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
“换洗的衣服应该在卧室里吧。”
谢末桃风尘仆仆地走进房间,拎着一个空纸袋子,随手把钥匙放在桌子上,自言自语地说。
抬脚走进卧室,推开衣柜,从左到右看了看,有拿出手机,查看宁城之后的天气。
“这件衣服妈妈经常穿,应该很喜欢,给她带上吧。”
拿下挂钩,提起一件长款的蓝色呢子外套放进纸袋里。
“好像要搭配一个白色的丝巾,在哪儿呢?”
抱着怀里的东西,蹲下,仔细翻找衣柜下面的隔间。
这里放着一些小物件,领带,胸针,腰带,还有各种丝巾。
瞥到一角白色被压在众多东西底下,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扯。
哗啦——
摞的高高的小物件都被掀翻,顺势滑落到地上,地毯上凌乱不堪。
“天哪。”
叹了一口气,蹲在地上一个个捡起来,里面夹着一个红色的小本吸引了她的目光。
好像是结婚证。
她还从来没见过父母的结婚证呢,鬼使神差地想要打开看看。
一男一女两人的合照映入眼帘,年轻,幸福。
当时的妈妈可真好看,在她的印象里好像只有妈妈开始变老的样子,从来没见过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正准备合上结婚证,突然从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纸,摔在她的眼眶里。
“咦,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会有纸张夹在结婚证里,不会是爸爸写给妈妈的情书吧。
捏在手里端详了片刻,泛黄的一张纸,边缘已经破损,细小的破碎成镰刀形状。
不像是手写的东西,倒像是什么合同折叠成一个小纸片。
并不打算打开,捏着纸片放回结婚证里,却怎么塞也塞不回去,用力纠缠了许久。
刚刚是怎么塞在里面的?
算了,看看是什么东西吧,要是不重要就先放在一边,等爸爸回来扔了就是。
放下结婚证,小心翼翼打开手里的纸片。
泛黄的纸最上面写着几个大字,谢末桃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身体猛地一颤。
呼吸暂停,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纸,好似受了很大的打击。
捏着纸张的指肚泛红,就连手心都冒出汗珠。
“领养......合同。”
身体一软,险些摔倒,艰难地用手撑着衣柜,好似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攥紧手里的纸,拿近了些,又快速看了几眼。
爱心孤儿院......七岁女童于2004年被谢氏夫妇收养,取名谢末桃......
纤细的食指和拇指松开,一张泛黄的纸轻飘飘地落在白色地毯上,无声胜似有声,像一个大锤子重重的砸在谢末桃的心里。
“呲。”
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嘴唇,指尖沾着一点血迹,下嘴唇咬破了。
刚刚咬着下嘴唇却一点痛觉都没有......
双唇自然地张开,带着血迹的下嘴唇不染而红,漂亮的眸子没有焦距,直勾勾盯着地上的纸,弯腰捡起来。
手指上的血液沾染在泛黄的纸片上,像是盛开在地狱幽冷昏暗之地的彼岸花,夺走一双星眸里的璀璨,只在一瞬间。
七岁啊,不小了,她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呆呆地站着,面对着衣柜,目光暗淡,好像陷入了某种思绪。
只记得她好像是在医院里,爸爸妈妈接她回家,说她生病了,之前的事情都忘了。
小孩子生病发烧容易脑炎,忘记之前的事情也很正常,一二年级的小孩子,平常人也没什么记忆。
后来再大些,大概中学了,很多伙伴谈起小时候长得跟现在一点都不像,谢末桃才想起来她还没见过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呢。
回家跟妈妈说,得到的答复是搬家的时候把照片弄丢了。
所以......并不是丢了,而是根本就没有。
她还是无法相信,蹲坐在地上,痛苦,用力地摇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骗人,一定是假的。
爸爸妈妈一直那么爱她,从小到大,别的小孩有的,她也有。
上学成绩不好,叛逆期乱发脾气,就算是挑食,也会被爸爸打手,妈妈就在一旁拦着。
一幕又一幕从脑海里划过,画面里的她渐渐长高,爸爸渐渐不再多管她,妈妈脸上的皱纹一根一根地变多。
她竟然是孤儿......
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孩。
眼眶不知不觉地充盈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倔强地抬起头望着熟悉的天花板。
就算再忍耐,脚边的地毯还是落上了泪珠。
“吧嗒”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又回到了眼眶里,回到了心里,痛苦并没有减少一丝一毫。
紧闭上双眸,小手攥得死死的,平日柳叶般的眉毛如小山蹙起,好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内心挣扎万分。
头顶,悬在天花板上的吊灯晃动了几下,任凭白皙的灯光摇摇晃晃落在她的身上,似是安慰和抚摸。
良久。
蓦然睁开双眼,泪水布满脸颊,被冲洗过的双眸格外透亮,抬起手用力地擦掉悬在眼下倔强的的泪珠,冲到洗漱台。
随着哗啦的水声结束,镜子里,一张泛红的小脸,众多星河流转的黑眸,精致怜惜,已经没了哭过的痕迹,睫毛上沾着水珠。
左手掐着梳洗台的边缘,右手颤抖着摸上脸庞。
这张脸,和爸爸年轻的时候长得多像啊,邻居们不总是这么说吗。
就连爸爸去开家长会,老师也能一眼看出是谢末桃的爸爸。
现在想来,竟然是笑话,一个领养的孩子怎么可能跟父母长得相似。
镜子里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诡异,嘲讽,苦笑......
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回卧室,捡起地上的领养协议,瞥了一眼脚边盛满衣服的纸袋子,想到了什么,又再次弯腰提起来。
紧抿着双唇,走到门口,再次打开手里纸,还是相同的字,相同的信息。
她多么希望是看错了,那个被领养的女孩不是她。
下一秒,口袋里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她一跳。
慌忙将手里的纸藏起来,掏出手机。
看到备注显示是爸爸,身体一颤,这比铃声更让她不安,掐着手机的指尖一紧。
为什么会害怕......
怕有一天爸爸主动告诉她被领养的事实吗。
“爸爸,我马上就过去了。”
“好,怎么收拾衣服这么久。”
“是......路上堵车耽误了一会。”
谢末桃挂了电话,拿了钥匙,匆匆走出去。
大步一迈,衣服浅浅的口袋里泛黄的纸张露出一角,摇摇欲坠,分外明显。