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宋清芜说得肯定而坚定,一双美目灵动无比,哪里还有什么唯唯诺诺?所以很多时候传言害死人。
其实别看宋相爷都是询问了姚氏才下定决心,其实自听到德妃娘娘对宋清欢赞誉有加他就没打算让她嫁到吴家去,或者说从头到尾他就没想过把宋清欢嫁过去,相府嫡女,多珍贵的资源呀,怎么能浪费在吴家身上?一个庶女就已经是她们了。
远在漠北的阿九准备回朝了,与他一起回来的除了徐其昌,还有宁非。漠北大捷,作为主将的宁非怎么说也得回京献个俘受个封赏啥的,何况宁非阵前被封为镇北将军还没有谢过恩呢。
起程那天,全边城的百姓扶老携幼都来相送,他们拿不出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把自家连夜烙的大饼煮的鸡蛋不住地往阿九宁非和徐其昌手里塞,一边还抹着眼泪,依依不舍。他们知道要是没有九王爷和将军,他们的边城早就破了,而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也早就家破人亡成为匈奴的奴隶了。千言无语也无法表达他们心中的感激和崇敬,他们只希望他们的镇北将军能早日归来,有他在漠北镇守着,他们放心。
送出了十多里百姓才慢慢住了脚步,他们挥着手凝望着他们漠北的守护神渐渐远去。
阿九这才上了驴车,是的,阿九的座驾依然是那辆驴车,在一群高头大马中显得那么突兀和不协调。徐其昌和宁非都劝过阿九换一辆马车坐,小豆子不就赶了一辆空马车吗?
阿九还没说话,就被桃花怼回去了,“怎么?瞧不起我这驴车?漠北大战,我们家阿宝也是出过力的,我们这宝驴耐力好着呢,你那高头大马都不定能比得上。我们公子走南闯北都是阿宝拉着,做人怎么能忘本呢?是吧公子?”
阿九但笑不语,不过以实际行动支持了桃花。反倒是阿宝哕哕扯着脖子叫了两声,似乎是不乐意了。桃花抱着它的脖子哄了两句,顺带着赏了宁非两个大白眼。
阿九的驴车是改装过的,里头又宽敞又舒服,还装有机关暗器,安全性能极高,他才不换什么劳什子马车呢。
宁非和徐其昌见状只好作罢,驴车就驴车吧,只要阿九高兴就好。只是谁家会给一头驴起名叫阿宝呢?宁非心中腹诽着,不小心便说出了口,又受了桃花两个白眼,“我家宝驴叫阿宝碍着你了?连一头驴都嫉妒,还镇北将军呢!”脸上的表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后头的小豆子弱弱地道:“宁非哥,我这宝马叫阿贝。”
阿宝,阿贝,宝贝!两个畜生叫宝贝。得,都是祖宗,他惹不起!宁非嘴角抽了抽。
按理说宁非早就知道桃花的驴叫阿宝,去年冬天在三叉井的小院里他还经常拿着胡萝卜喂它,没道理现在来挑剔?这不是他想跟阿九做一起被赶下来了吗?迁怒,迁怒懂不懂?
不过很快宁非就被他爹徐其昌给拎走了,他是主将,自然有专门的坐骑和仪仗。
阿九作为王爷也应该有的,可在边城根本凑不起来,阿九自己也不乐意,阿九始终觉得那不是清清楚楚地告诉别人他在哪里吗?要是遇上了刺客,还不一刺一个准?哪比的上他坐驴车安全又舒适?即便走到半道上迎上昭明帝派过来的亲王规格的仪仗,他也没有挪地。
阿九坐在车里,桃花和桃夭一左一右坐在车辕上,凤凰站在车顶上。桃花想起刚才的百姓相送,不由感叹道:“其实边城也挺好的,虽然没有京中繁华,但民风淳朴,邻里之间谁家有个什么事都会互相帮忙。桃夭姐姐,我们去年住在三叉井胡同,邻居方大娘可热情了,帮了我们不少忙。”
桃夭跟着点头,“我也很喜欢边城呢。”在这里跟人说话打交道都非常舒服,不像在京里,连说个话都得先在脑子里过两遍,所以在京里的时候她都不爱出门,就怕哪一句话说得不对得罪了人给公子惹来麻烦。
两个人就着这个话题说了一会,阿九坐在车里闭着眼睛打瞌睡,忽然听到桃花问:“公子,咱们以后还会来漠北吗?”
阿九一下子醒来,来漠北?来漠北干吗?
“应该不会了。”这一回大战之后,没有个十年匈奴别想喘过气来,漠北平安无事他自然不会再来充当这个救火队员了。而且这一次他回朝后身份会有大变化,当朝的九王爷,太后的亲子圣上的亲胞弟,他应该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想去哪就去哪了吧?
