷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事是妾身弄错了,是妾身的不是,妾身错怪了大公子,回头妾身给大公子陪个不是。相爷,没出事不正好吗?刚才真是吓死妾身了。”
宋相爷眼露讽刺,“姚氏,你以为本相还会再相信你?姚氏,我警告你,不许你再打承熙婚事的主意,安郡主是必须进宋家的大门,别说今天你侄女没有成事,就是成事了又如何?一碗药下去一了百了,你该知道本相的手段,可别逼着本相出手。”
他压根就不想听姚氏的辩解,“等忙过欢姐儿的婚事你就到家庙为母亲祈福半年吧!”她不就是仗着欢姐儿的婚事在即自己不敢罚她吗?临走时又转头,“赶紧把你侄女送走,你们姚家的家风好真是一脉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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