桃花哦了一声,声音里似乎带着遗憾。阿九掀开车帘回头望,只见远处的天空一群鸟边飞边叫,很快便没了踪影。聚散无常,人跟飞鸟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这一日他们来到一处驿站,阿九从车上下来,驿站里宁非早就派人打点好了,当地的县令也在驿站门口候着,他见从驴车上下来这么一位出众的年轻公子,不由瞧楞了,还是身后的师爷暗中捅了捅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便是九王爷,忙大礼参拜,“下官庆元县县令赵卫忠参见九王爷。”
阿九的脚步顿了一下,淡漠地道:“起来吧。”这一路上虽然他们都没有声张,可消息灵通的地方官员仍是来了不少,送银子的,送珍宝的,还有送美女的,都不在少数。有一回宿在一位官员家里,半夜此官员家中的庶女居然摸到了他的房间,幸亏桃花和桃夭机警,不然他就清白不保了。
阿九也没有为难那个庶女,好声好气地送她出了院子,回来就把值夜的侍卫罚了。侍卫还很委屈呢,人家摆明了说是来服侍九王爷的,他们哪敢拦了九王爷的好事?送上门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又没什么损失。
这嘀咕被桃花听到了,拎着鞭子把几人虐得想死的心都有。桃花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以后招子放亮一点,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院子里放,我们公子什么身份?是随便来个人都能肖想的吗?公子是佛子,是立誓终身侍佛祖的,公子苦练神功,要是破了童子身走火入魔你等付得起责任吗?这一次就饶了你们,再有一回本姑娘会让你们后悔得恨不得你家母上大人没把你生出来。”
桃花把侍卫训了一顿,犹如一只骄傲的小公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居然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公子房里,这要是个刺客怎么办?桃花越想越后怕,越想越生气,于是跑宁非那里又闹了一番才罢休。至于徐其昌那里,尊老的美德桃花还是有的,就没找他闹,不过谁让宁非是他儿子呢,于是桃花就很愉快地都加在宁非身上了。
宁非也十分生气,奶奶个仙人板板的,居然敢肖想阿九的清白?像他这样的污浊混蛋也就罢了,阿九那样高洁的神子怎可容忍亵渎?于是继桃花之后宁非又把守夜的侍卫给罚了,罚得他们都开始怀疑人生了,立誓一定守好九王爷,连只母苍蝇都不让飞进来。
其实宁非也挺郁闷的,连阿九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都有人送美人,还有没人自荐枕席,可他呢?一个都没有!明明他很和蔼可亲的。其实宁非还真的冤枉他们了,徐其昌在呢,他们哪敢当着人家爹的面给人家儿子送女人?这不是找削吗?
阿九走过好一会庆元县县令才慢慢起身,跟师爷面面相觑,这位九王爷的脾气瞧上去不大好呀!
“师爷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守着。”赵卫忠对师爷道,他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慢待了这三位大佛。索性他便自己留了下来,要是有点什么事也好及时策应。咳,他也不想啊,可谁让他是庆元县官职最高的呢?
赵卫忠在外头提着心,驿站里却静悄悄的,阿九分了一间最大最干净的房间,桃花和桃夭直接找了几条长凳拼凑在一起也睡在阿九房间。
宁非瞧了抽了抽嘴角,道:“就你们两个姑娘家,还是能挤出一间屋子的。”大不了他去跟爹挤一挤呗!
桃花却摆摆手,“不用,我俩就睡着,不守着公子我不放心。”
桃夭是桃花怎么样她就怎么样,而且她也觉得离公子近些放心。至于什么男女大防?呵呵,那是什么东西?自从跟了公子她就如桃花一般眼里没了那东西。
宁非一想阿九也许夜里要喝个水什么的,桃花桃夭在也方便一些,毕竟阿九可不像他是野生野长的皮实惯了,阿九这般优雅讲究的公子哥可不得精心伺候着?这般一想他就没有再说。
本来宁非还想再和阿九说说话的,但瞧着阿九一脸的疲惫,他就只交代了几句便出去了。
“公子您先歇一会,我去厨房给您煮碗汤,桃夭姐姐,你守着公子哈。”桃花看着她家公子怔怔的靠在床头连话都不想说,有些心疼。
“行,你去吧。”桃夭很爽快地道,她厨艺不精,就没跟桃花争这个。“公子您躺一会,我给您捏捏。”
阿九点点头,他真的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身体很好的他小腹隐隐地疼。
桃夭散开阿九的头发,服侍他躺下,一下一下帮他捶着腿按着头。阿九蹙着的眉慢慢松开了,迷迷糊糊就进入了梦乡。
桃花端着碗回来的时候见阿九睡着了,就把碗放在桌上,走到床边,轻声道:“公子睡了?”
桃夭点点头,“公子累坏了!刚才一直皱眉,好像哪里不舒服,要不先让公子睡会?”她不忍心喊醒阿九。
桃花看了一眼桌上的汤,眼里有些为难,“汤凉了就不好喝了,汤里我加了药材,得趁热喝,凉了药效就减弱了。”
“那怎么办?”桃夭也挺为难的,“要不喊公子起来喝了汤再睡?”
“公子的起床气——”平时公子的起床气就挺大,现在又疲惫不堪,把他喊醒还不定怎么折腾呢?
桃花和桃夭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桌子上的汤,最后看看闭着眼睛熟睡的阿九,齐齐叹气。
正在这时阿九睁开了眼睛,“你俩怎么了?”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到她们在叹气。
“公子您醒了!”桃花和桃夭都十分高兴,“我煮了汤,公子您趁热喝了,喝了就舒服了。”
桃花高兴地去端汤,嘴里还叽叽喳喳说着话,“公子,刚才我在厨房见到一只黑猫,身上的毛黑亮黑亮的,一根杂色的毛都没有,俩眼睛这么大,一个劲冲着我叫,挺可爱的,也不知道是谁养着的?”
“公子,您靠着就行,我喂您喝吧。”桃花坐在床边。
阿九却没张嘴,眉头蹙得更紧了,“桃花,我肚子疼,很疼。”
桃花一惊,伸出一只手去摸,“很疼吗?哎呀,怎么这么凉?公子,您可能又受了凉了,我帮您揉揉。”她站起了准备把碗放回去。
“喵!”屋里忽然响起了一声猫叫,一只黑猫优雅地跳上了桌子。
“公子,我说的就是这只猫,您瞧,是不是长得挺可爱?”桃花笑着说道。
桃夭先笑了,“哪里可爱了?威风还差不多。”真不知桃花什么眼光,这只黑猫体型肥硕,油光水滑的,双眼又亮又摄人,跟可爱不沾边好不好?
“就是可爱嘛,这股恶狠狠的气势不可爱吗?”桃花反驳。
桃夭都屋里吐槽了,她怎么就忘记了桃花异于常人的审美观呢?
“啊!我的汤!”变故突然发生了。
那只黑猫本来还蹲在桌上,谁知它猛地一跳,把桃花手里端着的汤抓翻了。
桃夭也是一惊,想到桃花说汤里放了不少珍贵药材,就伸手去接,没接到,汤还贱了她一手,因为已经放了一会了,烫倒是不怎么烫,可桃夭的脸色却巨变,“桃花别动,汤里有毒!”
“怎么会?”桃花惊呼,这可是她亲手煮的呀!她怎么可能会害公子?她就是把自己害了也不会害公子的。
“你看!桃花,公子,你们看我的手镯。”桃夭面沉似水把手伸出来,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银手镯,这是阿九给画的样子打的,桃夭很喜欢,一直戴着。
此刻这只银手镯被汤溅到的地方都变黑了,汤里分明就是有毒。
桃花的眼都急红了,“怎么会有毒呢?我没有下毒呀!”她想到要是黑猫没有打翻汤碗,公子喝了这碗汤,那她岂不是害了公子?桃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差一点,她差一点点就害了公子。公子要是出了事她怎么办呀?
“桃花你怎么了?”桃夭发现桃花的不对劲,急忙喊。她也不相信桃花会下毒。
“桃花,别怕,毒不是你下的,公子相信你!”阿九一见桃花的样子,心里一凛便抓住了她的手,柔声安慰着。
“公子您真的相信我?”桃花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如断了线的柱子坠下。
阿九忍着腹疼,柔和地注视着桃花,“傻丫头,你是我养大的,我还不相信你吗?就是全天下的人都害我,你也不会的!乖,不哭了哈,你回想一下,你煮汤的时候厨房里还有没有其他的人在?”小腹可真疼呀!可阿九脸上一点声色都不露,柔柔地看着桃花。
在阿九的注视下桃花心里的慌张害怕慢慢褪去,回想着,“有的,有一个瘸腿的老伯,挺和善的,还帮我烧火。”
阿九便道:“桃夭,你去,你去厨房看看这个瘸腿老伯还在不在了?”小腹更疼了,阿九的额上沁出汗珠,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公子,您,您怎么了?”桃花和桃夭这才发现阿九不对劲,慌忙扶住他。
阿九心中撑着的一口气泄了,身子一软,倒在桃花怀里。
“公子,公子,您说句话呀!”桃花害怕极了,公子不是没有喝汤吗?怎么就中毒了?这,这是中毒了吧?
阿九忍着疼,在桃花耳边费力的说了一句什么。
隔壁的宁非听到动静飞快地推门进来,见到阿九躺在桃花怀里,地上摔着汤碗,也是魂飞魄散,“怎么了?怎么了?阿九怎么了?大夫,快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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